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秋日平原好射雕 第二十四章 战乱
冷宫欢 | 作者:云鹤追 | 更新时间:2017-03-11 23:2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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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战『乱』
眼看着他的手举起来时,我的整个心已经纠到了一起,周围那些密布的弓弩手,没有上千,也有成百支锋利的箭尖对准了我和亦宸,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身后的这个男人已经伸出双手将我完全的护进了他的怀里,同时高高的扬起了手中的剑。
“亦宸……”
我双手握紧了他环在我腰间的那只手,只觉得心中一阵发苦——好不容易和他再见,却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根本还不知道,他护着的不止是我我一个人,还有我肚子里,我们两的未来,今天,若能生,是上天眷顾,若死——亦宸,我情何以堪?
严振郴突破了狄广威的人马,迅速朝着我们围了上来,而在这同时,楚亦君密布在周围的弓弩手得令,千万利箭齐发,朝着我们飞『射』而来。
因为弓箭太多,力道极猛,箭还没到,就先激起了一阵猛烈的风,将我和他的衣襟长发吹得高高扬起,连这周围的尘土也飞扬了起来,渐渐将人都吞没了!
我听见了那扬起的尘土中,有人在惨叫,有利箭刺入身体血肉崩裂的声音,有人倒地,有人狂吼,一时间我的周围已经完全『乱』了,那浓重的血腥气和人濒死前的嘶吼好像成了一座修罗场,而在我身后护着我的男人,那只强有力的手臂,一直没有松开过。
等到那浓重的烟尘散去,渐渐的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如我所能预见的。
一地的死尸,严振郴和卫若兰的人纷纷围上来保护太子和我,那些利箭却是不长眼睛,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我们的周围,身上扎满了箭羽,血流满地,好像一片赤『色』的荒原。
可是,死的人,不光光是我们的!
我看到楚亦君的面前,也是大片的死尸,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士兵们,也有被扎得像刺猬一样满身箭矢,匍匐在地,那鲜红的血『液』在青石板上慢慢的流淌渲染开,和另一头的鲜血渐渐的融在了一起。
一片血海,分明是势不两立的对立面,却在死后,血肉相融。
一看到眼前这个情景,我完全的惊住了,身后这个男人显然也有些愕然,环住我的手微微僵硬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常态,我感觉到他动了一下身子,转头看向了我们的身后。
连楚亦君,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模样,目光越过我和楚亦宸的肩膀,看向了我们的身后。
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局之外,在那高耸入云的玄武门洒下的阴影所遮盖不到的地方,一大片人马驻立在此,那些人的手中也拿着锋利的长矛,寒光闪闪的刀剑,还有尖锐的弓弩。
而领头的那个人,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一袭银『色』软甲,单手握缰,背后一把寒光四『射』的长枪,黑缨微颤,枪尖慢慢的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的指向了前方,对准了楚亦君。
季汉阳?!
我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又用力的闭上了眼,晃了晃脑袋,再睁开眼看,还是他!
不是梦?!
他,他竟然到了长安,他竟然率兵杀到了玄武门?!他不是已经带着黑旗军去了洛阳吗?他应该是在那里为楚亦宸看守那块落脚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长安?!
不等我将这些事理出一个头绪,他已经带人踏着严振郴杀开的那条血路冲了上来,对楚亦宸大声道:“太子,赶快出城!”
他的目光投向了我,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那眼神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是——不放心长安,洛阳应该是已经被他拿下,但他担心我在长安无法动作,也担心楚亦宸处于劣势,所以率军又杀了回来!楚亦宸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急忙调转马头,与他擦身而过之际,卫若兰已经立刻跟了上来,跟在我们身边护送太子,而严振郴则率领着左神策军冲过来与黑旗军合翼,在楚亦君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北城门有人接应!太子快走,我等断后!”
我被楚亦宸环抱在马上,一路疾驰,周围的人都分作两道在前方开路,但显然楚亦君是将所有他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六军云集的玄武门,九门之外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抵抗,而那些御林军和禁城六军,也应该是得到了玉公公的指示,并没有太过为难我们,等到了北城门的时候,果然看见那里有一队人马正守候着。
一见到我们的人马过去,他们立刻策马飞奔而来,此时也来不及行礼跪拜,只有副将简单的见过了太子殿下之后,便护送着我们出北城门朝东而去。
骑在马上这样的颠簸并不好受,刚刚开始还能勉强忍住,但到了后面,双腿一直这样在马肚的两边磨蹭,马鞍上坚硬的地方将我的大腿弄得几乎麻木无感,似乎已经要破皮流血了。
但这个还不是最难受的,我的肚子一阵一阵的隐痛,亦宸的手一直很用力的环在我的腰上,有倒不是那么的难捱,只是有的时候会有突如其来的一点点隐痛让我咬紧牙,什么话都不敢说。
幸好,身后这个男人,一直没有放开过我。
我和他重逢到现在,离开长安往东已经走了将近半天的时间,几乎没有仔细的看到过对方,只能感到他用力的环抱住我,背部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一阵一阵炙热的体温透过衣服熨帖到了身体里,他的呼吸也在耳边吹拂着,带着阵阵滚烫的气息。
去洛阳的路,我已经来来回回走过了好几次,就算不熟悉,也不会眼生。
入夜,太阳的光芒已经完全被西边的群山收敛住的时候,渡过了那条曾经在此被鬼面军偷袭的河,大队的人马终于在河滩边上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马好在并不混『乱』,直到现在也还是行列规整刁斗森严,楚亦宸的马一停下,跟随而来的人立刻勒起了缰绳将马停下,亦宸也没有说话,似乎只是给了卫若兰一个眼神,他便大声吩咐下去:“扎营!”
在这个地方扎营?
我微微有些担心,虽然已经离开长安那么远了,就不知道楚亦君的人还会不会跟上来,还有季汉阳和严振郴,他们一直在后面断后,也没有看到他们跟上来。
但周围的人已经立刻下了马,开始布置起了营地,我还在出神,眼前丽影一闪,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身边,却是向着亦宸道:“殿下,你的身体还坚持得住吗?”
“还好。”
一个有些干涩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夏葛衣问他的身体还能不能坚持得住?难道他的身体出问题了?我急忙要回头去看,却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又用力的将我的身子锢住,似乎不想让我回头看他一样。
怎么了?
夏葛衣还在马下站着,似乎想要等亦宸下马,但背后的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动作,双方都安静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道:“葛衣,你也好好休息一下。那些跟着我们出来的朝臣,你带人打点,若是汉阳和严帅回来了,立刻到前面来通报。”
昏暗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到夏葛衣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但立刻浮起了温柔又美丽的笑容:“是。”
亦宸这么说——他是想要带我去……
脑子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抖了抖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座下的马晃了晃脑袋,倒没有飞奔,而是跺了跺地面,然后沿着那河滩慢慢的朝着上游行去。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明月当空,千里清辉如天空中慢慢洒下又浸透入了世间万物的一张银丝网,细细密密的,最后只剩下了一层浮起的月华,河水清澈,浅浅奔流,被那月光笼罩着,泛着粼粼波光,照耀着人眼,也比平日里的阳光更耀眼夺目。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睫都被那月光镀上了一层霜『色』,微微垂眸,看到那双手已经放开了缰绳,收回来环住了我的腰,比之前骑马的时候更紧,更用力,好像想要将我整个人都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我想回头,却回不了,只能在他炙热的气息间轻轻道:“你的身体怎么了?”
身后的男人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伸头过来贴着我的颈项,轻轻的磨蹭着,他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柔情,似乎有一点黏人的感觉,好像不是平时的那个楚亦宸。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的在耳边开口——
“你看过信了?”
“……”原来,这就是他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的身世不必大白天下,只要在我和他之间明白的说出来,对我们而言也是一种考验。
我一时的沉默让身后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似得,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快速,我之前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个样子的亦宸,他今晚的表现异常得让我有些惊讶。
“你,还是回来了?”
我当然要回来,你是我的丈夫,我与之生死相许的男人,我肚子里这个幼小生命的父亲,我头顶上的一片天,哪怕要让我放弃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毫不留恋,但唯有你,我不能,也不可能放弃。
于是,轻轻道:“我离不开你的。”
身后这个人一下子呼吸都停顿了,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等他再开始呼吸的时候,已经翻身下了马,也同时将我一把扯了下去,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人却已经落入了他怀里,被他紧紧的抱了起来。
双腿和腰都痛得不得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呻『吟』了一声,立刻换来他紧张的询问:“怎么——怎么了?!”
脚下绵软,根本站不稳,全靠他拥住我才不至于跌落下去,我攀住他的肩膀,抬头向他做出了个微笑:“没事。”
我这才真真正正的看清了他。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微微的有些泛青,唇『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消瘦又憔悴,之前看到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太紧张,但现在看来,他竟然是带着一点病态的感觉,一想到刚刚夏葛衣问他身体如何,我的心立刻揪紧了,急忙抓住他的衣衫:“亦宸,你——你怎么了?!”
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好像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我,又好像对我现在的表情感到不可思议,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刚刚夏——刚刚她也在问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可知我当初『逼』宫,为何会失败?”
我急忙摇头。对于他的势力和心机,我虽然不是特别的了解,却也知道天下能与他相抗衡之人,并不多,楚怀玉和楚亦君当初都曾算计过他,也未见得胜,但他『逼』宫失败,我从季汉阳的口中得知后,整个人一直沉浸在恐惧当中,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可细细想来,他的失败,一定有别的原因!
他慢慢说道:“也不知道楚亦君是真的『逼』急了,还是心思太甚,宫宴之上,他竟然对我下毒。”
“什么?!”
宫宴之上下毒?!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亦宸继续说道:“那次宫宴是父皇所办,我疏忽了……”
后面的话渐渐的隐去,但我也已经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中毒之后他一定立刻就发现了,而宫宴是皇帝所办,他担心楚怀玉会和楚亦君联手,于是仓促提前了『逼』宫的计划,他自己也曾说过,举大事不能仓促行事,但他在无奈之下犯了这个错!
可是,他为什么会犯这个错误,在宫宴疏忽,这不应该是像他这样在宫廷斗争中『淫』浸多年的人会有的。
他看着我不肯放松的追究的目光,终于苦笑了一下:“那天,我接到汉阳的消息,说他怀疑你身边的那个侍女有问题,我担心——”
原来,如此……
我伸手抚『摸』着他消瘦下去的脸颊,心痛如绞,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你——毒解了吗?你现在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我的温柔似乎反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我不应该对他这样温柔似的。
“鸢青……”
“嗯?”
“你——你不恨我?”
我有些愕然的:“我为什么要恨你。当初那件事,你也是『逼』不得已,若我是你,只怕也不会将我的身世说出来。亦宸,我能明白的。”
他的目光更奇怪了,憋着什么似地,过了很久才慢慢说道:“鸢青,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立刻推开了他,捂着嘴弯下腰去。
干呕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河滩边显得有些恐怖,亦宸好像整个人都被吓住了一样,站在我面前惊了很久,最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慢慢的蹲下身,伸手扶着我的肩膀,试探的:“鸢青,你怎么了?”
终于将胸中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我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有些狼狈的看着他,却又『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本来,想到了洛阳再说的。”
亦宸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握着我肩膀的手也微微用力——
“你,你是不是——”
我抬头,『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幸福的,开心的笑:“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应该已经是猜到了一些,但当他听我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好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僵硬的摇晃了一下,那张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全无防备的惊讶和无措,呆呆的看了我很久,才用近乎无措的口气说道:“什——什么时候有的?”
即使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我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脸颊都有些红了:“你——真是!我们就——就那么一次,还有什么时候?你——!”
气话说不下去了,他根本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而是一把用力的将我拥入了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有一时的失神,而他已经低下头,在我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堵住了我的嘴。
上一次亲吻,是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全忘了,全『乱』了,他在我的唇上横征暴敛着,几乎是在撕咬着,炙热的唇瓣一点一点的从我的唇上噬过,打『乱』了我的呼吸,也快要将我的灵魂抓走;他终于还是进入到我的口中,挑起我的舌与他共舞,明明是那么柔软的东西,却根本抵挡不住。
我傻傻的站在那里,任他环住我的腰将我紧紧的锢在怀中,口中的一口气就这么被他予取予求,来来去去几乎快要窒息,他却丝毫不肯放松,我最后甚至不自觉的伸手捶打起了他的胸膛,鼻息间也发出了难耐的“唔——唔——”的声音。
他终于放开我了。
而我也已经完全瘫软在了他的怀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的,若再不放开,也许我真的会死在他的怀里,溺死在这样的深情中。
紧紧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对于目前这个处境的他来说,算得上是又惊又喜,但终究喜多过惊,他也应该能感觉到,在有了这个小生命存在之后,我们对于未来,会更坚定。
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我这才想起之前一直让我有些心中发梗的事,抬头道:“你是不是,原本也打算离开长安,去洛阳?”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又低头看着我:“你和季汉阳,也考虑到了洛阳?”
“嗯,我让季汉阳带兵去攻占洛阳,我想办法到长安来帮你。只是没有料到,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这也就是他不在玄武门与楚亦君生死相搏的原因,他的身体和现在长安城内的防护已经不允许他这样拼下去,东都洛阳,的确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地方。
看起来他应该是在我回长安之前就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可能也已经有些支持他的文武官员在向东都转移了,所以楚亦君才会将狄广威调到这条路上来,一来是断他的路,二来是断我和季汉阳的路。
而季汉阳之所以可以突然出现在长安,而没有死守洛阳,大概那个地方已经差不多都是亦宸的人,所以他能放心大胆的率部回到长安,也才在刚刚的对峙当中力挽狂澜!
可是说到这里,我又有些担忧的看向来时路,那里已经有人点起了篝火,隐隐能看到许多人影穿梭,我焦虑的道:“怎么——汉阳他们还没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亦宸低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回去看看。”
走出的路并不远,而且他知道我怀了孕,自然更要让我少骑马,索『性』握着我的手,牵着马慢慢的走了回去,一回到营地,才发现季汉阳和严振郴已经追了上来,看样子他们应该没有损失多少兵马。
一看到我们回来,季汉阳立刻迎了上来:“参见太子殿下。”
“嗯,你没受伤吧?”
“末将无恙,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我不是让葛衣跟你说了吗,只要一赶上来,立刻过来找我,为什么不来?”
“……”季汉阳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了亦宸,低着头没有说话,嘴角只是泛着一抹有些勉强的微笑,与过去我熟悉的那种戏谑的笑容相比,现在的他,显得更有几分苦涩和沉敛。
一切,都不复当初。
“楚亦君那边如何?”
“我们在玄武门外对峙,原本也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但禁城六军的人突然出现,牵制了一部分他的兵力,末将和严帅才能顺利脱身——”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清楚了。
楚怀玉终究还是——惦念着这个儿子,相对于恨了那么多年的男女养大的心中始终有隔阂的楚亦君,这个他一手养大,寄予厚望的亦宸仍然是他的希望。
否则,他也不会在我临走前,对我说那些话。
一想到那句话,我的身子一下子又有些紧绷了起来。
我怀孕的事不能告诉别人,但我若要留在亦宸身边,能瞒得了一时,不可能瞒十个月,我是北匈奴公主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那会是个什么局面?!
而就在这时,亦宸突然又低下头来问我道:“鸢青,那匈奴的十万兵马,是怎么回事?”
我和季汉阳几乎是同时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闪烁着一丝惶恐和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