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恶念

    青莲院里静悄悄的，小红端着药碗走到床前，轻声道：“小姐，药好了，起来喝了再睡吧。”说着把药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撩开帐子，把高莲莲扶起来，又拿了个靠枕让她垫着，高莲莲娇弱无力地支起身子，满脸厌恶看着小红手里散发着刺鼻味道的黑漆漆的药碗。

    “小姐，喝了吧，喝了腿才能快好。”小红就劝道。

    “好那么快做什么，好让那贱人得逞看我笑话吗？”高莲莲高声道。

    迫不得已使了这个计策，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楚，还几个月不能出门，偏偏还让那贱人看了笑话自己却无可奈何。失踪的爱郎，每每夜深人静想起两人情浓时耳鬓厮磨的动人时刻，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甜蜜，还有他看着自己时温柔似水的眼神，这哥冤家，明明已经有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对那个小贱人念念不忘，以至于今天……

    高莲莲心就如刀剜一般，面容顿时扭曲，双手攥得紧紧地，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小姐，您的手。”一声惊呼传来，小红上前轻轻掰开了她的手，看见之前擦破的地方又重新渗出了血丝，连忙拿起药膏轻轻给她抹上，再用纱布包好，一边劝道，“小姐，您何必伤了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姐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这养伤的几个月内，我们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

    高莲莲闻言慢慢平静了下来，不错，还有几个月，自己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对付那个贱人，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姑罢了。敢和自己作对，真是嫌命长了。

    小红见小姐面色缓和下来，忙端来药碗，先尝了一口，感觉温度恰好，才一勺一勺地喂给她，等她吃完。又端起一盘蜜饯。高莲莲拿起两个放进嘴里含了，方才舒展了眉头。

    小红服侍她睡下，轻轻地关上门。正要到耳房里打个盹。昨夜她几乎一夜没睡，才想了这么个计策，为小姐解决了这么个难题，小姐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哎。未来姑爷多么俊秀的一个人，才十五就是秀才老爷了。真真是前途无量，可惜小姐没那福分，自己也是，不过将来。说不准呢，只要服侍好了小姐，得了她的欢心。将来……

    小红嘴角翘起，胡思乱想着。慢慢地意识朦胧起来。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咣当”一声是茶盏摔碎的声音，她猛地惊醒过来，连忙冲进里屋，只见小姐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地上一片狼藉，小青跪在一旁，额头红肿一片。

    “该死的贱人，竟敢这样羞辱我，我不会放过她的，死也不会放过她的！”高莲莲尖声叫道，状若癫狂。

    高宁氏坐在床前搂住她，不断给她抚着胸口：“乖莲儿，娘的心肝，快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娘，我没法活了，娘你给我杀了她，杀了她，我要她死！”

    高仁和站在一边看着女儿癫狂的面容，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海里不自禁浮现出那位低眉敛目叫兰心的丫头平静无波的话语：我家小姐说，高小姐为情所困失去理智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刀行凶，本应判刑坐牢五年，念在高夫人甘愿代女坐牢一片慈母心的份上，我家小姐网开一面，允许高家赔偿银两用以办义学，并让高小姐到义学学堂打扫卫生一年，以示诚心悔过。高老爷和高小姐即当着县太爷和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此事，却一直称病迟迟不兑现承诺。我家小姐昨日亲自带着大夫来给高小姐诊脉证明高小姐病已痊愈，高老爷昨日也亲口承诺今天高小姐必到学堂来打扫卫生，不料今天却恰巧扭伤了脚。

    小姐说，所谓“无巧不成书”，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难料。我们本应体恤高小姐“病脚”，但人无信不立，经商之人更应该讲信用，为了成全高老爷和高小姐的信誉，同时又不伤害高小姐的脚，我家小姐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高小姐在脚伤未愈之前可由丫鬟代替打扫，但高小姐须亲身在一旁学习，当然是坐着、躺着都可以。直至脚痊愈能亲自打扫为止。此要求合情合理，望高老爷不要推脱。

    听完这些话，高仁和生生憋住一口老血没有当场吐出来。好个恶女，竟然敢这样作践他的宝贝女儿，作践他高家，她果真不怕死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染你一心求死，便不要怪我手辣心狠了！

    耳边传来女儿声嘶力竭的哭骂声，和妻子的劝哄声，高仁和脑袋嗡嗡作响：“孽障，你还有脸哭，我们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张开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室内忽然一静，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他们的老爷，一向对女儿宠爱有加的老爷竟然打了小姐——老爷和夫人唯一的小姐。

    高仁和也呆住了，望着女儿捂着脸满眼惊惧地看着自己，心顿时软了下来，语气却依旧严厉：“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只知道喊打喊杀也不会动动脑子，怪不得你斗不过那个林小寒。当初要不是你没脑子冲动惹出事来，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因为你，我的老脸都丢尽了！我们高家在这城里都成了笑话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先按照她的话做，至于别的事交给爹，爹来想办法。再乱来给我惹事，别怪我不讲情面。”说完拂袖而去。

    高莲莲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心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浇熄了熊熊怒火。

    高宁氏赶紧道：“莲儿听你爹的话没错，让小青和小红陪你过去，先暂时应付几天，爹娘一定会给你想办法的，你先忍忍啊，忍忍。”一边招手叫小红去煮个鸡蛋来给小姐敷脸。又吩咐小青打水给小姐净面。

    小青默默爬起来顾不上自己火辣辣的额头和膝盖，连忙出去打水，高宁氏亲自拧了帕子仔细地给女儿擦拭着脸，又亲自给她穿衣梳头，然后小红拿着煮好剥了皮的鸡蛋在她脸上滚动着。

    高莲莲眼神呆滞，木然地任人摆布。

    这可是自己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啊，就连少了一根头发丝都会心疼的女儿。今日却因为一个贱丫头到了如此地步！高宁氏心里是又疼又悔又恨。心疼女儿，后悔不应该定下唐云这桩婚事，更不应该默许他们往来以至女儿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最该恨得是林小寒这个小贱种不依不饶羞辱她的女儿，羞辱他们高家。

    等高莲莲到了春晖义学，闻讯赶来的林小寒笑吟吟地表示了诚挚的慰问和热烈地欢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所经受的一切都会还给你！”高莲莲咬牙切齿低声道。

    “我等着，别让我失望啊！”林小寒笑容不变。

    然后她带着兰心热情地在前引路。一路顶着众多男学子热烈而奇异地目光到了女子所在的西校区。只见门口围着众多身穿校服满面笑容的女学子，手里拽着一张横幅，上书几个大字：热烈欢迎高小姐到本校开展卫生工作！

    还有两个女学子挥舞着手里的野花，不停地高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高莲莲羞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如果刺客她的手里有刀的话。林小寒已经被她捅得千疮百孔了。可惜这里是春晖，是林小寒一手创办的春晖。是对林小寒深深崇拜只要她一挥手便会全力往前冲的春晖。

    高莲莲恨不得晕过去，两个婢女欲下车却感觉腿软无力。

    林小寒一挥手，上来两个身材粗壮的女生强硬地把挣扎着的高莲莲架下了车，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

    全场的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高莲莲如坐针毡，她不敢抬头，不敢睁眼，不敢呼吸，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两婢女站在一边也深深地低着头，一动不动把自己当做了木桩。

    小寒笑眯眯地举起手，全场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高莲莲小姐，高小姐因为腿扭伤了无法扫地，暂时由其婢女代替，等脚伤好后她再亲自开展卫生工作。希望大家对高小姐的工作予以支持和指导，帮助高小姐改掉以前狂妄自大、凶神恶煞、娇生惯养等坏毛病，变成一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好女子。高小姐就拜托大家了。”

    “好！”全场欢呼声起，兴奋而热烈。

    林小寒笑眯眯地转过头来，望着闭着眼脸色铁青的高莲莲道：“高小姐，那么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希望你在这儿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我家里有事，恕不奉陪，再见了！”

    “大家都散了吧，都去学习去！”林小寒挥挥手，施施然转身离去。高莲莲猛地睁开眼望着她苗条纤细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

    有一个女生递过来两把扫帚递给两木桩婢女，小青接过来也不说话默默走到了西边开始扫地。小红磨磨蹭蹭万般不情愿地拿着扫帚来到了东边有气无力地开始打扫。

    余下高莲莲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正中间，良久她耳朵边只听见唰唰的扫地声，她慢慢抬起头来，见没有陌生人，开始悄悄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四周种着月季丁香等花，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还有很多菜地，黄瓜豆角茄子挂满了枝头，有的地方还种着药材。西边一排排屋舍分成一个个单间，屋舍前横着晾衣绳，上面挂着一件件换洗的衣服。东边好像是教室，里面传出了教习们模糊的讲课声音。

    真是田园美景。不过看在高莲莲的眼里却满是鄙夷，这算什么学校，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上不了层面。

    等待的时间无聊而漫长。高莲莲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四周好像有人在窥伺着她、暗暗嘲笑她，虽然四周并无一人。

    她难堪地坐在那里，只觉得内心憋闷得慌，抬头看见两婢不紧不慢地打扫着，尤其是小红。心里的火腾地上来了，高声骂道：“你们两个贱蹄子，还不给我赶快扫，磨磨蹭蹭地干什么，看我回去不收拾你们！”

    两婢女应了一声，加快了动作。小红心里暗暗叫苦，这两年她跟着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哪里干过这等力气活，才扫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疼，手也疼。本来想偷点懒扫慢点，可以让小青多扫点，现在小姐发火了，偷懒不成，只能忍着疼干了。

    好不容易打扫完操场，和宿舍，高莲莲松了一口气，正待要走，不料天却瞬间阴了下来，须臾电闪雷鸣，瓢泼大雨打了下来。

    两婢女搀扶着高莲莲狼狈地钻进了车子，好不容易等雨停了正要离去，不料在村口却被兰心拦住了车子，转达了自家小姐的一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