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暮然回首

　　次日清晨走下楼的时候，那辆熟悉的迈腾正停在对面，萧阳斜靠在车旁看手机，似乎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云汀从停车处推上自行车走到他身边问了声早安。

　　“自行车锁起来吧，我送你。”萧阳神色淡然，方才回一条信息没注意到她下楼。

　　“不用了，你不是也得上班吗？”

　　“我今天休息。”

　　“专门来接我？”云汀安静的问，以安静表达自己的拒绝，在萧阳那里应该会更有力量，而且，他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呢？忍住好奇没有问，想想也没有必要问，人家车都停这了，再问不但显得多余，似乎还提示她看出了这份暧昧？

　　“今天降温了，骑车冷。”萧阳却不为所动。

　　“今天只降了三度，明天降十度呢……”难道你要天天来等我？

　　“我最近都不忙，过来也顺路。”他淡定自若，眼神里分明写着有何不可四个字。

　　顺路吗？云汀不知道，忙不忙更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拒绝的态度到他那里都如拳头打在棉花上，被无形的化解了，一时气结无语，静静的站着。

　　他看她没有动，拿过自行车准备去停，下一秒云汀叫住了他。

　　“师兄，你的车钥匙。”

　　萧阳将车钥匙从衣扣上解下递给她，眼里浮上笑，“驾照几年了？”

　　“两年。”云汀亦笑“另外，师兄，不如让我开车去上班吧，你可以骑车回家休息，车栏里有手套。”

　　反正车也都是你的。

　　“好，不过路上小心点。”

　　目送她轻踩油门开上了主路，萧阳愉快的跨上自行车，一个常常出乎自己意料的人，他是有足够心理准备去应付的，只是没想到她车开的这么遛，倒车、扭正一气呵成。

　　这样的她，是他印象里那个飘逸出尘的小师妹吗？似乎，比初见时更多了些吸引他的东西。

　　还记的初见她时，正是三角梅盛放的季节……

　　他从F大毕业两年了，一直以来都是教授眼里最优秀的桃李。那天是周五，他应郑教授之约来学校参加即将毕业的师弟师妹们的求职交流会。会后天色尚早，也不急着回去，便在校园里信步走走。

　　F大有一个人迹少至的地方，在校园的西北角的青砖外墙下，一排三角梅顺墙攀援，大约有十几米，到了四月以后，便是漫天的红紫相间，美若仙境，由于此地远离教学楼和宿舍楼，又不是去往校外的必经之处，所以很少有人来。上学那会儿他常常一个人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摒弃外界的嘈杂。

　　如今正值五月，眼前的三角梅灿烂如昔，而树下却有一个单薄的人影，占了他当年坐过的位置———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正坐在石凳上埋头看书，微风吹乱了头发，她伸手轻轻理一理，手上捧的，似乎是那本海明威的名著，单看她时而紧锁的双眉，他更确信自己的判断。

　　或许是那天的三角梅开的太美，或许是因为她不经意走进了他曾经的世界，也或许是她在长发飘飘的女孩中仍旧束上简单的马尾反而给人一种极致清爽的感觉，总之，他在远处站了良久，虽然那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他，但他仍旧记住了那抹清丽婉约的身影。

　　太阳西斜时他拿手机拍下了眼前的人和景。

　　后来又去了几次，都没有碰到那个清丽的身影，萧阳突然很懊恼当时没有上前去打声招呼，错过了，心里不勉失落。

　　当有人偶尔从你生命里经过，你便很想知道她是谁，经常能想起她当时的样子，又不知道短暂的人生里是不是还能遇见时，你会不会在无论什么时候的一个个回眸和经过里仔细分辨，那双眼，或那个背影，是不是她？

　　萧阳自认为自己过了一段很奇怪的日子，街头偶尔看见一个如她当日一样的身影，他会极力想看清是不是曾遇到过的那个人。直到有一天清晨，他驱车去公司的路上，在金融街的人行道上看见了一位扎着马尾慢跑的女孩，他很确定是她，紧急刹车引起了后面车辆的一阵喇叭声，或许是被喇叭声惊到了，她回眸朝萧阳所在的方向看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就在快要视线相汇的时候，她转身朝一幢大楼内走去，而她脸上的微笑，毫无理由的映上他心头。

　　萧阳拐弯停车，经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她所在的公司，以及她的名字。

　　而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似乎老天也有意要让她走到他的身边，只是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式，在他被逼无奈的情况下……

　　云汀到店里时，小汪已经来了，他经常都是最早到的，此刻正在打扫卫生。

　　“云汀姐，BOSS人呢？”小汪看到萧阳的车停在门口，却没注意到是云汀自己开过来的。

　　“不知道。”云汀想了想才说，她的确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回家去了，想想他骑自行车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

　　“哦，有个财婆刚刚把两盆梅花搬走了，说是BOSS的朋友，竟然都不还价，钱在计算机下面压着呢。”

　　“好，我收起来。”

　　阿亮又搬了两盆梅花到前厅来，一晚上时间，花开得更加美丽了。花房里早些时候培植的报春花也已经开始出花蕾了，云汀把新订的一批彩色细瓷小花盆摆在梅花旁边，跟着阿亮一起分种报春花，她尤其喜欢里面淡紫色的花蕾，用同样淡紫的花盆种起来，上面洒了一层大颗粒的白砂，摆在了会客区的玻璃桌上。

　　“我以前总觉得种这些小植物太麻烦，现在被你这样一打扮，也挺美观。”阿亮看着她摆弄出的那盆花感叹。

　　“大的景观更有意境，但小的水培或桌面植物，也有其清新可爱之处。”云汀退远一步欣赏，心里想着那个自负的师兄，如果看到自己把他主打景观花卉的理念给打乱了，不知会出什么对策？

　　快到午饭的时候，一辆切诺基大刺刺的横停在了店门前，小汪正在说早上刚走了一辆保时捷，这会又来一部切诺基，却见萧阳从车里下来，招手叫他出去。

　　不多时，小汪很痛苦的将两盆梅花搬进了店里，大家都不明白刚拿走的花怎么又回来了。

　　云汀翻出早上收的钱递给萧阳时，萧阳摆了摆手，“给小汪吧，他搬的辛苦。”

　　“师兄，怎么回事？”云汀也想知道原因，哪有退花不退钱的道理。

　　“一个不识货的人，卖给她也是浪费。”

　　“那钱也得退给客人呀。”

　　“不用了，对方款的很，既认为我们的花一无是处，又不要退钱！”萧阳有些气乎乎的说。

　　云汀看着他的表情，渐渐的笑了，他一向都是情绪的主人，喜怒不现于形，此刻负气说话，倒显出几分可爱来。是什么人法力如此高深，惹得他现了原形？

　　“师兄也款的很，迈腾一离手马上就换切诺基出场，我们大家都被你惊艳到了。”她开着不伤大雅的玩笑，转移他的注意力。

　　萧阳却怔了怔，他似乎一急之下疏忽了自己一贯保持良好的低调风度，切诺基其实买了挺久了，但从没开来过店里。

　　“你上学的时候就去考驾照了？”萧阳也立马转移聊天话题，于此道中，他们可谓是高手中的高手。

　　“嗯，大三和同学一起学的。”

　　“要不要去遛遛车，去山路上开。”萧阳想着她娴熟的技术，倒真想开开眼。

　　“不用了，师兄是高人，我不敢和高人一起出没。”云汀一边还车钥匙一边说。

　　“你也不赖呀，雄才大略有勇有谋。”萧阳接过钥匙，挑眉看她一脸的清朗，却发现那清朗下还有一丝迟疑不决，他心头微动。

　　“我很久没跑步了，跑步比开车更好。另外，钱你确定不用还了吗？我拿去发奖金啦？”

　　“你做主。那盆报春花送我吧。”他指着云汀刚种起来的报春花说，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她的杰作。

　　“好啊，不过这花种得可辛苦。”

　　“说吧，用什么做交换？”

　　“如果圣诞节放假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经过多次较量云汀想不学精都难，跟他讨价还价就得利落出口，否则你才要萌芽他便给你扼杀了。

　　“下午半天。”

　　“一言为定。”云汀欢喜接话，终于讨价成功了。

　　萧阳忍住不跟她计较这花的归属权问题，半天就半天吧，放假又能如何，我一样有办法把你揪到我身边来……

　　但是他不计较不代表小汪不计较。

　　云汀再次去花房搬花的时候，小汪悄声说：“云汀姐，老板今天肯定没睡醒。”

　　云汀纳闷，疑惑的嗯？了一声，不明白小汪的推断从何而来。

　　“这店里的东西可都是他的，他居然让你用一盆花讨了圣诞节放假，要说他没糊涂谁信啊？”

　　云汀听到此话乐成了花，好吧，你说他糊涂我爱听！

　　“云汀姐，你觉得是老板越来越斗不过你了，还是他故意让着你？”小汪开始转入正题，原来他也会迂回着说话。

　　“哦，我明白了，圣诞节你想值班，我这就去跟……”云汀说得一本正经，边说边抱着花盆往外走。

　　“不不不，好姐姐，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小汪笑咪咪地打断了云汀的话，放下手里的活抢着帮她搬迎春花。

　　吃过午饭萧阳在店里坐着喝茶，看她种出风格各异的花。

　　“云汀，你喜欢三角梅？”他压低声音问，一惯沉稳的表情似乎多了些期待的光芒。

　　“每一种花都很美。”她却不想深聊，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每每有些奇怪的开头，结尾她就会掉进他的圈套里。

　　“F大西北角的那面砖墙，还记的吗？”

　　云汀抬头看他，有些不明就里，“师兄常去那里吗？”

　　“今年花期时有去看过。”萧阳回道，“来喝茶。”

　　两人边喝茶边聊一些上学时的趣事，云汀时不时起来照顾一下生意，不知不觉也忘记了戒备。

　　报春花在桌上静静的成长，淡紫的花蕾一定会开出淡紫的花，但人生多变，谁又能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