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灾祸的讯息

　　全身的感觉与周围的光景立刻远去，神经连结装置截断现实中的五感所送回来的情报，只引导意识前往虚空间。一阵漆黑之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坠落感。只要继续等下去，照理说就会完全沉潜家用网络之中，但还没看到家用网络，眼前就浮现出了一个发光的圆形连线入口。

　　一阵光从视野zhōng yāng伸展开来，笼罩住了所有人。而从这阵光之中出现的风景，则是一片奇特紫sè岩石绵延不绝，一望无际的荒野。

　　「我不希望有任何万一，让内容泄漏出去。要是经由你家的家用网络来传给每一个人，就会让暂存档留在公寓的服务器上。」

　　忽然间上空传来了尖锐的破风声。还来不及抬起视线，就有道人影随着一声轻响，落在正面约十公尺远的地方。

　　漆黑透光的半透明装甲，又长又锐利的刀剑状四肢，再加上V字形的头部。错不了，是黑雪公主的对战虚拟角sè「BlackLotus」。

　　「那是两年半前的我，这是『对战』的记录像片……?」

　　从左边传来了仁子说话的声音：「这是所谓的『回放画面』，去买贵死人的虚拟宝物就可以记录下来。不说这个了，既然说是两年半前，也就表示这段影片是妳刚刚所说的『纯sè七王』对『ChromeDisaster』之战的重播画面对吧?那怎么只有妳一个人?」

　　「不，另一个人就快来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名新的对战虚拟角sè从画面左侧出现。这人比BlackLotus要高出一个头，身材虽然纤细，手脚却相当有份量。左手拿着一面厚重的长方形盾牌，右手则空着。全身装甲的颜sè——是一种有如绿宝石般深邃却又通透的绿sè。

　　「绿之王。」兰斯肯定地说道。

　　「没错，他就是『绿之王』。属xìng是近战以及间接……然而外号却更能体现出他的特xìng。人们称他为『绝对防御』。」

　　「听说硬得很吶。有传闻说他就算会打输，也都是耗到没时间之后，才因为HP少于对方而判定落败，而且就连打输的时候，HP也从来不曾低于一半……但是，呵呵，绝对防御啊，以前也有一个人被认为绝对防御，然后他被炸死得很惨。」他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仁子不由得再次揣测他的身份。

　　影片中的BlackLotus走近绿sè的虚拟角sè，以手势指向一旁的一块大岩石后方。绿之王默默点头，躲进这块岩石的后方，整个背贴了上去，黑之王也躲到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照这情形来看，他们显然是想埋伏。

　　耳中听到一声又一声踩在干燥地面的沙沙声慢慢接近，几秒钟后，从成排奇石之间现身的，是一个实在太过巨大的对战虚拟角sè。看起来应该比身材高眺的绿之王还要高出五十公分左右，覆盖在蛇腹状金属装甲下的躯干异样细长，就像昂起头的蛇一样前倾。左右两只手上拿着粗犷的大斧，厚重的刀刃几乎要擦到地面。

　　头部是状似巨大蚯蚓的圆筒状，前端有着两个并排的黑sè小洞。发出红sè光芒的眼睛，在内部的一片漆黑中连连闪烁。

　　不仅像是机器人，更像是野生的猛兽。

　　「这家伙就是……第四代『ChromeDisaster』?外型跟大小都跟现在到处肆虐的第五代完全不一样啊。」仁子说话的声音就冷静得多，但其中还是掺杂着些微的紧张。

　　「我想也是。那套黑银sè铠甲是『强化外装』，理应会根据装备的虚拟角sè而改变形状。然而不管换到第几代，它都有种特xìng不会改变，那就是令人觉得疯狂的攻击xìng……」

　　黑雪公主悄声回答。而巨大的黑银虚拟角sè就像是要呼应她的话，无声地挥起了大斧。

　　斧刀显然对准了「绿之王」藏身的奇石。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又或者是出于直觉，ChromeDisaster已经发现了伏兵。

　　「嘎!」

　　随着一声肉食猛兽似的咆哮，大斧以猛烈的速度劈下，厚重的岩石就像nǎi油似地一分为二，但绿sè的虚拟角sè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岩石后方往旁跳了开。

　　大斧追着他再次下劈。一个翻滚之后起身的绿之王这次不再闪避，举起左手的方形盾牌。

　　紧接着锵一声，盾牌往四个方向伸展，从长方形延伸成巨大的十字形，大小足以完全遮住绿之王修长的身体。而一把高高落下的粗犷战斧，就猛力砸在这面盾牌的正zhōng yāng。

　　发出一阵几乎冲破耳膜的冲击声，爆出了瀑布似的火花。斧头固然弹了回去，但绿之王也被震得单膝跪地。

　　「嘎、嘎嘎!」

　　ChromeDisaster发出像愤怒又像是喜悦的吼叫，以毫无章法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挥动斧头猛劈。面对这任何一招都足以将身体劈成两半的攻击，绿之王只求稳守，始终以十字盾做出最佳的防御。

　　ChromeDisaster那黑银sè的装甲上，已经开出了好几道颇深的伤口。每次挥动斧头，都有黑sè雾气般的水气从伤口喷出，在空中扩散开来。

　　「不久前他才刚跟其它王打过，被赶到这个地方来。体力计量表上应该已经处于濒死状态，却还这么凶猛。当时我真的打从心底觉得这个人好可怕。」

　　眼前的情形也确实令人难以想象，面对理应是加速世界里实力最坚强的「王」，还能这样一面倒地肆虐——况且他还是处于濒死状态。照这样看来，ChromeDisaster实质上的实力岂不是比九级玩家还强?

　　或许是心灵之光太过杂乱而且无法融合身体而暴走的状态吧，看似强大，其实还是颇多弱点。

　　这时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对不管怎么猛劈，就是始终维持防御的绿之王没了耐心，ChromeDisaster低吼了一声。他手上的攻击没有停，同时伸长了原本就很长的头部——忽然间发出啪哒一声闷响张开嘴。

　　其实与其说是嘴，还不如说是同心圆状的吸孔来得贴切，而一条细长的舌头或管状物体，就从这孔洞中伸了出来。

　　「那就是ChromeDisaster能力之一的『体力吸收』，可以吸收对手的HP。」

　　她说得没错，这条长长的管子不停延伸，绕过绿之王的十字盾，朝他的脖子接近。

　　紧接着——

　　先前完全不参加战斗，在岩石后方埋伏不出的BlackLotus，就像一道黑sè的闪电，从画面远方冲了过来。

　　右手剑以快得看不见的速度下劈，连根斩断了ChromeDisaster的舌头。

　　「嘎嘎嘎嘎嘎!」

　　巨大的虚拟角sè，从圆形的嘴里吐出显然是惨叫的声音与浑浊的黑雾、整个人朝后仰起生BlackLotus的左脚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他胸口一处颇大的伤口，剑刀直穿至柄。

　　从背上穿出的长大剑刀忽然间发出刺眼的紫光。黑之王顺势提腿垂直上斩，更往上高高飞起，做出了华丽的后空翻动作。闪闪发光的漆黑虚拟角sè还没落地，ChromeDisaster的头部已经被劈成两半——

　　画面右下方显示播放时间的进度条也在这时跑到了最右端。

　　随着脱离连线的指令从完全沉潜中回归之后，见惯了各种残酷修罗场的兰斯仍然笑意盎然，仿佛是经历了一场chūn游那样轻松，而红之王仁子却默默地紧闭着嘴唇。

　　「……他在那种状态下又继续打了两分钟，才终于力尽倒地。」黑雪公主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同时拔掉了两条插在自己神经连结装置上的传输线。

　　「现在的第五代在战斗力上也没多少差别……可是先不讲这个，黑之王啊。」仁子低声说着站起，以不知何时突然变得险恶的表情瞪了黑雪公主一眼。：「既然部有留下回放画面，你们辛辛苦苦打倒第四代的事情多半假不了……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当场毁掉那个『铠甲』，为什么不毁掉那套强化外装!」

　　「我们当然毁掉了!」黑雪公主猛然站起，吼了回去。

　　她用力咬紧嘴唇，坐回桌旁的椅子上，等其它三人也都就座，这才以压低的声音说下去：「『铠甲』的拥有者，也就是第四代ChromeDisaster永远离开加速世界之后，我和绿之王就去跟其它五个人会合，当场检查了自己的能力画面窗口。每个人都确确实实断定，说自己的物品储存区里面没有『铠甲』存在。也就是说铠甲终于被毁了……会不断附身在打倒宿主的人身上的这个诅咒，在那个时候也已经被阻断。事实上，之后ChromeDisaster也一直没有再出现!」

　　黑雪公主说到最后几乎变成用喊的，以挑衅的视线瞪着仁子。

　　第二代红之王面不改sè地接下这对漆黑的眼睛所散发出来的压力，以尖锐的语气反驳：「那现在这种状况妳要怎么解释!妳要怎么解释第五个宿主还是出现，跟以前一样到处肆虐的事实!」

　　「……第五代叫什么名字?就算穿上『铠甲』，jīng神受到污染，成了第五个ChromeDisaster，总不会连登记在系统上的名称也跟着改变。只要有对战过，应该就会知道铠甲里的虚拟角sè名称。被铠甲附身的，到底是哪一个王!」

　　这次换成仁子放低视线，默默不语。

　　隔了几秒，深深吐出一口长气之后，少女才摇了摇头说：「……不是王。第五代是我们军团……红sè军团『rì珥（Prominence）』的成员。之前的名称叫做『CherryRook』……可是原本的他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被铠甲吃掉了，吃得一点都不剩。」

　　她说话的口气虽然粗暴，声调却沙哑而动摇。

　　黑雪公主瞇起双眸，以右手指尖摸了摸淡sè的嘴唇。

　　「妳说……不是王……?是红sè军团的成员……?可是……」

　　「yīn谋家或者自诩yīn谋家的人很多，纠结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到了特定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蹦出来。」兰斯微笑着补上了这一句，在这气氛沉重的房间里，只有他一直未受影响。

　　「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如此了。」仁子抿了抿嘴唇，看了看兰斯：「我当然没有从上一代的王手中收下什么鬼『铠甲』。就算他真的给我，我也不会想叫军团里的成员穿上去。看过那种像魔鬼一样肆虐的情形……怎么可能还会打这种主意……从某种角度来看，比刚刚那段回放还夸张。他已经不是超频连线者了，他进行的战斗根本不是『对战』。我……我曾经看过，看到他把倒地的对手手臂扯下来吃掉。」

　　「好吧，我们愿意帮忙，限制住他的行动，然后，你用『断罪一击』解决。」兰斯挥了挥手，拦住了想要说什么的黑雪姬：「问题是，红之王，我们可以得到什么？不不不，别急，民以食为天啊！先吃点什么吧。你也留下来，小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