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安的腐朽味

　　不知过了多久。

　　“沙……沙沙……”

　　耳畔，渐渐响起如枯叶滑地的响动，被鼻尖传来的似被毛挑动的酥痒从昏迷缓缓招醒过来的席洛，有些吃力的将双眼张开一条缝隙，视线内却只有一片模糊的暗黄。

　　“草……”

　　虽已恢复意识，但仍觉得脑袋胀不已的席洛暗暗骂了一声，皱着眉头爬了起来，紧闭着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忽听一旁有人言语慌张的喊着。

　　“不对！这里不是觉醒灵坛！”

　　“说什么屁话。”

　　另一人立即出反驳，但话音落下不久，这人却很快便同样惊慌的叫道：“啊！这是哪里？”

　　席洛心里猛地一沉，急忙睁开眼睛。

　　脚下，是一片生满枯黄杂草的土地，周围横七竖八，姿势各异的躺着一名名尚未清醒过来的观星宗预备弟子。

　　再朝前望去，约莫两三里地外的坡地上生长着一簇簇同样枯黄的矮木丛。

　　更远一些，则被一大片山林遮挡了视野。

　　“呼——”

　　一阵风吹来，仅穿了内衬和预备弟子灰色衣袍的席洛忽觉有些阴冷，且闻到了一股十分怪异的腐朽味。

　　“柯蒙……”

　　席洛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迅转身寻找柯蒙，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让他怔住了。

　　没有柯蒙的身影！

　　不仅没有柯蒙，原本一百名进入巨兵试炼境的观星宗预备弟子，不管是清醒过来的还是继续昏迷着的，总数竟然只有二十余人！

　　“残境宝匙有问题……”

　　席洛猛然想起失去意识的刹那曾听见的话语，一股冷意霎时从脚跟窜到了后颈，脑袋轰得一片空白。

　　“完了！这里不是觉醒灵坛！”

　　“我们在哪里？谁知道这是哪里？”

　　“怎么只有这么点人，不是有一百个人名额吗？其他人去哪里了！”

　　“谁是记名弟子？快站出来告诉我们啊！这里究竟是哪里！”

　　“是啊！快出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啊……”

　　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吵，少年少女们脸上布满了迷茫和惊慌，因为他们找不到往日不知听过多少次的觉醒灵坛，更不知道先前曾一起踏上湖心圆台的同门究竟去了哪里。

　　人是最容易受感染的动物，当其一些承受力稍差的人开始恐慌起来时，大部分人的情绪都陷入了一种失控的状态，甚至有些开始哭了起来。

　　席洛一直站着未动，目光从走神，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家别急！”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此人声音沉稳，显得颇为冷静，仿佛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一样。

　　听见这句话，周围所有的预备弟子立即静了下来，就像找到主心骨般，纷纷将目光转向开口的人，包括席洛在内。

　　只不过，席洛却并没有升出希望，更多只是好奇，其他人或许听不出来，但他却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刚才说话的预备弟子明显是在尽力假装平静。

　　开口号召的是一名个子高高，五官俊朗，年龄约在十七八岁，皮肤白白的少年，待大家望过来以后，他先是有些心虚的将双手放到了身后，刻意挺了挺胸，接着轻咳一声，道：“我乃天机峰地英殿许督法名下弟子庞白舟，入观星宗已有七载，本在一年前便可进入巨兵试炼境，但师尊为了让我觉醒巨兵后便能立即升任二等弟子，所以令我魂力需满二十重才准许进入此地，并曾赐予我一枚元石。”

　　说着，这位自称督法名下弟子的少年庞白舟为加强说服力，抬起右臂掌开手掌，一道白光绽放后，掌心上浮现出了一枚淡红色的元石。

　　“元石！”

　　“果然是记名弟子！”

　　“这么说庞师兄你有二十重魂力？”

　　“太好了！庞师兄，快带我们去觉醒灵坛吧！”

　　庞白舟这一番自我介绍的效果十分明显，原本有所猜疑的一些预备弟子，顾虑立即打消，纷纷将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而望过去的目光也出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尊崇。

　　“这小子倒是有些手段。”

　　席洛在心里暗自道了一句，先用特殊的身份和实力来确定地位，往后不管说什么，周围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恐怕都会深信不疑。

　　不过，对此席洛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能有一个人站出来消除恐慌，并凝聚人心，总比一盘散沙要强，如果没这个庞白舟，席洛其实都考虑要不要做一次出头鸟。

　　“你别信他。”

　　这时，席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悄声细语，回头一看现是一名个子很小的少女。

　　这名少女并未穿裙装，而是和男弟子一般裹着灰色衣袍，戴着一顶布帽，年龄在十四五岁左右，个脸圆圆的，眉毛细细，生着一双大大的眸子，细看之下，倒是一名挺漂亮的女孩。

　　“怎么了？”

　　席洛低头望着这名算是帽子也才齐自己耳根的大眼睛灰衣少女，有些好奇的问道。

　　灰衣少女一语惊人的悄声道：“因为我也是记名弟子。”

　　见席洛不吭声，她立即抬头瞥了席洛一眼，抿着小嘴摇了摇头，似很失望的细语道：“还以为你和别人不同，原来也是只凭眼睛判人的肤浅者。”

　　“……”

　　席洛眼角抖了抖，哭笑不得的回道：“我又没说不信你，是你太武断了吧？”

　　“借口。”

　　灰衣少女白了席洛一眼，然后很认真的问道：“我虽也是记名弟子，却从未听说进入巨兵试炼境后会出现这种情况，倒是你，刚才脸色变来变去的，难道你知道点什么？”

　　“我要是知道，也不用着站在这儿了。”

　　席洛淡淡回了一句，当时固然听见一些其他预备弟子或许没听见的话，但，这对于目前的处境，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知道柯蒙的状况会不会好一些。”

　　席洛也忍不住有些担心柯蒙，这位大师兄虽然人高马大，可有时候实在很缺心眼，实在很让人放不下心。

　　由于在想着别的事情，席洛也没怎么听那名叫庞白舟的少年说了什么，当回过神的时候，现对方似乎已经做好了打算。

　　“你们几个走前面，你们后面，让女弟子走间，我在一边跟着，如果现有异常情况立即汇报……”

　　正进行安排的庞白舟这时忽的把视线转到了席洛这边，眉头一皱，目露不悦的喊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过来？莫非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席洛直接回道：“我跟在后面就可以了。”

　　对于席洛的不响应，这位在众预备弟子已经成功树立起然地位，潜意识已然将自己当做真正领袖的少年，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种似被人触犯威严的怒意，目光顿时变得冷漠的起来，道：“那好，若出了意外，莫怪我无法及时相助。”

　　说着，庞白舟又将视线挪到席洛后面那名埋着头，个子矮小的预备弟子身上，冷笑道：“你是不是也要走后面？”

　　“不用管他们了，我们走！”

　　庞白舟也根本没给席洛身后的人说话的机会，高喝了一声后，便与众名预备弟子朝着远方树林的方向走去了。

　　席洛回头看了灰衣少女一眼，道：“你该跟他们一起走。”

　　“那你怎么不去？”

　　灰衣少女瞥了席洛一眼，然后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的道：“一堆人挤在一块，真若出了事情，也不知道有几个会被自己人撞倒，我可不想变成其一个。”

　　说着，灰衣少女用一种很玩味的眸光望着席洛，微勾着小嘴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坏的啊，明知道那样不好也不提醒，一点儿也没有同门师兄情谊。”

　　“你不是一样。”

　　席洛忍不住回敬了一句，虽说实在不想和一个女孩斗嘴，但这小妮子也太古灵精怪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殿的？”

　　“你是不是应该先自报一下。”

　　“一点风度也没有，我叫黎凔，地幽殿的记名弟子，好啦，该你了。”

　　“席洛，地佐殿。”

　　“你多少岁了？”

　　“十八。”

　　“骗子，你明明才十四，我看过这次进入巨兵试炼境的弟子名单。”

　　“……”

　　“我大你一岁，以后记得叫我黎姐姐。”

　　“……”

　　席洛突然现走后面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这名叫黎凔的少女简直就是个话篓子，一刻也休想安宁。

　　一路相安无事。

　　行在前面由那位记名弟子庞白舟带领的队伍穿过枯草地，进入了矮木丛的领域。

　　但这时，席洛心里的不安却在越来越盛，尤其当双脚踏过枯草地时，他分明感到，那一股徘徊在鼻间的腐朽味更重了几分。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席洛停下脚步，紧锁双眉，压着声音向跟在一旁的少女黎凔问道。

　　“特殊味道？”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然后抬着下巴，像小狗一样皱着鼻子嗅了嗅，最后凑到了席洛胸口，似有所感的点了点头，道：“有，你身上有些汗味。”

　　“够了。”

　　席洛冷视了少女一眼，目光凝重的抬头望向远方的丛林，道：“我总觉得，前面这片林子不能去，你如果信我，就赶紧公开你的记名弟子身份，过去劝阻那个叫庞白舟的小子，不信的话，你便自己往前走吧。”

　　听见席洛的话，少女黎凔也收起了嬉闹的神情，认真问道：“你究竟闻到了什么？”

　　“腐朽味。”

　　席洛回应道，稍停顿后，再补充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腐朽味，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越往前走，这股味道也越浓。”

　　“腐朽味……”

　　少女黎凔先是一怔，接着紧颦起了细眉，似在努力回忆什么。

　　席洛也将视线转向周围的矮木丛，仔细观察着，想看看能否从寻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嗯？”

　　突然，在距离左侧二十米外的一处枯草与矮木丛交汇的地方，席洛瞧见了一样东西。

　　“你们看！那里有柄剑！”

　　就在这时，从前方约四十米外，那已经走进矮木丛区域的预备弟子队伍传出一道很是惊喜的大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