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下室

    午夜时分，整座别墅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只有一个窈窕的身影躲躲闪闪地穿行在黑暗里。她赤着脚，手里拿着一个没有打开的手电。

    身影停在地下室厚重的桃木门前。

    手电亮起，即使是午夜时分，绮莉仍然戴着大墨镜。她用手电照了照门上的银板，因为紧张急促地喘息着。整个家族的人，都把她看作是受了诅咒的废物，而这扇门里，有她唯一的机会。

    每个家族成员都知道，私自闯进地下室的处罚是被永远锁在地下室里，陪伴狰狞可怖的巫师之王，直到发疯或者因为不小心靠近了他，而被他的触角抓住，活活吸干。

    但只有家族首领的直系血亲才知道，家族中最神秘最强大的巫术，都是靠供奉地下室中的怪物换取来的。

    只有巫师之王才有能力帮助我。绮莉在心里鼓励自己，我做够了废物，我想要力量，强大的力量，而现在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但是她害怕，既怕被人发现，更怕独自一人面对狰狞的怪物。

    而且眼前的这扇门，是用强大的巫术保护着的。

    既然来了，总要试一试才甘心，绮莉心想，颤抖着伸出右手，在桃木门的银板上上下左右各按了一按。我是现任首领的直系血亲，我是法定的继承人，我一定能打开这扇门。

    她用力推开了桃木门。

    虽然外祖母剥夺了我的继承权，至少这道门承认我的血缘。绮莉自嘲地想。

    地下室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中间那具巨大的银棺发出微弱的金属毫光。

    绮莉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向银棺走去。桃木门在她身后无声的关上了。

    绮莉在离银棺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按灭了手电，瞪大了眼睛，但除了银光，她什么也看不见。

    绮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也许银棺中的怪物都听到了我的心跳声，马上就要伸出粗壮的触角抓住我。绮莉心想，赤脚踏在石板上，冰凉的感觉从脚底传到心尖，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向前走。

    银棺中一个人影缓缓地坐了起来。“你是谁？”他轻声说。声音温柔优雅，如和煦春风。

    “我是绮莉。”绮莉下意识地回答。

    她按亮了手电。

    银棺中坐着一个十**岁的少年，银色长发，黑色的，深不可测的眼睛。少年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瘦骨嶙峋的身上披着一件白袍，空荡荡的，更显得他弱不胜衣。

    也许是因为坐在银棺中，让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种金属般的气质，寂寞高贵。

    绮莉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传说中的怪物，竟然是一个绝美少年。

    “不要用手电这样照着我的脸好吗？”巫师之王轻声说。

    “哦哦，对不起。”绮莉慌忙垂下手电。光晕打在她的脚上，画出一个光圈。

    “绮莉，被玛蒂娜放弃了的继承人，海伦的姐姐，你为什么要在午夜闯进我的地下室？”

    “我，我……”眼前的情形与传说中的版本相差太大，事先准备好的话统统派不上用场，绮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巫师之王安静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巫师之王？你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

    “巫师之王只是一个称号，谁都可以用。如果你高兴，可以叫我潘达柏德。”

    “潘达柏德？”

    “嗯。”巫师之王笑了笑，“被抛弃的继承人，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我虽然是长女，但我天生的女巫天赋很低，比普通女孩子还要低。”绮莉的脸红了红。“我甚至没有办法操控魔杖。”

    “所以你想要得到秦?的力量？”巫师之王猜测说。

    “是的。”绮莉犹豫了一下，终于坦然地点了点头，“首领让我帮助海伦配制药剂，我才知道这二年海伦不在家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了玛蒂娜帮海伦夺取秦?的力量，所以我不能帮你。”

    “可是我……”

    “我已经答应了玛蒂娜。”巫师之王加重了语气，“不管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不会毁约。”

    绮莉失望地低下了头。

    “你在哭？”

    “没有。虽然我很想哭，但我的眼睛无法分泌泪水。”

    “你是一个坦白勇敢的女孩，我好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孩了。我见过你们家族的很多位首领。她们把我锁在棺材里，然后费尽心机地讨好我，以求得更强大的巫术，而你不是首领，所以你仍旧真诚。”

    绮莉愣愣地看着巫师之王，一颗心又开始怦怦地乱跳起来，这个绝美的少年，居然在夸奖自己。

    “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绮莉迟疑着，巫师之王就像一位高贵的王子，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绮莉缓缓走到银棺前。

    巫师之王伸出手，摘去绮莉的墨镜。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横贯着一条银链。

    “你的手！”绮莉惊呼，捧住了巫师之王的手，“疼吗？”

    “你是千年来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巫师之王轻轻一笑。他扯动了一下银链，示意绮莉去看银链是如何与银棺铸在一起的。

    绮莉这才发现银棺内外刻满了咒语，银链上也是。

    绮莉看向巫师之王的另一只手，然后是双脚，全都有银链贯穿而过。

    “对不起。”她轻声说。

    巫师之王没有吭声。

    阴暗的地下室中，有一种温情缓缓流动。

    巫师之王伸出手，摘下绮莉的墨镜。手指微凉，轻轻滑过绮莉的脸颊，绮莉不由得一阵脸红。

    “用手电照一下你自己。”巫师之王轻声说。

    绮莉抬起手电，她的眼睛不但不是家族遗传的碧蓝色，反而像二颗不停腐烂着的紫葡萄，渗着混沌的脓水。

    “你一直在用巫药保持视力？”巫师之王问。

    “是。”

    “再靠近一点。”

    绮莉屈膝伏在银棺上。巫师之王用手指轻轻擦拭着她的眼睛，微凉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绮莉觉得自己的脸红得都要爆开了。

    “我能治好你的眼睛。”巫师之王放下手，肯定地说。

    “真的？”绮莉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脚一软，跪在了银棺边。

    “当然是真的。”巫师之王轻笑，“但凡事都有代价，我需要供奉作为交换。”

    “你要什么？”绮莉急切地问，脸更红心也跳得更快了。

    巫师之王看看眼前的女孩，忍不住微笑，“我需要你打开我的禁锢，释放我。”

    “可是我不能！”象有一盆冷水陡然淋下，绮莉一下子清醒过来。

    巫师之王安静地看着她。

    “一旦打开你的禁锢，你会把我们家族的人统统吃光。”

    “玛蒂娜说的？”

    “历代首领都这么说。”

    “你相信吗？”

    绮莉迟疑了一下，“一千年来都没有人敢打开你的禁锢，我想，我想……”

    “于是你相信，一旦打开我的禁锢，我就真的会吃了你？”

    “我不知道。”绮莉讷讷地说。

    “你现在可以走了。”巫师之王淡淡地说，“我已经开出了我的条件，等你决定接受它时，再来找我。”

    绮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的，她瘫倒在自己的床上，仔细回想在地下室中的经历，传言中的怪物竟然是绝美少年，他夸赞我，他说他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绮莉眼前浮现出巫师之王优雅的微笑，他伸出手，掌心贯穿着一条银链，缓缓地覆上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