第 44 章

　　“采青！”箫清羽支支吾吾的开口，“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回省城去看看？不然去青城看看也行……”

　　桑采青放下了手中正在缝补的衣服，惊讶的看着箫清羽。

　　箫清羽有些不自在，左躲右闪不敢看她的目光：“毕竟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爹他不会像原来那么生气的，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桑采青皱了皱眉，几不可闻稻了口气：“清羽，爹他真的不怪你了吗？如果他不怪你了，为什么你的画还是卖不出去？其中的原因，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再说了，我们现在的日子不数得很好吗？现在我们也有了自己的房子，曾经同心染坊的构想只要我们慢慢努力就会实现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总比曾经受着约束的日子来的好。”

　　这么多年了，桑采青哪能摸不透箫清羽的性格？自然是什么话都捡着他喜欢听的来。

　　箫清羽皱眉，有些不耐烦：“可是，他们毕竟是我的爹娘啊，这么多年没在他们老人家的膝前尽孝……前几年是没有钱，现如今我们攒到了路费，难道还有不回去看他们的理由吗？你难道不希望他们承认你吗？你在方家都没入祠堂，没名没分的，我可不能像方少陵那样对你，我一定要让你名正言顺的做萧家三少！”

　　箫清羽同样了解桑采青，一句话就让桑采青的心思动了起来。桑采青不就是要个名分么，只要他箫清羽回了萧家，自然会让她名正言顺的。

　　听了箫清羽的话，桑采青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五年来的贫困生活，已经将她的志气磨得干干净净了，已经将她的自尊慢慢蚕食了。志气不能当饭吃，自尊不能当衣穿。她抚摸着手上的老茧，心中慢慢流露出一丝不甘来。凭什么她不能锦衣玉食的生活，凭什么她不能被别人伺候着，凭什么她要为了养家糊口为别人做活？凭什么！她也是沈家的，是沈老爷的女儿，是和沈流云有着同样身份的女人！

　　想到这里，桑采青犹豫地看着箫清羽：“可是爹能原谅我们吗？毕竟当初你为我逃了婚又跟我私奔的。”

　　箫清羽的脸色也有些不豫：“原本我想着等咱们生个一儿半女的回去，我爹就不会不原谅我们，谁能想到都五六年了，你还是没什么动静。就第一年的时候有了身孕，还在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你说要不是你不争气，我们不是早就能回家了？”说到这，箫清羽就满身怒气。

　　“这……”

　　桑采青也是有苦难言。想当初沈流云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只以为沈流云故弄玄虚，故意吓自己的，却没想到和箫清羽成亲的这些年来，她就只有了一次身孕，小产过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她将沈流云告诉她的话死死捂住，不让箫清羽知道一星半点，就算这样，他还是为着孩子的事情不依不饶。

　　“同样是两姐妹，都是一个爹生的，沈流云怎么就一举得男？肯定不是我的原因！”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是她桑采青的原因，就是箫清羽的身体有问题了。桑采青咬死了她没有问题，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箫清羽身上。

　　箫清羽也没办法反驳，他们又没有钱请郎中，不然现在孩子可能都满地跑了。唉……

　　“清羽，你打定主意要回去了？”

　　箫清羽点头：“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数够了，我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停留，我恨不得早点飞回省城。就算省城有方少陵在，不方便回去，那也要回青城，青城是我们萧家的地盘，方少陵的手总不至于伸得那么长吧！”

　　对于箫清羽的自信，桑采青的心里却不是很乐观。只是这样的日子她也过够了，就算到时候萧家指望不上了，沈家总归还可以收留他们吧。毕竟现在可是沈流年当家，流年他不会不顾曾经的情谊的。

　　这时候的桑采青，完全将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一心一意的收拾起东西，欢天喜地的准备回家乡了。

　　收拾妥当，她换了身新衣服，走到了裂了很多条缝的镜子前左照右照，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五年来的贫困生活实在是让她老了不少。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双鬓竟然也染上了白。面容虽然与曾经一般无二，但是仔细看去却尽显老色，眼角的细纹遮都遮不住，原本就比同龄人成熟的样子，现在更是多老了几分，看上去竟然都像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原本纤细的腰身也渐渐宽厚了起来，洗衣劳作更是力气活，胳膊也粗壮了。手上更不用说了，平白多出了几个老茧，粗糙得连自己都不愿意碰，更别说箫清羽了。原本就不高的个子，衬着粗壮的身材更是矮了几分，憔悴风霜之色掩盖不住。

　　原本马婶的那个三侄女现在可风光了，那大官的原配病死了，她就被扶了正。不过是老实本分么，不就是仗着笑甜皮肤白么，总归落不了个以色侍人。没想到现在却享了福，竟然让她捞了个正妻当。原本以为她最后不过也就是得个妾的身份过活了，没想到却让她得了这么大的机缘。

　　这是为什么呢？桑采青摸着镜子中的自己怔怔发愣。为什么她千方百计抢来的东西却这样的苦涩呢？为什么她们那些女人随波逐流认命生活却一个个过得那么快乐呢？她想要的东西她得不到，她们没有奢望过的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沈流云是这样，马婶的三侄女也是这样。

　　不想了，一切会好的。桑采青这样安慰着自己。一切到了省城就会好的，一切等见到了流年一定都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桑采青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想要去挣一挣。想着马婶三侄女那白玉般的脸庞，再想想她自己眼角的细纹，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很快，箫清羽和桑采青将家里好不容易置办的东西都卖了出去，卖给邻居也能凑上一个大洋。世道渐渐乱了，箫清羽和桑采青却不放在心上，两个人的心中都在描绘着将来的幸福生活。就算是不幸福也没关系，总比现在这样强上许多。

　　其实，如果箫清羽争气的话，和他的日子并非那么难过。只是箫清羽本身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和她一起生活之后更是不事生产，每天只会抱怨和怒骂。这样的生活谁能过得下去？劳作不能让人老得这样快，怕就怕在心里的不舒服，也难免会平白比别的妇人多苍老了几岁了。

　　和来时游玩似的风餐露宿不同，这次返乡，箫清羽和桑采青可真的称得上是风餐露宿了。桑采青不舍得花上一个铜板，箫清羽又是个书生，吃不了什么苦，抱怨了一路。最后终于在箫清羽提到了将来的生活之后，桑采青才勉强多拿出来了一份钱，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一些。

　　虽然大乱将起，但是青城这样的小县城还是比较安全的，没有大城市那样乱。他们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青城。

　　青城没有了方家、沈家和萧家留存的痕迹，打听了一阵子才知道，这几家的产业都变卖了，人也都搬到省城再也没回来了。

　　有个认识箫清羽和桑采青的人，还指着他们叫什么‘三少爷’和‘桑姑娘’，臊得箫清羽拽着桑采青赶紧捂脸离开，不让桑采青再去打听什么了。

　　他们狠狠心，又接着到了省城。

　　省城还是一无所获，萧家不知去向，方家和沈家已经移居到了香港。这下子他们慌了，钱已经用完了，可却还没有找到沈家的下落，他们怎么能不慌？

　　正在桑采青一筹莫展的时候，箫清羽却兴高采烈的从破庙门口进来了。是的，他们现在住的是破庙，曾经是机缘巧合才能在那个繁华的小镇有个容身之所，现在却是不行了。

　　箫清羽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采青，我找到个不用花钱就可以去香港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桑采青喜得跳了起来，抓着箫清羽不放，紧紧追问。

　　“反正是很好的办法就是了，你就等着坐免费的船过去吧！咱们终于可以摆脱这样的生活了！等找到了沈家，相信沈家念在流年和咱们两人曾经的交情上，一定会给咱们的生活安排的好好的。将来再生个儿子，我们就去寻我爹他们，就不会再吃苦了！”

　　儿子？桑采青心中一惊。怎么又是儿子！她，还能生的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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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箫清羽和桑采青千方百计地找到方家和沈家的时候，两人一个病入膏肓，一个憔悴衰老。

　　早就人是物非了。

　　再次看到风采不减当年的沈流云的桑采青，心中的苦涩，怎么是几个字，几句话可以表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