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永不结束的战争

　　光复帕拉汶的消息晚了三天才送到我的手上，那时候我和轻骑兵第一、三大队，以及罗根的裁判庭骑士团，刚刚抵达杰尔喀拉，与留守那里的罗多克将军，老朋友歌利亚碰了面。歌利亚告诉我，伊莉娅和阿拉 斯图加特的大军已经在亚伦城下与黑暗教团有过几次交锋了，彼此目前还只是在试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斗。

　　关于教团军的统帅居然是老G这个问题，歌利亚长长喟叹，圣王的继承人现在却站在教团那一爆高官厚禄权势滔天，这样的转变实在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寒暄几句，问到葛瑞福斯国王的现状，歌利亚的脸色好了些，他告诉我，葛瑞福斯这几天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刺客那一剑差点刺穿了他的心脏，还好罗多克的医术是全卡拉迪亚最高的，再加上葛瑞福斯毕竟曾经也是沙场武将出身，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调理之后，现在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我有些心虚地问起葛瑞福斯对于新成立的罗多克人民代表大会的看法，歌利亚的脸色一阵抽搐，没有再说什么，我也就心知肚明了。

　　在杰尔喀拉补充了给养之后，我们了急行军状态，一路向北，直奔亚伦城。

　　此刻的亚伦城，已经占突如其来的战火中了将近半个月，一直作为商业城邦存在的亚伦在这场战火的考验中已经奄奄一息了。阿拉 斯图加特率领原罗多克北方军队驻扎在几乎已经没有完整城墙的城里，在亚伦城以南，则是倚城安扎的大营，伊莉娅和近七万援军就驻扎在亚伦城南，距离不到半英里。不但可以在最短时间里支援亚伦的战事，还可以以亚伦城作为依托，对老G的西部集群进行有效防御。

　　从我认识伊莉娅以来，只知道她进攻很有一套，没想到这样的野战防御也做的这么完美。

　　我将率队抵达支援的消息一早就让萨菲罗斯送到了伊莉娅的大营里。经过了几天的跋涉，这天上午，当我们上万骑接近亚伦大营时，远远地就看见伊莉娅和她的卫队一百来人迎了出来。人数虽然少得不像话，但他们一直迎出来四五里路，诚意可见一斑。

　　我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心中的忧虑又重了一些，伊莉娅这是在告诉我，他们的兵力极其吃紧，连基本的依仗人数都无法凑满。

　　我们在距离亚伦城南部六七里的戈麦斯村相遇了。我远远地跳下独角兽，向伊莉娅挥手致敬。而她只是勉强地笑了笑，神色里都是疲倦，她平静道：“你来了。感谢你！”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如果说，现在还有那支力量可以阻止黑暗教团，那就只有我们了。现在，我们所有的底牌都打了出去。就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否如我的预计了。

　　“对面黑暗教团的统领，是老G！”伊莉娅突然回头对我说，“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没有办法去面对，这几天都是阿拉在处理，我连夜连夜地做噩梦。”

　　说道这里时，伊莉娅的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丝恳求。

　　我无奈的摇：“是大祭司迦尼夫亲自出手，给老G洗了脑。就我所知，被大祭司亲自洗脑的人，没有一个能保持本心的……很抱歉，但是现在的老G，已经不是以前的老G了。”

　　说完，我又苦笑着说：“其实现在的我们，也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们了……伊莉娅，你和老G之前的交情，我都清楚，但是现在是一场圣战，就像三十年前那样，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和觉悟了。如果老G真的无法回头，那么我们也不能心慈手软，毕竟……”

　　我顿了顿，“像我大哥那巴尔那样的牺牲，我们再也承受不起了。”

　　伊莉娅没再说什么，一路无语，直到亚伦大城的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下，隐隐约约的轮廓，林立的烟柱在城里和城外如林密集。比起上次在亚伦附近阻击芬利尔，显然老G更知道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进攻。

　　“黑暗教团这几天在用投石机投掷火油罐和腐肉，城里的士气很差，已经开始有疫病流行了。”伊莉娅解释说，“但我们还是不能撤退，一旦撤出亚伦城，在亚伦平原上，我们就无险可守，现在对面的目标就是在不停消耗我们。”

　　“那就和他们面对面打一波。”我说，看了看身后面无表情的罗多克将领们：“我们从人数上看，是他们的一倍半，野战的话，只要谨慎一些，还是可以一战的。”

　　那些罗多克将领们听到我说的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公主陛下，现在在这里的将士们，是我们罗多克仅存的最后力量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低声对伊莉娅说，从他身上铠甲的精良程度来看，这个应该在罗多克军中有挺高的地位。

　　“我有分寸，雷兰德元帅。”伊莉娅不失尊敬地点了点头：“这位是埃蒙斯阁下，之前是黑暗教团的第四军团长，暗中帮了我们许多，最近刚刚反正，是我们的朋友。您一定听说过他之前的事迹，用兵很有一套。”

　　雷兰德元帅立刻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哦，没错，埃蒙斯是吧，我听说过你，听说阿拉将军可是被你照顾得很好呢，哈哈！”

　　我装作没有听到话里的话，跟着干笑了两声。

　　之后伊莉娅趁机把我们身边的罗多克将领一一介绍了一番，有很大一部分我之前已经从萨菲罗斯的情报里听说过了，不过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还没有一一介绍完，亚伦城头忽然想起了示警的号角声，很快，两个司旗手出现在亚伦城头，对着我们打了一连串旗号。

　　伊莉娅的脸色阴晴不定：“对面发起进攻了？不是佯攻试探，是足足两个军团的动静？还有大型工程器械？”

　　我抬起头，看见远远的高天外，一只教团的猎鹰正在云上展翅飞翔，身影在天幕上重复画出一个个符号。

　　“你们还是疏忽了一点。”我指指天上的老鹰，“本来还想埋伏起来给老G一个惊喜，不过没关系了，早晚是要见面的。走吧，我们去会一会教团的高招!”

　　说完，我拍了拍独角兽，很久没有在战场上放松筋骨的独角兽欢嘶一声，闪电般冲进了亚伦城，在我身后，由萨菲罗斯统带的我的五百风暴亲卫队紧紧跟随，一言不发。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根挥了挥手，足足六千的裁判庭骑士团列着整齐雄壮的四列线阵，从亚伦城南门入城，漆黑的铠甲，漆黑的骑穗，漆黑的斗篷和漆黑的战马汇成一片漆黑的死亡之云，所过之处，居然让人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第三轻骑兵大队分从左右绕过亚伦城，潮水般涌到了亚伦左右翼，第一轻骑兵大队的统帅维森特嘴角始终挂着平静的微笑，而他年轻的副手古德里安则明显有些紧张，反复摸索着腰边的佩剑，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三轻骑兵大队经过了咆哮的弟弟塞兰斯的训练和整编，清一色的库吉特骑弓，每人两壶箭一把草原弯刀。对于这种明显的游骑兵配置，顾问奥利弗和卢卡斯明显有些不习宫奥利弗很别扭地握着他的战弓，怎么也感觉无法融入队伍中去，至于卢卡斯，则直接端着一把轻弩，第三轻骑兵大队的性质决定了他们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在我身爆五百名黑旗库吉特最精锐的骑手，清一色的漆黑紧身镶钉皮甲，每人一把黑旗库吉特复合弓，马鞍边挂着满满的四个箭壶，一把四英尺长的马刀，没有人说话，他们都习惯用箭矢回答。

　　直到我们穿过亚伦城，在城北的平原上拉开阵型，与黑暗教团的第六和第十两个老字号军团遥遥对峙时，阿拉才好像反应了过来，虽然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在最快的时间里调动了八千王宫卫队，一万两千亚伦驻军，在城下列出了罗多克驰名卡拉迪亚的橹盾大阵，随后，伊莉娅的王宫卫队与图穆巴伯爵、里穆斯克伯爵的两个军团计三万余人也陆续开到亚伦城左右翼，对整个军阵形成了拱卫。伊莉娅登上亚伦城头，将之作为指挥台，亲自指挥。

　　此刻的亚伦城下，已经汇聚了超过六万罗多克大军，从数量上看，已经是对面第六和第十军团的两倍以上。

　　但我从不指望凭借数量就可以战胜对方，否则只需要报个数就可以了，军队数量对于我来说，只是必要的战争消耗资源而已。

　　我向前行了几步，萨菲罗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五百风暴卫队箭矢统统上弦，跟随在我们身后五步的位置。

　　“老G来了没有？”我冲着对面已经安扎下来的军阵喊。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阵中缓缓行出来三骑骑士，中间的那个明显就是老G，虽然他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些淡青色的胡茬，脸色也憔悴了许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在他左边的是第六军团长维达，在之前的战斗中，他被那巴尔砍伤，到现在还没有痊愈，本来是铁打般的汉子，现在却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在他右边是第十军团长海姆达尔，骑着一匹金鬃战马，星目俊朗，看上去就像是接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子弟，雍容华贵，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首先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埃蒙斯神使大人，您好！”

　　我眉头跳了跳，摆了摆手：“我早就已经不是神使了，现在更不是教团中人，阁下不必这样称呼我。”

　　海姆达尔没说什么，笑着摇了。

　　在我面前耍离间计？我也冷冷笑了笑，目光回到了老G脸上。

　　此刻的老G，虽然的的确确是那个我曾经认识，记忆里印象深刻，为了兄弟朋友动不动就热血上头，有时候又懒洋洋毫无干劲的老G，但仔细看起来，尤其是看到那双冰冷的眼睛时，还是让人感觉陌生，就好像，此刻的他完全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占据了老G的躯壳的灵魂。

　　我说：“老G，我们一定要打这一仗么？”

　　老G点点头，脸色阴晴不定。

　　我接着说：“那巴尔已经死了。你记得么？我们的大哥，他死了！为了这场该死的战争！”

　　老G的眼中异芒一闪，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咽喉好像被他的目光扼住了，让我根本无法呼吸。还好下一刻萨菲罗斯反手握住了长刀刀柄，这种无可匹敌的无力感才渐渐减淡了些。

　　“那是他自找的。”老G淡淡说，“如果他不反抗，就不会死。说起来，我应该追究让他来亚伦城的你的责任吧？还要死更多的人，他们本来都是没有罪的。没关系，当我终结了这一切，毁灭你们的抵抗，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了。”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这句话是从老G的嘴里蹦出来的，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老G，确定他不是在看玩笑。好容易，我才干巴巴地拍了拍巴掌：“说的好啊，呵呵，说的真好啊……看来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了，当初在基地里，我曾经说过，不希望和你兵戎相见，没想到这一天还是到了。”

　　老G抬头看了看天：“是啊……但愿这一战之后，就再没有战争要打了吧。”

　　说完，老G勒马掉头回阵，头也不回。

　　我苦笑着摇，那里有那么容易。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