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三回 灾难日

　　三月，天气开始回暖，太阳依稀出现。

　　蒿山山脚下一个破烂无比的山寨，今天却出奇的热闹，整个山寨挂满了彩带灯笼，从远处望去，一片喜气。

　　公孙授穿着一身大红衣衫，沮丧着张脸，像是家里死了谁般与外头喜庆的气氛形成强烈对比。

　　他哀怨的凝视着那位大咧咧坐在桌子旁大口吃肉的公孙免。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据说公孙免在养病期间，与山寨寨主犹大力无话不谈，最终结拜为“姐妹”。

　　“犹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哦，是不是擦了粉？”

　　“没有啦，人家的皮肤是天生的。”

　　“哦，犹姐姐，人家好羡慕你哦，皮肤这么好，你是怎么保养的？”

　　“公孙妹妹，你真会说话。”

　　“哪有，人家是实话实说，姐姐本来就是天生丽质，人家羡慕不来的。”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种！

　　“妹妹今天想吃点什么？姐姐叫人给你做去。”

　　“天气冷，咱们吃狗肉好不好？”公孙免的目的，在此！

　　“好，姐姐立刻叫人给你抓只狗回来。”

　　“姐姐，人家突然发现你的身材好好哦，凹凸有致。”

　　“喔呵呵呵呵呵呵……”

　　公孙授张开白纸，笔尖秀气的在上头圈圈叉叉的画着，他不认识那个躺在为了吃狗肉而抛弃男性自尊的男人。

　　有这种二哥，是他一生的耻辱！

　　坐在公孙免床边的犹大力身材好吗？整的一水桶，她皮肤天生丽质？他看是“凹凸有致”！

　　公孙免的脸皮够厚，对着老太婆竟然也能说成是花季少女，这点让公孙授非常佩服。

　　继续圈，继续叉，他好无聊啊！！

　　“公孙妹妹，你这弟弟有婚约了没？”谈着谈着犹大力突然问。

　　公孙授的注意力从手中的白纸上离开，蓦的瞄向自家二哥。

　　公孙免也怔了下，抬头问：

　　“姐姐为何如此问？”

　　“恩……这个……”犹大力老脸一片通红，扭扭捏捏的道：“如果……如果没有，姐姐想……想……”

　　两兄弟的目光齐刷刷向她射去，她想怎样？

　　犹大力嗔了一声，娇气的瞪了公孙免两眼：“妹妹真坏，人家……人家……”

　　公孙免立马会意：“姐姐想跟我家弟弟成亲？”

　　“轰”犹大力被公孙免如此直白的话说得脸色更为通红，虽然她皮肤偏黑不怎么看得出来。

　　“婚宴那天我会让人准备狗肉……妹妹觉得如何？”

　　公孙授双手抖了抖，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成交！”

　　于是乎，公孙免为了一锅狗肉，就这么把自家弟弟给卖了。

　　喜气洋洋的乐曲蓦的传入公孙授的耳膜，新娘来“迎娶”新郎了。

　　公孙授惊慌失措：“二哥！现在怎么办？”

　　他不要“嫁”给老妖婆啦！！！！

　　“恩……汝夹脆架埚处迭咯。”（你干脆‘嫁’过去得了。）公孙免含着一嘴的肉，呜咽，“还奴尺像河腊。”（还能吃香喝辣。）

　　这……这人怎么这样！！！

　　外头的喇叭声越传越近，公孙授急得热泪盈眶，突然“哇”的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地动天惊。

　　“呜呜呜呜呜呜……二哥，我是你弟弟啊，亲弟弟啊！！！难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不比一锅狗肉吗？”

　　公孙免点点头，继续吃。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二哥，如果……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我就……”

　　公孙免挑了挑眉，擦擦满手的油。

　　“你就怎样？”

　　阴森森的目光幽怨无比的射过去，公孙授带着哭腔的说：

　　“你不帮我，我就把你七岁尿床，八岁偷糖，九岁欺负小妹妹的事抖出去。”

　　这话威胁性相当大，公孙免停下手中的活儿，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他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锅里的狗肉腾腾的冒着热气，公孙免优雅的擦拭了下嘴角，保持风度的缓慢起身，甩了甩那早已光秃一片的脑袋，绽开一抹令世间万物为之惊艳的绝美笑容。

　　今天天气不错，九音手拿铲子跟着封笑湖一起清理堆积在大门的积雪。

　　本来她心情还是相当好的，但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将她的心冻得七上八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每当公孙免要做什么“大事”的时候，她都会无端端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盯着手上无故冒出的疙瘩，九音猛的打个寒战。

　　她家主子……又干了什么？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公孙授怔怔的呆站在一旁。

　　他二哥……

　　他二哥的笑声好……难听。

　　大手不断的搜刮屋子里的东西，举凡衣服，杯子，饰品，就连那块随便在马路上捡来的抹布，他二哥一样都不放过。

　　一件……

　　两件……

　　N多件……

　　公孙授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

　　他二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比前几次还要大上好几倍的麻袋，装了又装，装了又装。

　　公孙授终于忍不住的开口：

　　“二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要偷也该换个对象吧，至少……至少找个有钱点的……

　　“人家这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属于自己的东西？”公孙授疑惑的问，他们在这里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当然有，咱们被这寨子抢去的两大袋宝贝不是东西么？”

　　“……”这也是偷来的好不好！

　　突然，外头吵死人的喇叭声消失，公孙免纳闷的抬头，并走至窗前查看。

　　原本脸上还洋溢着喜气的众山贼群起骚动。

　　他听到有人喊：

　　“快抄，少林和尚来啦！”

　　公孙免怔了一会儿，冷静的将窗户关好，把那几袋“宝贝”推至床底，若无其事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公孙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反观自家大哥悠闲的态度，感到相当不解。

　　紧接着，木门被人猛的推开，犹大力头戴凤冠的在他们面前出现，她喘着粗气，很明显是跑着过来的。

　　“该死！这群混帐光头！”她找了快布随意擦拭了下额头，公孙授眼尖的发现，那是他的锦帕！

　　他突然想起在多年前公孙免曾问他借去，一直没还！！！！

　　本来他还以为是让公孙免送给别的姑娘当“定情信物”了，这玩意怎么会在犹大力手里？

　　公孙免怡然自得的啜口茶，笑着问：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犹大力与他对视几秒，双手蓦的握上公孙免沾满油的五指，语重心长：“妹妹，你别怕，姐姐不会让你再受那个老秃驴的骚扰，这次姐姐就是拼了命的也会保护你！”

　　“姐姐……”公孙免“感动”的擦擦“眼泪”，哑声道：“今生能与姐姐你相遇，‘免儿’就是死也甘了。”

　　两人热泪盈眶，相互凝视着对方，眼中有着无比的深情，仿佛是对相爱的恋人即将生离死别般的痛彻心肺。

　　接着，犹大力的鼻涕流了出来，跟不断往下冒的泪水糊成一团，一把将公孙免抱住，哭得淅沥哗啦。

　　“妹妹，姐姐好难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公孙免的嘴角一直抽，一直抽，那个老女人……她竟然……她竟然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往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衣服上蹭？

　　他目露凶光，也回抱过去，将自己沾满油的双手“礼尚往来”的抹上人家的背，末了还搓了两搓！

　　“姐姐这次来有什么事吗？”公孙免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提醒她，快点从他身上下来！

　　犹大力抹了抹脸，再次握紧公孙免的手，同时也将一手的鼻涕眼泪给他抹上去。

　　公孙免恶心的瞪大眼。

　　“少林和尚打上来了，你跟相公在这屋里躲好，别出来，外头给姐姐我应付就好，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交给那老秃驴的！”

　　相公？

　　公孙授对着公孙免暗暗指了指自己，公孙免则趁犹大力没看见的档，对他点点头。

　　打击！

　　相当大的打击！

　　这女人叫他“相公”？她都老得能当他娘了好不好！！

　　但为了大局着想，他忍！

　　“姐姐尽管放心的去，别担心那么多。”

　　“好，那我走了。”

　　“恩。”

　　犹大力走至门爆又转过身：

　　“我真的走了。”

　　“姐姐慢走。”公孙免对她挥了挥锦帕。

　　“我真的真的要走了。”

　　你快滚吧！

　　“恩。”青筋若隐若现。

　　“那……再见。”

　　白云悠悠，犹大力的身子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已消融得差不多的积雪印上一个个脚印，寒风从外头透过门缝吹进屋里，给原本暖烘烘的屋子增添了些许寒意。

　　公孙免示意公孙授将门合上，并擦拭了下手中的黏液，姿势优美的拖出藏在床底那几大包“宝贝”。

　　嘴角缓缓上扬，勾出个诡异无比的笑。

　　公孙授一阵恶寒。

　　又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