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选择

　　三更夜，万物寂静。

　　杨绝躺在床上，抬头往窗外看去，几颗惨淡的星星在天空中晦明晦暗。

　　杨绝睁大双眼，盯着那几颗星星，身上呈现出一片死气。

　　哀莫大于心死，杨绝的心已经随着丹田被废的那一刻，已经沉寂了。

　　“自己从小在天剑门长大，早就将那里看作了‘家’。但是，一个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一个自己当作家一样的地方，却给了自己最难以磨灭的痛楚，什么希望、什么期盼，都在丹田被废的那一刻化为了泡沫。”

　　杨绝喃喃地说道，声音低沉而痛楚。

　　“天剑门、家、师兄弟们、小蝶······”一个个名词从杨绝的脑中闪过，随着这些词的出现，杨绝的心如刀绞。

　　杨绝躺在床上心中痛苦万分，一种酸酸地感觉涌上了鼻头，双眼布满水雾，紧咬着牙关，双手用力地抓着被褥，被褥被他抓出了一片深深地褶皱。

　　丹田被废、逐出师门，这是对修行的人最残酷的惩罚。

　　钱财没了，可以再挣；功名没了，可以再次博取；但是丹田一旦被废，那么内功修行将永远消失。

　　这是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丹田和修为被废，从此将会寸步难行，除非选择一条叫死亡修行的道路，不然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杨绝以前也听说过江湖上有人丹田被废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事不关己，杨绝只是当作热闹一般在听，也没有怎么去关注，只是隐隐记得，有些丹田被废的人，承受不住来自四周的压力，很多人都自绝身亡，而另一些人则变得破罐子破摔，从此醉生梦死，最终也难免落得一死，只有少部分的人，他们在丹田被废之后，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那些少部分人，在丹田被废了之后，由于不能修行内功，于是从身体入手，不断地淬炼自己的身体，提高自己身体的各项能力，包括力量、速度、耐力、灵敏、抗击打能力等等，他们经过一系列几乎自残的修炼方式，将自己的身体变得如铜皮铁骨一般，从而达到和人战斗的目的。虽然很多人在这些训练中死去，但是活下来的人，再也不是平庸之辈。

　　这些人虽然再也不能晋升到绝世高手的行列，但他们用自己的努力，又重新站在了江湖上。

　　不知道是谁最先创造出的这种修行方法，但这是丹田被废之后的唯一一条出路，这一条路虽然很苦，但是也让人看到了一丝的希望。

　　“我该何去何从？”杨绝双拳紧握，在心底默默地问着自己：“难道自己甘心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坐吃等死？”

　　“不，我绝不要这样。”一个倔强的声音在杨绝的心中响起。

　　杨绝的不甘心，让他死寂的内心起了一点涟漪，随之，一股倔强的斗志从心底生出，杨绝身上的死气迅速褪去，重新焕发出生机。

　　窗外的月亮已经西沉，天空中一颗明星突然发出璀璨的光芒，熠熠闪耀。

　　“吧唧。”一声轻响从门外传来。

　　一个黑影进了房间，黑影刻意压制着自己的脚步，没有弄出半点声响。

　　“吵醒你了。”黑影来到床前，看见杨绝睁着双眼，有些自责地说道。

　　“父亲。”杨绝轻轻地唤了一声，感觉声音有些哽咽。

　　“深秋的夜有些凉，我来给你盖下被子，时候已经不早了，赶紧睡吧。”黑影用手压了压杨绝的被子，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杨绝眼中的水雾终于凝结成了一滴水滴，从眼角悄悄地滑落。

　　杨绝的父亲杨剑，四十多岁，面如刀削，本是一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的他身形有些佝偻，杨绝丹田被废的事情给他的打击不比杨绝小。

　　杨剑给杨绝压好了被角之后，转身往外走去。

　　“父亲。”

　　杨剑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出去的时候，杨绝叫住了杨剑。

　　“等我伤好了之后，我准备练体。”杨绝坚定地说道。

　　杨剑听了杨绝的话，身形一震，然后开门出去了。

　　······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杨绝每日里就按照大夫开的药方服药，并且由杨剑用内力调养疏理，身体也就慢慢地好了起来。

　　一个月后，杨绝能自己下地走动了，只是丹田处时不时地痛上一阵，让他不敢到处乱走。

　　在这期间，杨绝曾经运起天剑门的内功心法，查看了自己的丹田的地方，杨绝发现，自己的丹田破得不能再破了，丹田破碎成了大大小小地好几块。

　　杨绝发现，在自己运功的时候，天地灵气化作了一股热流，顺着经脉进入了体内，但是只是在经脉内运行了一圈之后，就从丹田之处又化作了天地灵气，散入到了空气之中。

　　破碎的丹田如同漏斗一般，蓄不起半点内劲，杨绝也就对内功修行渐渐地死心了。

　　只是，杨剑还没有灰心，一直希望能找到恢复杨绝丹田的方法，不断地在江湖上寻找法子，请来各路神医为杨绝修复丹田，但是一次次的希望变成一次次的失望。

　　杨剑的铁匠铺在杨绝伤势稳定了之后就开始接一些零星小活儿，帮小镇的居民打造一些菜刀农具，赚些小钱，以供父子二人的吃穿用度。

　　但是杨绝还要吃药，请各路医生前来恢复杨绝的伤势，铁匠铺的那点收入根本不够，幸好还有杨剑的至交好友于四不时救济一下父子二人，让父子二人的生活不至于过得太窘迫。

　　冬天渐渐到来，杨绝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外表上看，和常人无异，但是却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只要稍微剧烈了一点，就会丹田疼痛，所以也就只有在家帮父亲做点家务，照看一下铁匠铺里的生意。

　　一日，杨绝正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忽然听见了父亲的声音。“杨绝，快出来，快来见过神医。”

　　杨剑疲惫的脸上带着笑意地推开了院子的小门，对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杨绝说道。

　　这几个月来，杨剑请来了数十位号称神医的大夫，但是却无一能帮助他恢复丹田的，家里仅有的一些钱财都被那些神医带走，但是自己的丹田却没有半点的修复。杨绝很想告诉父亲，让他不要再找那些所谓的神医了，但是每次看见父亲那充满希望的样子，也就说不出口。

　　杨剑快步走进了院子，在他身后，一名小老头背着个小背篓走了进来。

　　杨绝看了一眼小老头，发现这个小老头和其他的大夫不同，其他的大夫都是长衫飘飘，背负双手，趾高气扬，药箱都有专门的药童背着，只有这小老头却是一身乡野衣衫，并且背着一个小背篓，裤子上还有几团泥土，活脱脱的一个乡下农人的模样。

　　“见过前辈。”杨绝并没有瞧不起老头，而是赶紧上前施礼。

　　“呵呵，不必多礼。看来令郎恢复得不错啊。”小老头笑了笑，打量了杨绝一番，道。

　　“神医，里面请。”杨剑对小老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将老头请进了房中。

　　“把你的手伸出来。”老头进屋坐定之后，就对杨绝说道。

　　杨绝挽起袖子，将手伸到了老头的面前，老头一把抓住杨绝的手腕，闭上了眼睛。

　　老头的三根指头不断地在杨绝手腕上跳动，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微笑，让一旁的杨剑不知是好是坏。

　　“奇了。令郎的丹田恐怕是在不久前被人破坏掉的，但是能恢复得这么快，让老朽也感到吃惊啊。”老头把了一阵脉之后，楸了楸胡子说道。

　　“我观令郎面容，面色沉稳坚毅，恐怕令郎的恢复就是靠着这股坚毅的意志所支配的吧，只要心不死，也就还有希望。”老头摸着胡须说道。

　　“那，神医，我儿的丹田还有修复的可能么？”杨剑呼吸有点急促地问道。

　　老头摇了摇头，道：“令郎当时受伤太严重，再加上当时还受了重击，能活命都是万幸了，现在想要修复丹田，实在是太逆天了。”

　　“那就是说没有什么希望了？”杨剑听闻小老头的话，有些失落道。

　　每次怀着希望请来了各路神医，但每次都是失望，让这位铁打的汉子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父亲，不用为我担心，您以后也就不用给我找什么医生了，等我伤好了之后，我就直接修炼外功。”杨绝果断地说道。

　　“哦？”老头听杨绝这么说道，瞥了杨绝一样：“有志气，令郎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这外功一途修行极其残忍辛苦，但若摸到门径，不比修炼内功的差。只是这外功修行贵在坚持，如果你想修行那外功，就必须做到始终如一，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有出头之日。我这里正好有一帖乡间偏方，对修行外功之人颇有帮助，用此药浸泡身体，能起到调理的作用，你日后练体时则会少受些苦，我今天就将方子送与你。”

　　老头一把抓过自己的背篓，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之后，有一些银针、小刀、纸笔之类的东西。

　　老头刷刷地写下了一张方子，递给了杨绝。

　　“多谢神医。”杨绝躬身谢到。

　　杨绝拿着方子，顿时感激不已，不管这方子是真是假，最起码这老头不像其他的那些医生一样，动手把脉都还收钱，这老头不但不收钱，还送人方子。

　　“目前，对于丹田受损的调理方法都如出一辙，我也就不给你开那调理的方子了，想必在我之前的那些大夫已经给你开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老朽要告辞了。”

　　老头在给杨绝开了药方之后，就背上背篓告辞。

　　杨剑千恩万谢地留老头在家喝酒，但老头推脱有事要办，就离开了。

　　杨剑将老头送出了家门，回来后，看着杨绝手中的方子，心中也是一阵感激。

　　“你且将方子收好，日后定要好好感谢人家。”杨剑嘱咐儿子将方子收起来后，就微笑这到铁匠铺照顾生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