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革命感情

　　第二天清早还没起床呢，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云汀眯着眼睛赶紧接起来。

　　“云汀。”话筒里传来萧阳低沉清寂的嗓音，似乎声音有些无力。

　　“有事吗？”

　　“你能帮我去开一下车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许多，难道酒还没醒？

　　“我头痛。你打车过来拿下钥匙。”

　　“我没记下地址。”昨晚她根本没有留意他家的方位。

　　“我发给你。”

　　昨晚喝酒后把车放在了餐厅后面的停车场，这似乎给了他一个堂而皇之支使自己的理由，云汀看着手机地图指向的位置默默的想。

　　萧阳家在一个新区里，这里不见耸立的高楼，也没有欢鸣的喇叭，小区里非常安静舒适。一路从鸡蛋花树光滑平直的枝桠下走过，又穿过一排小叶紫薇，根据昨晚的一点印象，最前排便是他家了，站在楼下抬眼望去都是一色的青墙白窗，许多人家的阳台上都养着各种花卉，静静的在朝阳中挥洒着枝叶。

　　来到二单元301门口，还是昨晚来过的地方，却有着不同的心情，在他喝醉时她怡然自得，此刻却手心微汗有些许紧张，盯着黑红色的厚重房门许久，她轻叹之后抬手按了下门铃。

　　很意外的，门应声而开，门内的人穿着宽松的毛衫显得很随意。

　　云汀今天穿了件灰色中长款大衣，修身的牛仔裤加一双齐膝带暗花的靴子，亭亭玉立在门口，这样的打扮不艳不妖，美而不俗，萧阳的眼里闪过惊叹。他低头看到云汀手上提着的豆浆和寿司，双份的，心头微喜道：“进来吧。”

　　“不了，我先去开车。”云汀将早餐微微举起。

　　“两份，一起吃。”萧阳接过早餐。

　　“我已经吃过了，怕一份你不够……”昨晚害他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可是怀着赎罪的心买的早餐。

　　萧阳将钥匙递给云汀，目送她走下楼梯。

　　“开慢点，车上有导航。”

　　“知道了。”

　　取完车回来，云汀打电话叫萧阳下楼。如果上去叫他，两个人，在他家，多少有些不妥吧，这样不着边际的想着的时候，萧阳敲了敲车窗。

　　“先载我去一下公司，我有个小会议。”他一边把导航调到指向公司的位置一边说，车内立即有清脆的女声播报起实时路况。

　　“啊？”云汀暗自后悔，这一顿酒喝的，把自由都搭进去了。

　　“店里人都在，你不用急着过去。”他看着她应道，“真的吃过早餐了？”不开车的时候，坐在旁边欣赏她也是非常不错的。

　　云汀嗯了一声，调转方向。

　　“怎么气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熬夜了？”

　　“应该会比你好些吧。”云汀失笑，他的眼下倦色颇浓。

　　一个人坐在萧阳偌大的办公室里，云汀百无聊赖，不过她注意到办公桌后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扫过整个书架，发现他的藏书还真是广博，名著、诗词、杂志、专业书籍，应有尽有，她随意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慢慢看了起来。

　　正读书间，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云汀抬起头，只见萧阳和另外一位年轻的男士推门走进来了，男士一愣，望着云汀悄悄在萧阳耳边说了什么，萧阳没有回答，眼里闪过笑容。

　　“您好！”云汀默默的起身打招呼。

　　“你好你好，原来是小师妹呀，久仰久仰！”

　　面对这极生的面孔，又没经萧阳引见，云汀只能礼貌的笑笑。

　　萧阳将办公桌上的一叠资料递给他说道：“远东，方案我下午给你。这些资料你先过目一下。”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有客人，先忙着。”转而对着云汀：“小师妹要常来玩啊！”

　　云汀仍旧笑着点点头，晕，这么自来熟。

　　远东出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云汀一眼，那眼神很直白的写着暗藏玄机四个字，云汀开始怀疑方才他们的对话肯定有什么猫腻。

　　“方远东，我们的项目经理。”萧阳走到云汀身边坐下，看了看她手上的书说道：“这本书你可以带回去看，我已经看过了。”

　　“不用了。方才你们说了什么？”

　　“他问我一个问题。”萧阳心无旁骛的烧水泡茶。

　　云汀盯着他的眼睛。

　　萧阳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他问我，坐在这里的是不是我女朋友。”

　　“当然不是。”云汀合上书回答。

　　“昨天司机说过同样的话……”

　　“昨天你不是喝醉了吗？”

　　“我的记性一向很好，喝醉了也一样好。”

　　“你没有否定？”云汀想到他方才的表情，他不光没说话，还笑望着自己，这是什么居心？

　　“是你先没否定。”

　　“司机又和我不熟，我跟他解释完全没必要啊！”云汀辩驳。

　　“远东和我很熟，所以我决定的事情没必要隐瞒他。”他眼里闪着春风一样和煦温暖的光芒。

　　云汀怔住

　　1秒……

　　2秒……

　　3秒……

　　她认真回顾了一下今天早上的经过，发现自己失败的很彻底，什么头晕，敢情都是骗她的。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想表达最后这句话？可就他最近的表现而言，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吗？

　　“咱们是革命感情，师兄，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她找着措辞。

　　萧阳不看云汀，只默默地泡茶，曾经他只想找机会这样表示一下，接受与否，需要时间去等待，他愿意等，然而当那天看到她眼里那些与他无关的满满的回忆，他改变了主意。

　　递过一杯茶，对上她的视线：“我可以等你把革命两个字去掉，不过不要太久。”

　　云汀坚持自己从萧阳的公司回去，路上搭了公车，不知为什么居然感冒了。下班开始就头痛加流涕，不过这次生病多少让云汀有些庆幸，她正好借机请了两天假……

　　被喜欢不是第一次了，被表白也不是第一次了，可面对萧阳，她有点怯场。

　　杍阾：“师兄，我感冒了。”本来已经不怎么喊师兄了，但此刻云汀觉得搬着师兄这个称呼，堪当救命稻草。

　　仰望苍穹：“看医生没？我下班去找你。”

　　杍阾：“不用不用，已看过，医生说会传染的，你忙，我只是想请两天假休息一下，您有空帮着照顾一下花店。”

　　仰望苍穹：“好。多休息。”最多就是个风寒感冒又怎么会传染，即使是流感也没有必要闭门谢客，显然真实的原因是她暂时不愿见他，那么给她一个自由的时间去考虑一下也好。

　　杍阾：“书店的设计图我已标注了整改意见发您邮箱了，请查收。”

　　仰望苍穹：“好。”

　　萧阳还想发点什么，却一时愣在了办公桌后，前天跟经济系郑教授聊天时，偶尔提起了一下云汀，郑教授对云汀赞赏有加，并且直言当年他的一位得意门生曾经追过云汀许久，这些信息或多或少的困扰到了他，不知道她是否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如果有，他能化解得了吗？

　　云汀再去花店是三天后了。

　　萧阳坐在收银台外，小汪正在往盆景上洒水，花草在这一室的温暖里静静地摇曳，而她，站在门外的寒风中并不觉得冷，一种久违的亲切袭上心头，原来，半年时间，这种情景已经烙印在脑海里，成了挥不去的记忆。

　　看到云汀走进来，萧阳起身倒了杯水过来，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好点了吗？”

　　“没事了，昨天有朋友找我，就没过来。”解释了一下请假两天却三天没到岗的原因，云汀发现在他的注视中自己心律有点不齐。

　　“你可以多休息几天，正好我有空可以帮你值班。”萧阳难得的笑容灿烂，因为他发现在与自己对视的瞬间她竟然有那么一点红了脸，这难得一见的情景他相当敏锐的抓在了眼中。

　　“谢谢师兄。”

　　“叫我萧阳吧。”

　　“萧总……”

　　于是呢，萧总，师兄，这成了个严重困扰人的问题，萧阳一时之间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谁能告诉他云汀不是故意的吗？如果她在这两个称呼之间反复的时候没有笑颜如花的话……

　　对了，叫完萧总云汀突然想起来上次拓展训练时，小王还输了她一杯咖啡呢，于是当着萧大BOSS的面一通电话，足足聊了十分钟有余。

　　小王说下班来找云汀，还顺便约了奕华。

　　萧阳看云汀浅眉低笑的打电话，也不知道都聊的些什么，话倒是全能听懂，却听不明白，一句一句的，竟扰的他喝茶的味道都淡了几分。

　　几天没见，云汀看着瘦了些，他本来想好了下班带她去吃湘菜的，酸辣开胃应该最适合感冒初愈的人。

　　可谁知，人家窝在家里养病养了这么些天，病好了倒想起喝咖啡了？

　　连番的各种隐晦表白都落空了，萧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那人一颦一笑又都无一不落入他的眼里，带起思绪千千。

　　一直坐到晚霞如潮，云汀起身走时。

　　“我送你。”

　　云汀笑了，温温的。

　　萧阳伸手帮她拿包，云汀有一瞬间的犹豫，对于萧阳，她无心拒绝也不想接纳，于是，无路可走了。

　　感情，似乎除了出双入对便只能形同陌路，还能怎样？

　　可如果一定要跟谁相忘于江湖，那也不应该是萧阳吧。

　　“师兄，我们能做朋友吗？”云汀下车前，突然这样问。

　　“不能。你知道的，我的目的从来不是这个。”萧阳看向云汀时，神色脉脉。

　　“我的意思，你也知道的。除了往前，往后，我希望还能原地不动。”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该放在什么位置，你玩你的，高兴就好，不用管我，我能给的我愿给的，都是我的事，你只管接受就好，不用有任何负担，这样做，我想对你并不为难，是不是？”

　　“话是你说的，别后悔。”

　　萧阳一直都很绅士，他帮云汀开门，目送她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心里虽有失落，但也有感动，至少，云汀还在乎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会后退，也算是小有进步吧。

　　“姐，小飞飞呢？”

　　奕华先到了，云汀没看到小飞飞就赶紧问。

　　“给小飞飞报了个早教班，下午上三个小时的课，翔飞说他去接。”

　　“好主意呀。”

　　“也是拓展训练碰到的朋友，他说他是做早教的，给我说了很多早教的好处。他今天说最近需要采购一些花卉，我还介绍他去找你呢。”

　　“好啊，还顺道帮我拉上生意了，谢谢姐。”

　　正聊着天呢，小王也带着男朋友到了，云汀便建议奕华把孔翔飞也叫了过来，于是他们这一桌成了餐厅里最多人的。

　　“云汀，毕业时间也不短了，如果有男朋友，也该带给我们看看了。”奕华悄悄说。

　　小王就在奕华旁边，听了个真真切切，“有了姐，帅得不要不要的，而且是个霸道总裁！”

　　“那叫过来嘛，咱们刚刚开始，就等等他。”奕华听到这个消息可是开心的不得了，立马表态要认识一下。

　　“你信啊？”云汀面无表情的说。

　　“为什么不信？”

　　“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上次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云汀你别骗你姐啊，我可在这呢，骗你姐我会生气的。”孔翔飞也在一旁打趣。

　　“还是姐夫明理！”小王撇撇嘴笑道。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是想追人家，可是人家看不上我啊。”云汀笑嘻嘻的说。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小王听到此处神情显得有点激动了，“我把你这话录下来拿出去能卖个大价钱。”

　　一桌的人都笑，小飞飞看大人笑，也跟着乐。大家都听出来小王的弦外之音了。奕华更是高兴，云汀小时候曾经在她们家住过一年时间，她们俩在表姐妹当中是最亲近的，如果云汀找到好归宿，又落在这个城市里，那她们两姐妹岂不是天天都能见面聊天。

　　数天后的下午，云汀坐在玻璃桌前整理着书店的营业审批资料，萧阳身份证上那张微笑着的阳光脸庞让她哑然失笑，那大约是十**岁的年纪，一脸清爽可爱的神情，与如今常伴着的冷俊形成鲜明对比。

　　“嗯？”看到她脸上轻轻浮现的笑，萧阳停下手头的工作，在她对面微微颦眉。

　　是的，的确是颦眉，俊郎的外表下那带着淡淡询问的挑眉相向，看着让人心下生出无数慌张，只觉得惊为天人。

　　“没，就是觉得你小时候比现在……哦，没什么。”还是不说的好，云汀赶忙打住自己打算评价他的主意，也隐去心头的慌张。

　　“想说什么便说，这样吞吞吐吐的有点不怀好意。”他轻叹，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子又在想些什么，只是她那浅笑嫣然的样子又让他开始想起情不自禁之类的事情。

　　“师兄，你是正月的生日啊。”云汀叉开话题，不再正视着他。

　　“嗯。其实郑教授没教过我，只是认识而已，你以后不必叫我师兄……”萧阳坐在她旁边默默说，并不知她此刻所感所想，只听她一声声叫师兄的时候，越来越别扭了。

　　“师兄，没关系的，校友嘛！”云汀暗暗好笑。

　　他觑她一眼，眉头轻竖，不满的神情写得满脸都是。

　　“干嘛在意这些呀，叫什么只是个称谓而已。”云汀只抬眼轻轻扫过他的眼睛，怀着些幸灾乐祸的笑，这称呼可是他自己挑的，听他这一说，不论一前一后哪一句是真的，剩下那句就是不折不扣的欺骗。可既然当初让她这么叫的，就由不得他想怎样就怎样，怎么说也先让他别扭几天。

　　数秒后……

　　“是，汀汀你说的没错。”说的太有道理了！他眼里光芒大盛，却又不着痕迹的淡了下去，叫着汀汀的时候，心头不觉一热。

　　“……”云汀开始纠结，“师兄，你这样叫也太……”太肉麻了，难道你没发现？无奈的隐下那几个字。

　　“汀汀……不错，比师妹好！”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将两个汀字读的百转千回，余音绕梁。

　　“萧阳！！！”这回换云汀开始眉头倒竖了。

　　“这样多乖，早该这样好好叫了。”萧阳开怀一笑，带着几许洒脱和不羁

　　好吧，算你狠，云汀暗暗瞪他。计谋不如人只能徒叹奈何！

　　萧阳终于释怀了，所谓的以毒功毒，原来可以这样用的。

　　一旁的腊梅花开得正盛，鹅黄或嫩黄的花朵晶莹如玉，像一个个金铃铛一样挂在枝头，据说腊梅花可以生津止渴，专解气郁之症，然而诸花对于云汀此刻的气闷之色也只能摇头叹息，唯愿她早日找到自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