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 他叫做苏澈【二】

　　苏澈微笑，看着叶屠苏道：“刚才那些话不都是你说的么？”

　　叶屠苏语噎，随即凑到苏澈身边道：“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老天再大也大不过人情，自然规矩再大也大不过人情，咱们那么熟了，你就网开一面呗。”

　　苏澈看着叶屠苏道：“你知不知道作为天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叶屠苏道：“讲规矩？”

　　苏澈道：“是公平，天道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不会有丝毫的偏颇，如果有人想我祈求，我满足其愿望，那么下次再有人向我祈求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继续满足？如果我不满足，是不是就不公平？”

　　叶屠苏道：“全都满足是不可能的，所以，索性谁都不满足，冷眼看着世界，也正因为如此，我只相信自己。”

　　苏澈点头道：“信仰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种寄托，那些敬畏于天，向天乞求的人们并不一定真的想要得到什么，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种寄托，一个能够让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这才是天道存在的意义。”

　　叶屠苏道：“绕来绕去，意思就是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神就该在天上，人就该在人间。”苏澈道：“若你非要回去，唯一的办法只有轮回，但是，那时候你就会忘记一切，这世间从来没有生而知之的人，那样回去人间，对你而言想来没有丝毫意义，对吧？”

　　叶屠苏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我一定要回去。”

　　苏澈沉默了一会，旋即道：“好，你刺我一剑吧，你刚才也说过，他们想要让我消失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想要这么做，却没有能力这么做，现在我给你机会，只要你能证明我拦不住你，那么，天大地大，你想去便可去得，想成神便成神，想尊佛便尊佛，想入魔便入魔，自然想回人间便能回去人间。”

　　叶屠苏道：“真的？”

　　苏澈道：“天道会沉默以对，但从不会说谎。”

　　叶屠苏指指锦罗衣道：“我要带她走，是不是可以刺两剑？”

　　苏澈失笑道：“你想带走的人恐怕不少。”

　　叶屠苏摸摸下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元十三娘是要跟我回去的，叶知雨肯定也要带走，至于其他人，我得问问他们的意思，他们是想要继续修炼以待成就鬼神，还是轮回获得新生，亦或者是跟我一起离开，这么说起来，我的确是能多刺几剑。”

　　苏澈叹口气道：“有没人说过你很不要脸？”

　　“要脸干吗？”叶屠苏道：“能吃么？”

　　苏澈摇摇头道：“只此一剑，然后你想带谁走就带谁走，机会只有一次，一次破坏规则的机会。”

　　叶屠苏道：“这么小气？”

　　苏澈道：“也许你可以待在天上，至少你跟锦罗衣还是能够在一起的。”

　　“我还是刺一剑吧。”叶屠苏叹口气道：“阿修罗道，我还能用吧？”

　　苏澈道：“你依旧将它握在了手中，不是么？”

　　叶屠苏笑笑，随即举起手中的阿修罗之剑，曲指轻弹一声，那剑身便震颤着，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剑鸣向着四周飘荡散开。

　　锦罗衣松开叶屠苏，退后数步，将地方让给叶屠苏跟苏澈。

　　苏澈道：“你应该尽全力刺出这一剑，如果只是刚刚的那一剑，你可没法让我服输，我无惧于光明。”

　　叶屠苏想了想道：“那你觉得漆夜如何？”

　　叶屠苏伸手抹过那柄银色的阿修罗之剑，紧接着，那剑身上便浮现出黑雾妖娆。

　　这是漆夜的力量！

　　叶屠苏利用阿修罗道夺了十一夜星辰从漆夜中借来的力量，但也仅仅只是夺取而已，他不会傻乎乎的直接使用漆夜的力量去攻击十一夜星辰，那样的攻击不叫攻击，而是给十一夜星辰滋补，所以，那夺来的一丝漆夜的力量还一直藏于阿修罗之剑中，而那漆夜的力量对于十一夜星辰无用，却不代表对苏澈无用。

　　“可以试试。”苏澈道：“你能驾驭的了么？”

　　叶屠苏道：“我无所畏惧，为什么不能驾驭？”

　　苏澈点点头，随即起身向后走去，随即负手等待。

　　他在等着叶屠苏的那一剑。

　　叶屠苏的指尖再度抹过阿修罗之剑的剑身，黑雾漫溢着化成一柄黑色的雾剑，也就在这刹那，叶屠苏感受到一丝阴寒，一丝凛冽，一丝恐惧，一丝害怕，一丝孤独，让叶屠苏不由的龇牙咧嘴，漆夜的力量果然不是那么好用的，自己还没有出剑，那力量就已经开始在反噬自己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叶屠苏轻喝道：“我要你听话，你就得给我听话！”

　　轰！

　　那阿修罗之剑上，浓郁的黑雾陡然爆发出来，凝形化成一柄足有三丈之巨的漆黑大剑包裹着阿修罗之剑。

　　叶屠苏紧握着剑柄，手腕微微轻颤，然后手臂也轻颤起来，再接着便是全身的微颤。

　　那柄剑在反抗着，或者说，是漆夜的力量在反抗着叶屠苏。

　　苏澈似乎不急，只是安静的等待，不光没有任何的催促，身子更像是跟四周的一切相融一般，彻底的隐去气息，显然是不想给叶屠苏压力，让叶屠苏能够尽情的施展。

　　嗡！

　　许久之后，那剑身轻颤着陡然响起一声剑鸣，清脆嘹亮，然后慢慢的变成低吟，而那剑身终于安静下来，叶屠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起来有些狼狈，却终于不再颤抖。

　　“谢谢！”

　　叶屠苏向着苏澈颔首感谢，然后，叶屠苏将那柄剑举起。

　　没有任何的剑招，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叶屠苏将那柄剑高高的举起，紧接着……

　　四周陷入黑色！

　　这是漆黑的深渊，来自于漆夜的悲鸣。

　　那剑身的黑雾散开，似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吞噬，那刚刚迎来光明的石宫之中，再次被漆黑的色泽笼罩。

　　也就在这一刻……

　　叶屠苏陡然出剑！

　　那柄剑向下落去，向着苏澈头顶落去，落的很慢很慢，却带着无穷的威压，伴随着剑尖每下落一分，那石宫的地面便碎裂一分，那四方的青石板直接被碾压成细碎的粉末，飘散入空，让四周看起来灰蒙蒙的一片。

　　直至那剑尖要落在苏澈头顶的刹那，那剑忽然的悬住。

　　石宫的地面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但叶屠苏的剑却还未彻底落下，就那般悬在苏澈头顶寸余之处。

　　苏澈道：“为什么不斩下来？”

　　叶屠苏忽然笑起来，看着苏澈道：“我说过，你别当我傻哩！”

　　苏澈默然无语，两人便陷入了僵持，忽然的安静下来后，四周的一切都显的有些寂寥。

　　最终还是叶屠苏抢先忍不住，开口道：“你想求死？”

　　苏澈道：“我只想接这一剑。”

　　叶屠苏道：“你能挡能避，为什么要接这一剑？你接是因为你想死，从开始的时候，你就已经算计好一切了，我要想击败十一夜星辰，唯一的方法便是倚仗阿修罗道，而从十一夜星辰那里得到漆夜的力量，也是唯一能够杀死你的希望，当然，即便如此也得你自己想死，你若不想死，漆夜也灭不了你。”

　　苏澈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不能活。”

　　叶屠苏道：“你疯了！”

　　苏澈道：“我没有疯，我帮霍乘风破境，教他如何过生死关，我让战神图在人间出现，我以天道恩赐的名义给予了许多的人修为，我游走于人间，我帮过许多人，我救过许多人，我所做的那些事情一定是对的，但没有一件是应该做的，天道应该无情，无情才会公平，所以，我已经无法再度成为天道了，这片天也不再有天道。”

　　叶屠苏沉默片刻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我？”

　　苏澈笑起来道：“你绝对不是个好人选，你很多时候的很自私，而天道不能自私，你很多时候都很狠辣无情，可偏偏你对自己的朋友很重情义，可能唯一值得一提的地方是你只相信自己，天道自然永远是对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无人可选，我现在面前站着的只有你……

　　苏澈的话音忽然一顿，看了锦罗衣一眼，随即再看向叶屠苏道：“其实锦罗衣要比你更适合，她的性格更适合成为天道，我也很看好她成为新的天道，甚至在她登天的时候，我助了她一臂之力，但是，她还是没有通过最后的考验，她输给十夜星辰了，天道不能输，她输了，他就不能成为天道，所以，便只能由你来，杀了我，你将是新的天道，你所期望的一切也将得以成真，天道永远是无所不能的！”

　　叶屠苏摇头道：“我斩不下去，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

　　叶屠苏动摇了，自然而然的，那柄剑也就动摇了，却也在这刹那，苏澈猛然松手，不顾那缠绕在剑上的黑雾瞬间侵蚀自己的身体，坚定的看着叶屠苏。

　　“这是天下人所愿。”苏澈看着叶屠苏道：“天道必须存在，只有这样才能维系各个世界的秩序，你不杀我，这世间便没有天道，所有的世界终将被毁，世界将被毁，一切轮回，然后从虚无的混沌中重新诞生，你杀我，只有天道轮回，你成为新的天道维系于所有的世界，你想怎么选？你能怎么选？不，你没的选！”

　　叶屠苏依旧沉默。

　　苏澈也陷入沉默，他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接下去的事情不需要说，而是要去做，他现在只能跟叶屠苏对望这，等待着叶屠苏的选择，但实际上叶屠苏没有任何的选择。

　　两人对峙着，僵持着，谁也不知道这般过了多久，直到叶屠苏感觉到手背上的一丝冰凉，叶屠苏转头看去，锦罗衣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身边，握着自己的手，跟自己一起紧紧握着那柄剑。

　　锦罗衣站在了叶屠苏的身边，但是，叶屠苏知道，她站在了苏澈的那一边。

　　“一路走好！”

　　叶屠苏看着苏澈，诚挚的说出这四个字。

　　下一刻，那柄剑向下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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