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最后一颗子弹

　　……

　　“目标已锁定！请求上级指示！”一栋七层楼高的楼顶上一黑衣男子，整个人伏在围栏之上，对着耳朵上面挂着和外界联系的耳机沉声道。在他的面前架着一支狙击枪，黝黑空洞的枪管探出围栏之外，直指着他下面的街道。

　　不宽的街道上塞满了空置的汽车，在拥挤的汽车之间的间隙中有一个淡淡的身影，来回在这些很小的空间里面穿梭。黑衣男子手里的狙击枪，至始至终都在捕捉那个人的身影，现在还不容易才锁定了那个人，就迫不及待的向上级反映起情况来。

　　黑衣男子的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罩，挡住了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仅余夜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从那只没有抵住瞄准镜的眼睛里面透出，闪耀着一丝热切，更有一丝嗜血的森寒。

　　“不要轻举妄动！凶徒对我们的战术了如指掌！你千万千万要沉住气！小心这是一个陷阱！”黑衣男子的耳机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急躁的声音。

　　黑衣男子却不管那么多，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他没那么傻。也就在他刚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他的耳朵里面倏地一声砰然爆响，他用瞄准镜很清晰的看到了底下那个人嘴角的一丝冷笑，还有从他手里飞速射出的一道赤色厉芒。这厉芒来势极快，倏忽间便来到了黑衣男子的眼前，然后击碎了瞄准镜，他的瞳孔陡然大睁，眼睁睁的看着这赤色的厉芒撞进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他的脑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向后面猛然一扬，一颗子弹从他的后脑斜飞向上飞出，带着一蓬鲜血，飞入了虚空之中。

　　黑衣男子甚至是连哼都没有哼一声，魁梧的身躯轰隆一声闷响，仰天倒下，瞬间便没有了生命迹象。他这边的状况一生，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密集的枪声。砰砰砰，但见夜空之中无数道赤色的厉芒全朝着刚才射出子弹的那个方向激射而去。

　　藏身于此的那个人，早就在放出那一枪之后，迅速转移，而且在转移的过程之中，手里的步枪又是数枪射出，又有几名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被他一枪爆头。在射击的过程中，他就像幽灵，身形飘忽不定，每一枪都是一枪命中，绝不浪费一颗子弹。

　　围住他的那些人全都卯足了劲，一个个已经杀红了眼。虽然看不到藏匿于汽车之间的这个人，但是他们只想枪声一刻也不停下来，尽管枪声总是会停下来的。停下来那一刻的静谧，就是他们等死的过程。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敌人，他就是他们的梦寐所在。

　　他就是魔鬼，代号幽灵，绰号疯子的沈尧。

　　沈尧在外面的枪声渐渐小了，直至停滞之后，才定了定神，后背抵在一辆汽车的门上，深深的吸了又一口气，微微闭住了自己的双眼。他喜欢闻这样弥漫硝烟的气味，紧张又刺激。

　　街道昏暗街灯之下，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此时在他的身上还穿着和刚才被他击毙那个人一样的黑衣。他和那个人，有着相同的身份，都是特警。只是现在他的名字前面要加一个“前”字，在今天中午之前他都还是H市的特警队长，是一个极有“身份”也有“地位”的人。

　　现在被阻在汽车包围大圈之外的人，估计得有数百。

　　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一色绿皮军装的军人，其他的还有数十名身着淡蓝色衣着的警察，以及那些剩下来的十几名的特警队员。

　　“你知道么，我已经把那个害你的人在他的办公室里面，把他给杀了，当我看着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来陪你的，但是那些警察好像疯狗的一样咬住我不放……非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好吧，拼就拼吧，你知道的，我不会害怕！那你就再等我一会……等我放完手里的子弹之后，就来陪你，还有……我那个未出世的……”沈尧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喃喃自语，嘴角勾勒出来了一丝冷笑，眼睛里面却是泪水在飞转。

　　点点繁星的夜空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张饱含笑意的脸。这张脸很精致，是他的妻子，可是此刻却已经和他天人永隔。

　　本来他的妻子还有二个多月就要生的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直属上级。因为见他的妻子生的貌美，就在办公室里面侵犯了她。直接的后果就是早产，孩子最后也没有保住，然后她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在几天之后就跳楼自杀了。

　　“禽兽！老子一枪爆了你的脑袋算是便宜你了！”沈尧突然嘎嘎怪笑起来。声音干涩无比，围在外面的那些人，一个个被这个声音激得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个时候，一个军官摸样的人握住一个扩音器朝着这边喊话起来：“沈尧，放下枪，继续抵抗只会对你自己更不利，我现在可以给你打包票，只要你投放下枪，我会向上级求情给你从轻处分。”

　　“滚你的蛋吧！”沈尧嘶吼道，“我的老婆被那禽兽逼得跳楼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这样的禽兽，我跟你们反映情况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最后还不是逼我自己动手！”

　　“这……你请相信我，政……策还是可以宽大处理的……”那个军官犹在做着努力。

　　“别跟我现在提什么狗屁政……策！我现在不信你们那一套了！”沈尧咬牙切齿般的吼道，“一尸两命，我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出生了，要不是你们的无能，能让那个禽兽逍遥法外，事情也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

　　“沈……”军官刚说一个字，身体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脑袋里面一彪鲜血，一颗子弹急速从他的眉心一下子贯穿过后脑，而后远远的飞出。这军官眼睛咕噜噜的转动了几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身躯才轰然摔倒在了地上。

　　“谁他娘的在废话！他就是很好的榜样！”沈尧有些癫狂的大笑道。

　　“混蛋！”“禽兽”“……”一时之间骂声成片，但是这骂声才响起，就很快的沉寂了下去。不是因为别的，而已因为这些人在这一瞬间，全部被沈尧干掉了。

　　有人特意盯住汽车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没有看到沈尧冒一下头，更无从得知他是怎么开枪，而且是如此精准的枪枪都爆头。

　　沈尧把手里的一只制式有些老旧的半自动步枪给扔到了一边，从自己的皮带的下面摸出来了一把左轮手枪，然后又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面掏出了几颗子弹，整齐的摆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沈尧盯在这些子弹上面，来回的数了好几遍，都只有四颗。而那只步枪的弹夹已经打空，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沈尧定定的看着这些子弹，然后拨开手枪的转轮，把那四颗仅有的子弹填装进了弹巢里面。

　　现在外面很安静，可能是因为对他的畏惧，那些人反而一个个都老实起来。沈尧也不再在意这些，反正现在只有四颗子弹。就等着哪个不长眼的人，自己开声惹祸上身。

　　也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有汽车开了过来，然后嗤的一声停了下来，接着一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饭桶！一个人都摆不平，国家养你们有什么用！”

　　“一！”沈尧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

　　他这是听声辨位，这是他纵横警匪界的一项绝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骂人的那个人蹬着自己厚重的皮鞋声，很好辨认他现在处在的位置。此人一来，就敢直接喝斥别人，想来不是什么小角色了。

　　那个人的声音还在咆哮，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声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嗜血恶魔在。

　　“啪”很清亮的一声脆响，有一个人被那个骂人的扇了一个耳光。

　　“二！”沈尧心里又一次默念了一遍。此人能挨那个人的一记耳光，身份应该也不低，而且应该是一个一直就在这里的人，只是之前有那军官坐镇，没有他说话的机会。

　　“噗”一声闷响，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这脚步声是朝着后面跌去的声音，又有一个人被骂人之人给踹了一脚，此人能直接挨他一脚，身份应该也不低。

　　“三！”沈尧嘴角牵起了一丝冷笑，“有你们给我陪葬！我值了！”跟着只见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而后咻的一声纵身一跃，两只脚蹬在他边上的两辆汽车之上，一跃而上，就站在了汽车之上，眼睛看也不看的，砰砰砰，就是三枪射出。

　　三枪一毕，中枪的三个人应声到底。此三人正是他方才听声辨位的三个人，一名少将军官，一名二级警督，一名三级警督，这三个人现在像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之下瞬间流出了一大滩的鲜血。

　　这三人一倒，现场大哗。那些围住他的人，本来就十分畏惧于他，见他自己跳出来，一个个就好像缩头乌龟一般全都躲了起来。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沈尧的手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沈尧冷眼看着那些龟缩起来的人，嘿嘿一笑，右臂一抬，黑黝黝的枪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狂笑道：“你看看你们现在的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对得起你们头顶上面的国徽，对得起要你们保护的那些人！”

　　那些人方才反应过来，才要举枪射击的时候。沈尧手里的扳机已经扣动，砰地一声爆响，他手枪里面飞速射出的子弹，一下子就洞穿了他的脑袋。由于子弹的威力巨大，他的整个右脑已经被轰塌，左脑子弹飞出的地方也被带走了一大片的血肉，黏糊糊的脑浆和着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全溅在了他身下的汽车之上。

　　沈尧在子弹撕碎他脑袋的那一刻，脸上多了一分释然，直至自己身体轰然倒在汽车上面之后，这释然也没有消失。

　　那些围住他的人，见状一个个全都愣住了。

　　一个“不怕死”的警察蹑步朝着沈尧的尸体走来，想来确定一下他到底有没有死，抑或者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全是梦幻，他自杀是假的。及至走到他身边见他双目暴睁，整个脑袋给削去了半边，吓得妈呀一声大叫，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大吼道：“让你吓我！让你吓我！”手中的手枪对准沈尧的尸体狂射而去。

　　其他人见状，顿时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不落的全都朝着沈尧的尸体上面招呼着。众枪一时齐下，沈尧的尸体被轰击成了筛子。

　　这是难得的宣泄机会，刚才他们全部被沈尧一个人的火力压制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尽管沈尧已经死了。

　　……

　　有人说人死了之后，身体会失去轻二十一克重量。

　　这失去的二十一克的重量，就是人的灵魂。

　　以前沈尧根本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信。在一枪把自己的脑袋轰碎的那一刻，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在体会了一种到极致的疼痛之后，他就好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挥舞着自己的翅膀，一下子就从那束缚着自己的皮囊里面挣脱出来，化作一道看不到任何颜色的流光，朝着上面那广袤无垠的天空飞了去。

　　“你应该在上面吧！”沈尧这么想着，他的这个“你”，就是他的妻子，“等我！我来了！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我不会失信！”

　　看着那天蓝一线，他就好像一只振翅高飞的鸟儿，朝着天空的最高处飞去。此时的他心无挂碍，闭着双眼，并没有发现在他前面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小口，这口子渐渐扩大，于不经意间就把他整个人给吞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