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滚水无情 第二章 阿公渡河
骷髅画 | 作者:温瑞安 | 更新时间:2017-05-04 10: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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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有义斜睨着蒸鱼的背影邪邪地笑着忽皱了皱眉呻吟了一声。
言有信道:“什么事?”
言有义隐有痛楚之色道:“我去房里敷一敷药打坐运气调息一下这里你先看着好罢?”
言有信点头言有义捂着小腿急步入房。
屋里油灯忽黯了下来油已快烧尽了。
言有信正想去调拔灯芯却又不知油放在何处忽听丁裳衣幽幽地叫了一声:“你来。”
言有信转过身去就看到丁裳衣。
灯光愈黯丁裳衣的肤色更白但双颊更红;她雪白的肌肤乃自耳沿直落脖子由头颈到衣袄稍微敞开的胸肌都那么惊心动魄的白白得使言有信只看过一眼就恨不得扒开她衣襟看下去。
言有信长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丁裳衣娇慵地点点头。
言有信不点灯了走过去丁裳衣幽怨地白了他一眼道:“放了我。”
言有信想想伸出两手指似要解丁裳衣的穴道倏地运指如风先后点了高风亮、唐肯几个要穴不但使他们使不出声音而且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丁裳衣娇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有信道:“你不是要我放了你吗?”又问“你不是要我放了他们吧?”
丁裳衣脸色转了转才露齿一笑道:“当然不是放了他们。”她的人好似粉雕玉琢磨出来的人儿樱唇红似火言有信靠近了闻到了一股幽香心中怦然好一会才能说:“我想想又不敢放你了。
丁裳衣目光流转问:“为什么?”
言有信道:“我想万一我放了你你就会对付我不然也一定会逃跑的对不对?”
丁裳衣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柔笑道:“傻瓜!我怎会走呢!”
言有信沉默了一会。灯光点点黯下去。在幽黯里丁裳衣的魅力更难抗拒。
良久他说话了声音出奇的低沉:“丁姑娘其实你以前也见过我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言有信的声音在幽光里空空洞洞寒风忽迳灯光摇闪地上几具尸令人不寒而悚。“我们辰州言家本是武林一个旺盛家族但家父言大诺却骂我俩兄弟天性凉薄不授予绝顶僵尸拳生怕我们变本加厉反而宠信表弟言兰把我们逐出言家。”
丁裳衣不知道言有信讲起这些是什么意思但知此人颠倒反复、喜怒无常是个可怕人物而今肉在砧上只好耐心听下去。
“……我们离开言家堡后因为武功不济得罪人多几次被人赶到穷途末路颠沛流浪险死还生所幸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同时也偷了‘绝世飞尸拳谱’我们一面逃亡一面互相砥砺苦练相约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报仇雪恨。”丁裳衣心中听得冷笑:这两兄弟居然偷了“言家堡”的秘传拳法才离去对本身家庭可谓已不忠在先却念念不忘报仇实不能怪别人鄙薄他们的。
“……可是因为我们结仇大多武功未练成之前隐姓埋名为了躲避仇家便在阿公河附近摆渡丁姑娘你还记得阿公河的急流吗?”
丁裳衣怔了一怔:阿公河?似乎有这么一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几时的事了更想不起来生过什么事。她一面回想着一面点点头。
言有信立时显出很高兴的样子道:“你记得了?那时候我和几个苦哈哈在阿公河边设竹筏供人摆渡那天是端午节你记得吗?你和那姓关的还有三四名大汉正要过河……”
丁裳衣也记起来了。那是十年前的一个中年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那时候那个下午想到这里丁裳衣觉得自己脸上着光身子也着热……
那时候她是一个富有之家的小女儿还不懂江湖恩怨世间仇杀。那时候关飞渡率了七八人闯进她的家把她劫走。她看着这个大眼睛大鼻子的粗眉大汉心中惊骇莫名狙关飞渡见她一哭慌了手脚温声告诉她他不是来伤害她的;只是她父亲丁雪奇曾经污辱了他的娘亲并且逼死了他爹爹使他天涯浪荡现在要来报仇。
丁裳衣开始觉得很恐惧但在这个大汉柔声劝慰下不知怎的像有了依凭畏惧渐去。
她要求关飞渡不要伤害她父亲他默不作响只对着火堆呆。如此过去了一夜。第二天丁雪奇派官兵围剿关飞渡等突围没料丁家派来的高手连丁裳衣也追杀关飞渡身受十一道伤口和兄弟们舍命护她才把敌人打退。
丁裳衣开始以为父亲是怕她做出丧辱门风的事情所以才要杀她于是央求关飞渡放她回去关飞渡却因担心她的安危便不顾自身安危夤夜带丁裳衣回丁府不料却无意听到了丁雪奇和丁夫人的对话。
原来丁夫人也是丁雪奇挟强夺来的丁裳衣的生父蓝林就是被丁雪奇所杀。蓝夫人无奈只好携女从了丁雪奇变成了丁夫人。
丁夫人正在哀求丁雪奇不要对丁裳衣施辣手丁雪奇却斤斤计较丁裳衣为贼人所掳败坏门风使他在官场中教人笑话。
丁裳衣再也按捺不住大声指斥丁雪奇的不是。丁雪奇恼羞成怒大声呼叫丁府高手尽出包围关飞渡。
那时关飞渡的武功也并不太高丁裳衣根本不诸武术丁夫人想阻止丁雪奇行凶结果为了雪奇错手所杀。
这却激起了关飞渡的怒火居然在重重包围中击杀了丁雪奇这时幸好关飞渡的兄弟们赶至救走了关飞渡和丁裳衣。
由于丁雪奇和官府有往来勾结所以事情闹得很大公差到处追捕丁裳衣本对关飞渡亲手杀死养父一事愀然不乐但经过一段时候相处便很向往关飞渡一群“无师门”的自由自在、豪放不羁、肝胆相照、无拘无束的生活从而想到成为一其中分子跟他们浪迹天涯。
开始关飞渡是不答应的笑说丁裳衣吃不起这些无根亡命生涯的饭但他又舍不得和丁裳衣分手加上官方缉捕得紧关飞渡不同意也只得同意了。
这一段日子便成为了裳衣最快乐的回忆。
那天下午来到阿公河官衙的人就在后面追关飞渡等都不甚诸水性他跟几个兄弟要背水一战便命摆渡者背丁裳衣先过河。
那时候为方便行走江湖、避人耳目起见丁裳衣是化作男装用马连坡的大草帽低低罩着额颊谁也看不清楚她是女儿身。
阿公河秋天的时候水流急涨是非要用舟子摆渡不可但到冬时水浅石露有经验的船夫干脆背客人过对岸便省事快捷得多。
因为关飞渡等正被人追杀船夫们都不敢过来背人关飞渡又急又怒一把掀起一个船夫怒道:“你背不背?”
那船夫没有答话。丁裳衣生怕关飞渡迁怒船夫忙走过去用手按着关飞渡的肩膀道:“大哥我跟你一起在这儿拼。”
那时风很大岸上芦苇摇得很劲急、关飞渡额上豆大的汗珠流到梢上他用手一甩跺足道:“你不会武功怎能——”
那船夫忽然说:“我背她过去。”便蹲下身子。”
丁裳衣是想跟关飞渡一道对敌那船夫说:“你先过去他更能集中精神应敌。”丁裳衣咬了咬唇想想也是道理便让他先背过河去了。
那河水的劲急船夫一步一步的踏稳了才往前走甚至那后脚刺在她大腿内壁的感觉她都记得……她记得更清楚是在她不住的回望中远远看见正在跟敌人交战的关飞渡也是不断的往这里望过来使她一面担心人越往对岸走心越留在原来的岸上另一方面也庆幸自己幸好已离开:否则教关飞渡如何专心作战?
在那刹间她知道她自己是永远属于他的无论离开得多远甚至生死都隔不断他们。
她没想到这十年前的事会给言有信提出来更没料到言有信居然就是那个背自己过河的船夫。
丁裳衣迷惘了一下道:“是你……?”
言有信眼睛着光:“便是我啊。你可知道我那时候正在躲避仇家为何不惜暴露身份也要背你过河责那是因为……”
他眼睛里的神采一反平日的幽森:“那夭你用大帽子遮着脸儿。只露出小巧的下颌。说了一句话我当着风闻到一阵香味从你的袖口里可以看到那皓腕到王臂是那么白而无暇我就知道你是个女的你一定是个女的……”
言有信趋前一步丁裳衣情不自禁的向后一缩但因穴道被封只眼睛眨了一下身子并没有移动只听言有信梦吃般的语言道:“……丁姑娘请你原谅我我在那时就已经知晓你是一个女的那时候水流很急水溅上来湿了你的腿我看到那袍子浸湿了你的腿也浸湿了我怕我会摔倒用力抓着你的腿后来我觉不住了用胡子去刺你的小腿你都没有拒绝我只觉我后头热呼呼的每一步走下去水流似热的我像踱入了无底深潭里……”
丁裳衣犹记得那时的情境。她记得整条河水急流冲激着上空的云朵变幻着整个天地都是移动变幻的但她忧心怔忡只专注在岸上的交手里。
她也觉得裙据湿了可她是没有理会;也感觉到腿上热烘烘的但她也无心去看上一眼。
她没想到情形原来是这样的。
那时候丁裳衣刚出来流浪还不会武功。
那时候关飞渡开始引领他的一千兄弟刚刚闯出了一点名堂。
那时候言有信和言有义还没有练成歹毒邪恶的绝世僵尸拳。
言有信跟言有义有一点有很大的分别:言有义好色淫劣言有信也好色不过却没有做过淫恶的行为他对异性也有很多想象和思慕但因为性格的关系并没有化为行动相反的用情还相当真挚。
那天他背丁裳衣渡河感觉到那一双大腿的坚实和湿热少女腰腹的细柔他一步一步吃力的在跨着但他仿佛失去了力气怕自己摔倒怕自己走不过河……太阳猛烈、河水滔滔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背上的是一个女子!
终于他把她背过了河放她下来风劲日丽扬起她的袍裾映出白色的大腿那沾湿了的曲线比什么都美河风也吹歪了她额上的草帽现出那美丽得让人凝住呼吸凄楚得不过分的脸靥。
这临岸小立使言有信完全怔住腹中仿佛贮存了一块烧红的热炭。
但她浑然不觉只顾注视对岸的格斗。
那时他脑中意念千转百转想不顾一切要把她掳走可是又怕这样做会亵渎了她就这样反来复去寻思的时候丁裳衣忽喜溢于色拍手招呼。
“关大哥关大哥……”
原来对岸的格斗已经结束。
关飞渡那边牺牲了两个兄弟但把追兵全都杀退了关飞渡正渡河而来。
言有信知道没希望了他自度决非关飞渡之敌。
他仍是偷窥丁裳衣那丰满的玉颊:一个女子要是脸靥太过饱满便不够秀美这对丁裳衣来说完全是例外。他偷瞥这粉砌似的人儿以及那湿透衣服里着的**咬着牙握着拳切齿地想:有一天我要得到你;有一天我要得到你……。
由于他这样狠的想着以致令他完全忘了这件事已接近梦想。
天下那么大人世间那么多变化一个人早一刻出门或迟半刻吃饭都会造成许多际遇他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再遇到丁裳衣他实在也没有什么理由会使丁裳衣心动的。
他想着的时候丁裳衣已倒在刚过了河的英雄:关飞渡的怀抱里。
言有信冲动得几乎想马上过去狙击关飞渡只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只默默地离开了那儿因为泄露了身份他以后也再没有在阿公河上摆渡。
直至他艺成之后和言有义回到言家堡制造事端。挑拨离间从中夺权到最后使得言家堡七零八落他们两人暗里得利再藉此身份被李鳄泪收揽招入麾下可谓武功好、地位高干下了不少令人恨得牙嘶嘶又没奈何他们的事。
至于那“船夫”的离开是在丁裳衣和关飞渡喜聚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省起有这么一个冒险背她过河的人于是她问:“那位摆渡的大哥呢?”
关飞渡摇头他也不知道他问旁的船家:“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我要好好谢他。”
船家们都说不知道。
于是丁裳衣从些微的感激到逐渐忘了这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