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节

　　杨树槐驾鹤西去了，走得很满意，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在他风雪摇曳的晚年的时候得以实现。他活得太窝囊，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他不敢离开长白山密林一步，他害怕吓着人们，更主要的是，他害怕被当作麻风病人给抓走，送进麻风病医院。他走了，如愿以偿了，也安全了。全飞云浦的人都来为他送行。打那以后，每逢年节，杨占武都把烧好的溜子酒拿上两瓶，到杨树槐的坟上祭奠，让他在那边也能够喝到自己传承下来的美酒。

　　后来，杨占武也退休了，经过局里的再三筛选，徐大壮接替了他林场场长的职务。其原因有二，一，在保护森林资源这块上，徐大壮功不可没。二，无论在工作和为人上，徐大壮都是令人敬佩的。

　　徐大壮走马上任那天，也正是新老接替的日子。杨占武退休了，徐大壮接替了场长的职务。大家非让徐大壮请客。伐木工们也有说法，一是欢迎老场长光荣退休，二是祝贺新场长荣升。这第三才是最主要的，大家馋酒了，找个理由解解馋。飞云浦人喝酒对菜没有挑剔，但酒必须得喝好，必须得过瘾。每次聚会必须得倒一个两个的。只有出现喝醉的人才算尽兴，才够意思。飞云浦人喝酒不用小杯，用的是大碗，都嫌用酒杯喝酒费事，不如大碗来得痛快，实惠。和飞云浦人喝过酒的人都说飞云浦人喝酒象土匪，吓人，他们喝酒象喝水……把飞云浦人喝酒传成了佳话。

　　飞云浦没有饭店，只有一个经销店，那里是全飞云浦最热闹的地方。每天天一亮，这里就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了。除了店老板以外，这里每天都有人在打扑克。起初，人们打升级，玩百分，打对主。那时还不兴麻将，再后来，扑克过时了，麻将走进了飞云浦，取代了扑克。这里就是飞云浦最热闹的娱乐中心。这也是店老板的良苦用心，作买卖的一种方式。店老板把人们集中在这里玩，人们一玩一天，免不了有消费，要消费就必须在本经销店消费。所以，不管玩的人输与赢，店老板是保赢不输的。有一伙人的爱好不在麻将上，他们专门聚在一起喝酒，但也离不开经销店，这就让经销店老板赚了钱，几年下来，经销店老板就是全飞云浦的首富了。

　　伐木工们和农民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长白山里的农民冬天在家猫冬，夏季忙碌，伐木工们却恰恰相反，大相径庭。一到冬季，是他们最好的采伐季节，最忙的时候。可到了夏季，是他们变闲的时候了，他们经常仨一伙，俩一串的到经销店玩麻将，喝酒。一年四季，经销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玩麻将人说玩麻将的好处，喝酒人说喝酒的好处！玩麻将人说玩麻将是开发智力，消遣的最好的娱乐。可喝酒人却说，酒是好东西，它可以活血，可以解乏，劳累了一天，喝点酒，躺在炕上浑身舒服。它还是沟通感情的纽带，人们不是常说，酒越喝越近，钱越耍越薄吗。在经销店里，打麻将人和喝酒人就发生过这样的争执，各执己见。最后，喝酒人战胜了打麻将的人。喝酒人胜了，喝酒人越来越多了，整个飞云浦的人喝得越来越近了，整个飞云浦人喝得就象是一家人一样。晚上吃完了饭，没事干串门子，赶上人家饭碗的时候，不用让，腿一磨就上炕，主人赶快把烫好的酒倒一杯，就象到了自己家一样，不醉不罢休。飞云浦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烟酒不分家，到谁家都象到了家。这里的人只顾喝酒，没有人去扯那些违法乱纪，不着调的事。所以，飞云浦的人完全做到了夜不闭户，早早进入了“**”。虽然说是夜不闭户，但外面那层大门家家户户都在里边划上。这不是防贼，而是防野兽。在寒冷的冬季，大雪封山的时候，山上的野兽找不着吃的，就经常下山，到老百姓家串个门，吃苞米高粱的可以饱餐一顿，食肉动物连耕牛也给吃了。说起野兽进村，这里还真有个有趣的故事。那是几年前的一个金秋季节。傍晚，杨占武刚刚喝完了酒，从家里出来，这时候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哼着小曲，准备到村子里溜达一圈，消消食，再到经销店卖会儿呆，看人家玩扑克，消遣消遣。飞云浦的村子不大，却有两条村道，都是柏油路。（林业局舍得出钱，他们把所有林场的住宅区内都铺上了柏油路。）杨占武从家里出来就直接来到了后道，这条道曲曲弯弯，直通江边。他刚到后道就看见一个黑乎乎，膀大腰圆的“人”站在大道上东张西望。杨占武心想，这是谁呢？村子里的人他没有不认识的，只要有人咳嗽一声，他就能猜出是谁，或者是谁家的。这个人他没看出来是谁家的。他故意大声咳嗽几声，以便引起那人的注意力。可不管他怎么咳嗽，那人都无动于衷。杨占武继续往前走。当他离这个人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杨占武问，哎，在大道上站的干啥？走，上经销店玩去。

　　这人还不吱声，还伫立在路上，东张西望。

　　这个人是谁呀？杨占武开玩笑的骂了一句，装熊呀，和你说话呢！这人还是不理他。这个村子的人互相都认识，见了面都很热情，没有这么牛的人，八成是喝多了！杨占武不悦，心想，在飞云浦还没有人不答理我呢，虽然说我现在不管事了，但村子里的人见了我还是毕恭毕敬的，这人太狂妄了！好赖不济我也当了那么多年的场长啊，还不至于人走马上茶就凉了吧！杨占武开始抱怨起这个狂傲不羁的人来。他干脆上前，照这人的肩膀就拍了一大巴掌。一拍不打紧，他觉得有点异样，手碰到的不是人的衣服，而是毛。他顿时觉得不对，原来这个黑影不是人，黑影回过头来，杨占武看清楚了，这是一只黑瞎子。只见黑瞎子转过身来，向杨占武凶狠的扑了过来。杨占武大惊失色，撒丫子就跑,那速度快得空前绝后。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跑着跑着，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后边没了动静。他放慢了脚步，炸着胆子往后瞅，咦！他觉得奇怪，黑瞎子哪儿去了？他纳闷了，一场虚惊，他想不明白黑瞎子为什么没追？自从父亲杨树槐的悲惨教训以后，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辈被熊舔，辈辈怕见熊的恐惧心理。打那以后，天一擦黑，杨占武就哪儿也不敢去了。他实实在在的害怕村子里有黑影在马路上站着或坐着，好不容易熊掌下逃生了，他哪儿还有胆量重蹈覆辙呢？

　　杨占武夜晚遇黑瞎子，和黑瞎子称兄道弟的事就象一阵风似的传遍了飞云浦。这话是杨占武传出去的。那是第二天早晨，杨占武路过经销店时，经销店老板问，昨天晚上咋没来呢？

　　别提了。杨占武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就心有余悸，后怕。他把头一天晚上遇见黑瞎子的事祥尽的叙述了一遍，有点毛骨悚然！把老板娘吓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稳定了一会儿情绪，问，你看准成了？

　　那还有错，我都拍着他的毛了。哎呀妈呀，吓死我了，以后晚上我可不敢出门了。一提头一天晚上的事，杨占武就感到后怕。这件事当村子里的人听说后，天一擦黑就没有人在村子里走动了。只是偶尔有喝醉了酒的人才敢在村子里走动，但酒醒后，都感到后怕。打那以后，飞云浦人一到夜晚，家家户户都把门窗关得紧紧的，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年多。这一年里，谁家的孩子再哭也就没人提杨树槐了，而是提黑瞎子了，只要一提黑瞎子，小孩就不闹了。

　　一年之后，有人不听邪，站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占武的姑爷徐大壮。徐大壮觉得，人们是被黑瞎子吓破了胆。他决定组织几个年轻人在村子里巡逻，给人们一个舒适，安宁的生活。因为徐大壮在飞云浦的口碑好，在加上他是后提的场长，号召力很强。他很快就组织了五个棒小伙，有二蛋，石头，山砲，山狗和黄伟杰。（就这一个人没绰号）巡逻队一成立，每天巡逻时，每人手里拿个锣，见到野兽就敲锣。果然见成效，飞云浦安全了，野兽不光顾了，每天晚上，人们又开始东家出，西家进的相互走动了。生活正常了，乡里乡亲的在一起喝酒又恢复了。

　　冬季到了，长白山区的冬季气温最低可达零下40多度，这正是狩猎和伐木的好季节。由于多年来，不停的伐木，长白山的原始森林被大片大片的采伐，驱使原始森林所剩无几。这几年，zhongyāng下达了文件，对森林的采伐有了新的规定，有的林业局因没有树木可采伐，变成了营林局，以栽树为主了。这是挽救长白山，是当前的主要任务和方向。

　　礼拜天的早晨，喝了半宿酒的徐大壮刚刚起炕，他揉揉惺松的睡眼，洗漱完毕，媳妇已做好了饭菜。一家人刚要吃饭，黄伟杰气喘嘘嘘的跑了来，还没等进屋就喊，不好啦，不好啦！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徐大壮急忙问。

　　大哥，不好了，有五六个人，开着“四不象”，（山里一种烧柴油，用拖拉机改装的运输工具，它即不象汽车，又不象拖拉机，这种车马力大，适用于山区使用。）车上拉着油锯，往咱们这边开过来了。

　　黄伟杰反映的情况让徐大壮立刻觉得来者不善。他急忙穿好衣服，对黄伟杰说，你赶快去通知二蛋，山狗他们，叫他们赶快过来。

　　吃了饭再去吧！媳妇杨秀秀说。

　　不行，吃完了饭这几个人就走远了，弄不好他们是来拉菜墩的，俺们得把他们拦住。

　　杨秀秀把烀好的地瓜捡了出来。徐大壮拿两个地瓜，准备路上吃。他一开门，一股强劲的冷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把徐大壮呛了个趔趄。杨秀秀急忙去碗架拿了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的是白酒。递给徐大壮，让他揣怀里，冷了好喝两口。徐大壮接过白酒，向媳妇伸大拇指，咵赞说，还是媳妇想得周到。

　　有啥话好好说，别和人家打架。媳妇不放心，害怕徐大壮和那几个人打起来。说话功夫，黄伟杰把二蛋，山狗他们都找来了。

　　大哥，打仗吗？二蛋问。这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典型的关东大汉，三十出头，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山狗和他相比，可以说是相形见掘。他长得瘦小枯干，尖嘴大耳朵，走起路来耳朵呼搧呼搧，象山狗一样，因此得名。山砲则是一个矮不轮墩，结结实实的车轴汉子，和石头有点相像，都是短粗胖。这几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喝起酒来互不相让，别看山狗长得矮小枯干，一斤白酒下肚，脸不变色，说话不走板。山砲则不同，这人是矬老婆声高，别看身材矮小，可说话大声嚎气，他头脑简单，酒量颇大，喝酒从来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奋，敢喝敢醉，醉大劲不醒人事。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山砲。比起前五个来，属黄伟杰年龄小，酒量也小，不敢喝急酒。他胆小怕事，每当大伙聚在一起喝酒时，因他有这二小，也就没有人攀他。这六个人喝酒在飞云浦出了名，被人们称做六大金刚。喝酒横扫长白山里的各大林场，并且喊着号叫横扫长白山无敌手。这六个人是拜把子兄弟，是按酒量排的，徐大壮的酒量最大，年龄也最大，是受之无愧的大哥。以下以此类推。

　　听黄伟杰说林场里来了一伙滥砍道伐的人，大伙的气都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长白山森林资源就这样让他们给祸害了，他们能熟视无睹吗？大家立刻来到徐大壮家。还没等进院，正赶上徐大壮往外走，六个人心照不宣，一齐去堵截这山外来的“四不象”。走了有一里多地的时候，听见了“四不象”的马达“突突”声。

　　走，抄近道穿过去！徐大壮六人从密林深处穿过去。当他们走出林子时，“四不象”还没有开过来。六个人往大道上一站，单等那几个人的到来。徐大壮拿出揣在怀里的白酒，问大伙，来，一人喝一口，暖暖身子。

　　大哥，是暖身子还是壮胆？山狗似乎有点害怕，浑身瑟瑟的抖。因为他知道，凡是进山滥砍盗伐之人的身上都有家巴什，而且这伙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怂货，你大哥俺怕过谁？你们哥儿几个怕啦？徐大壮站在雪地上，迎着冰冷的，尖刀般嗖嗖刮的冷风喝一口酒。然后，递给身边的山狗，来，你也来一口，壮壮你的胆子。

　　嘿嘿！山狗笑了，接过酒，“咕嘟”喝了一口，说，我怕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别看我长得瘦小，论打架我可不含糊，不说一个顶俩儿，一个顶一个他们还不是对手。

　　喝了多少酒，才喝了一口就胡说八道了，大哥，你这是假酒吧，怎么一口酒下肚就吹开牛皮了，这要是再喝一口，这天底下就搞不下他了。二蛋逗趣说。

　　就是呀，刚才都吓哆嗦了，一口酒下肚胆就大了，真是酒壮怂人胆呀！石头也说。

　　说什么呢，本来吗，就一口酒，致于把我喝迷糊吗？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等他们来，你们看我的，我准第一个冲上去，是骡子是马咱们待一会儿见！真是的，狗眼看人。山狗遭到了奚落，讥讽，心里不是滋味，便把腰杆挺一挺，充起了英雄好汉。

　　行啦行啦，都少说两句吧，咱们又不是打架，今天的主要目地就是制止他们滥砍盗伐，你们寻思啥呢？徐大壮把大伙说得没了话。

　　你们听，他们来了。山狗的耳朵尖。

　　还是狗的耳朵尖，我咋就没听见呢？二蛋又逗山狗。

　　是“四不象”的声音，俺也听见了。山砲说话嗡声嗡气，嗓门粗得象大砲。

　　“四不象”的马达声越来越近了，几分钟的功夫就来到徐大壮他们面前了。“四不象”上坐了五六个人，到徐大壮他们跟前也没有减速，还在继续往前飞跑。徐大壮带领大家往中间一站。徐大壮大手一摆，大喊一声，停车！虽然他不是交精，但他们站在马路中间，“四不象”不得不停了下来。

　　干什么，打劫呀，凭什么挡俺们的道？车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急头掰脸的吼了起来。

　　山狗为了要回刚才的面子，他清清嗓，走到大家的前头，说，凭什么挡道？告诉你们，俺们并不是什么劫匪，俺们是飞云浦林场的，是专门收拾滥砍盗伐的人的！山狗说话时，眼睛悄悄的向车上的人扫了一眼。然后，又指着徐大壮说，这位是俺们林场的场长徐大壮，说俺们打劫，俺看你们这么明火执仗，滥砍盗伐才象打劫呢！山狗被大伙将得来了底气，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噢！徐场长，久闻大名，酒神，酒神。刚才还凶巴巴的那个中年人，这时满脸堆下笑，急忙从车上跳了下来，伸出手，要和徐大壮握手。徐大壮也把手伸出来，客气的问，你们拉木头有批条吗？

　　批条？来人一愣，但旋即又笑了起来。

　　批条没带来，过后给补上，我给你们王局长打了个电话，他说先让俺们拉的，过后再给你们补条。来人显然撒了谎。徐大壮冷笑两声，说，没批条可不行，这是局里规定的，没批条一根圆木也拿不走，拉菜墩就更不行了。

　　那玩艺祸害树呀！山狗赶紧插话。二蛋，石头，山砲，黄伟杰都瞅着山狗笑。山狗明白这四个人笑什么，但他还是没表露出来，他的脸绷得紧紧的。

　　徐场长，给个面子，批条一定给补上。来人还想蒙混过去。岂不知，徐大壮根本就不买他这个帐，他带领着弟兄们站在马路中间，没有一点让道的意思。这时，车上有人喊，牛大哥，你和他们啰嗦什么？干他个狗日的！

　　牛大哥，莫非你是……？徐大壮脱口而出。

　　正是我，牛大愣，怎么样？嘿嘿，听说过吧，俺还有个绰号，叫拼命三郎，想必你是听说过的。叫牛大愣的人得意忘形，趾高气扬了起来，心里想，吓死你们，看你们敢不放行！

　　噢！你就是赫赫有名的牛大愣？徐大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轻蔑的笑容，不易被人察觉的。这时，山狗的脸色刷一下就变白了，他害怕了，开始退却了。

　　原来，这个牛大愣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是个滚刀肉，是个打人不眨眼，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地赖。他在公安局早就挂了号，是个三进监狱的劳改释放人员。他的绰号在长白山里的各乡镇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幼皆知了。他比狼虫虎豹还可怕，比鬼魅魍魉还骇人,他顶风都能臭出一百里。

　　这回认识了吧？让开吧！牛大愣得意极了，他说话的功夫就要上车。二蛋，石头，山砲，黄伟杰都感到身上冷冷的，，有股寒气袭来，有点退却的意思。山狗这时的脾气早已跑到爪畦国去了。他在后退，想躲到大家的后面去。除了徐大壮以外，所有人的脸上都不会笑了。

　　真的，这回俺算是见着活的了，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牛大愣？你就是那个让人望而生畏，打人不眨眼的牛大愣？徐大壮的讽刺牛大愣并没有听出来，他以为徐大壮害怕了，退却了，一定会恭恭敬敬的把路让开。他转身上了车。可他作梦也没想到，从徐大壮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把他惊呆了。只听徐大壮“嘿嘿”冷笑了一声，然后，坚定的说了句，不行！

　　呀，这个狗娘养的，竟敢不给我牛大哥面子，揍他个狗娘养的！刚才车上喊话那人开始骂人了。

　　x你娘的，你的嘴是用粑粑褯子揩的呀？徐大壮急了，他用山东话骂了起来。二蛋他们几个听徐大壮骂了刚才那几个人，顿时都害怕了！一场仗是避免不了要打起来了，对方都是地赖，打起仗来，吃亏的肯定是这边了，大家都胆怯了。只见刚才那人脑羞成怒，一高儿从车上跳了下来，直奔徐大壮而去。那人来到徐大壮跟前，二话不说，恶狠狠的举拳就打。徐大壮躲也不躲。“咣”一拳打在徐大壮身上，徐大壮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可能是刚才那人用力过猛，没把徐大壮打倒，自己却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好几步。徐大壮不理采这人，他又从怀里掏出矿泉水瓶，“咕嘟”喝一口白酒，然后，慢条斯礼的对刚才打他那人说，喂，俺说哥们，俺让你三拳，三拳过后，俺可就还手了。那人站稳了脚步，使劲甩甩胳膊，瞅瞅徐大壮那虎背熊腰，有点打怵，刚才那野性劲也已荡然无存了。二蛋他们站在一边看得真真切切，大家纳闷，这徐大壮练的是什么武功？打一拳就象被蚊子叮了一样，无动于衷。相反，倒显得悠然自得。山狗悄悄的和大家说，喂，你们知道不，老大这是喝酒止痛呢，还是练的挨打功？

　　滚蛋，我看不象，依我看老大会那个！石头看出点门道。就在大家悄悄的议论的时候，刚才那人抡圆了胳膊，又冲了上来。只见他小眼圆睁，照准徐大壮的前胸使劲打了一拳，这一拳不打紧，徐大壮不但没动，反而倒“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又从怀里掏出了酒，又喝了一口，抹抹嘴，又说，来，还剩一拳了，使点劲，别象个娘们似的，打得不疼不痒的，倒叫老子浑身刺挠起来，把刚才骂人的劲拿出来。

　　大家再看刚才那人，只见他“蹬蹬蹬蹬”，倒退几步之后，“扑通”，摔了个仰八叉。大伙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连“四不象”车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这边山狗又从后边来到前边，他小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徐大壮，心中又升腾起一点勇气。

　　再来！徐大壮又叫起号来。刚才那人胆怯了，惧怕了，他爬起来，上下打量着徐大壮，开始退缩了。

　　来呀，孬种，还差一拳哪！怎么，不敢了？徐大壮不奈烦了。

　　我来！牛大愣刚刚回到车上，又从车上跳了下来。

　　对，对，牛大哥打他，狠着点，不让他尝尝厉害，他不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睛。车上的同伙跟的起哄。

　　徐大壮瞅瞅牛大愣，只见这家伙怪眼圆睁，脸上的横肉一丝丝在颤抖。他凶相毕露，本性暴露无遗，恶狠狠的向徐大壮靠近。徐大壮轻蔑的一笑，脸上全无惧色地说，你来不行，俺不和你玩。

　　怎么，不敢了？牛大愣凶狠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蔑视，以为徐大壮害怕了。

　　不是不敢，刚才那小的还差一拳呢，俺不能白挨他两拳呀！俺说了，让他打三拳，三拳之后该俺的了，你要打这一拳，那你打完了，你替他挨打，还是继续打他？这话可得说明白了。

　　妈的，还净臭讲究，哪来那么多屁事？我先打了在说。牛大愣不由分说，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照徐大壮的脑袋打了下去。徐大壮一侧身躲过。牛大愣又挥舞拳头，照徐大壮的前胸打来。这一次，徐大壮可没躲，实实在在的迎了牛大愣一拳。牛大愣见自己使出了吃nǎi的劲打了徐大壮一拳，也没有把他打倒。他有点脑羞成怒了，但他又有点胆怯。他的心里在一刹那矛盾了。如果不打，害怕丢面子，如果继续打下去，自己不一定是眼前这条山东大汉的对手！如果打不过人家，那更丢面子。那自己多年在林区立的棍就被这条山东汉子给撅了。他咬咬牙，露出一付玩命的架式。二蛋等人一看牛大愣玩了命，大家都为徐大壮捏了一把汗。山狗悄悄走到徐大壮身边说，大哥，算了吧，牛大愣咱惹不起。

　　大家都围了过来，都关心地对徐大壮说，大哥，见好就收吧！

　　徐大壮微微一笑，说，放心，制人一服，不能制人一死。

　　大家见徐大壮稳cāo胜券的样子，都放下心来，屏心静气准备看一场龙虎间，正义与邪恶的争斗。

　　牛大愣此时已硬着头皮扑了上来，徐大壮轻轻的躲过，一个扫蹚腿，把牛大愣结结实实的扫了个跟头。牛大愣爬起来，象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他觉得颜面丢尽，嗖——从腰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穷凶极恶的向徐大壮刺去。徐大壮不慌不忙，来个鹞子翻身，在牛大愣还没有反映过来时，已经转到了牛大愣的身后，一脚踹在牛大愣的后腰上，牛大愣站立不稳，简直向前倒去。就在牛大愣快要倒地的关键时刻，徐大壮发现牛大愣手里的尖刀是倒拿的，刀尖直冲心脏，如果不马上采取招法，牛大愣会一刀毙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大壮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身上前，扭过牛大愣的右胳膊，把他的尖刀拿下。牛大愣扑通倒地，因他右手的尖刀已被徐大壮拿下，他才幸免一死。当时，牛大愣的脸都吓白了，倒地上半天起不来。在场所有的人都认为牛大愣必死无疑。牛大愣躺在地上，昏昏沉沉一会儿过后，没觉出身上哪儿疼，他忽的坐了起来，浑身上下瞅瞅，没有刀伤，看看地上，没有一点儿血迹。他立刻站了起来，当他再看徐大壮时，发现自己的尖刀在徐大壮的手里，他顿时明白了，是徐大壮救了他。

　　二蛋这边，山狗一高蹦了起来，大声喊，大哥好武功！

　　二蛋，石头，山砲，黄伟杰一起欢呼起来。

　　牛大愣愣愣的瞅了徐大壮一会儿。突然，他“扑通”给徐大壮跪下，嘴里连连说，谢谢徐大哥救命之恩！然后站起来，跳上“四不象”，掉过头,一溜烟的返回去了。临走时，扔下一句话，徐大哥，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二蛋等人立刻围了过来，这个问，大哥，你会武术呀？

　　大哥，啥时学的？武功真厉害！

　　大家七嘴八舌，簇拥着徐大壮，象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大将军一样，回到了飞云浦。一回飞云浦，山狗说啥张罗着喝酒庆功。

　　哎，我提个建议，咱们今天晚上请大哥，庆祝一下大哥的胜利！

　　对，庆祝一下，大哥撅了在咱林区横行多年的赖棍，必须庆祝！

　　在谁家喝？山砲问。

　　当然在山狗家了，别看这小子在外边象个癞皮狗似的啥也不是，可在家他可是天老大，地老二，说一不二呀！二蛋说。

　　谁说我在外边啥也不是了？说实在的，今天大哥要是吃了亏，你看我上不上，非把那个牛大愣打扁不可！山狗吹起牛来头不抬，眼不睁，吐沫星子满天飞。

　　行啦，别吹了，咱们飞云浦的牛可不多了。山狗一吹，山砲就来气，他最看不惯的是吹牛皮的人。他对山狗的作法从来都不买帐，山狗吹一次，他就顶一次，把山狗顶得有点打怵他！他在跟前时，山狗不敢吹牛，今天可能是高兴忘了，才不顾一切的吹了起来。

　　好啦，不是张罗喝酒吗？咱们各自回去张罗一个菜，都拿山狗家去，酒就山狗出了。二蛋在哥几个里排行老二，说话是有份量的，大家都同意他的说法。只有山狗，愁眉苦脸的犯了愁。

　　怎么啦山狗？徐大壮看出了山狗的心思。

　　我……我……山狗吭吃了半天，似有难以启齿的话。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吭吃鳖肚的，象大便干燥憋了好几天似的，让人听了都难受。山砲咣啷一炮，把山狗轰得满面羞色。

　　是呀，有话就说吗，干嘛吞吞吐吐的？二蛋也着了急。

　　如果你家不方便的话就到我家。石头自报奋勇的让到他家。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山狗急了，赶紧分辩。

　　那是为什么？二蛋又问。

　　我……哎，反正也不是什么砢碜事，说就说。我这个人好酒，大伙都知道，家里从来也存不住酒，到我家喝酒我是求之不得的，可我家的酒不够呀！山狗终于把他犯愁的原因说了出来。

　　嗨，我寻思啥事呢，不就是酒吗，行了，俺出酒。徐大壮把酒大包大揽下来。

　　徐大壮拿酒，大家拿菜，一人一个菜就凑了五个菜，山狗觉得在他家喝酒，还让人家徐大壮拿酒。觉得过意不去，就又增加了三个菜。徐大壮拿来了二十斤装的塑料桶一桶白酒，哥六个热热闹闹的喝了起来。喝酒唠嗑的主题当然离不开徐大壮撅牛大愣棍的事了。山狗又中心发言了，他海阔天空，玄天玄地的侃了起来，这回山砲没有顶他，因为是在他家，他媳妇还在跟前，给他留了足够的面子。

　　哼！以后咱们飞云浦的人谁也不敢惹了，今天太大快人心了，把牛大愣给治了，看别人谁还敢得瑟？山狗已两杯酒下肚了，他就象自己打了胜仗一样的骄傲，自豪。

　　我看这回大哥把牛大愣打了，以后这小子在借给他个胆他也不敢来咱们飞云浦了。以后咱飞云浦可少了一个祸害呀！石头的语言迟钝，一般的时候他喝酒从来不吱声，偶而能插一句话，但他这喝闷酒的人却有一个常人没有的特点，他自己能把自己干倒，喝得酩酊大醉。他二十仈jiu岁还没有老婆，为了这事，父母可着了急。石头为人老实厚道，说话办事一锛一斧从不说大话。本来，他找媳妇不该费劲，可相了几个姑娘，一听说他喝大酒就都摇头。有一次，石头看中了和平林场的姑娘，这姑娘比石头小三岁，中等身材，文文静静，长得很秀气，家境也挺好。起初，姑娘对石头也颇有好感，看中的是石头的憨厚，诚实。就这样，俩人相处了。在俩人相处期间，石头把酒忌了。姑娘一心一意的爱着他。可有一次，累了一天的石头，晚上回到家后，听说同村的一家亲戚的老人过六十大寿，石头是一个不落过程的人，他跑去赶礼，过生日的老人的儿子管石头叫表哥。这小子听说石头有酒量，就非要和石头拼酒。石头是个实诚人，你倒他就喝，熟不知，那个表弟喝的是凉水，而给石头喝的却是白酒。一顿海喝之后，石头喝得一塌糊涂，不醒人事。被人家拖死狗一样拖回了家。这件事姑娘知道以后，和石头拜拜了。石头失恋了，失恋后的石头不但没吸取教训，反而更加和酒较上了劲，由每天晚上下班一顿，增加到每天喝三顿。早晨上班之前也来一杯。后来，他进山拉木头，到了采伐队，也和徐大壮一样，怀里揣瓶酒，一会儿拿出来喝一口。本来就言语迟钝的他，自从失恋以后就更加沉默寡言了。后来，徐大壮，二蛋，山砲，山狗，黄伟杰在一起喝酒比赛，他也应邀参加，荣获了第三。从此，哥六个他就排行老三了。今天高兴了，再加上几杯酒下肚，才把他的话引了出来。

　　哥几个，今儿个牛大愣要和大哥拼命，说实在的，我也真替大哥捏了把汗。后来一看，那牛大愣也就是徒有虚名……山狗的话刚说到这里，被山砲把他的话给打断了。

　　行了吧，刚才你这话都说过了，你不是就想说，如果大哥打不过他，你就冲上去吗？行啦，都知道了。

　　本来吗，后来我一看那小子远远不是大哥的对手，我就放心了，不用我帮了。山狗几杯酒下肚，把眼睛瞪得溜圆吹。正在这时，山狗的儿子领回来几个人。一进屋，他儿子就说，爹，这几个人找徐大爷，我告诉他们在咱家喝酒呢，他们就跟我来了。山狗的儿子只有七八岁，小脸小手冻得通红，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山狗一瞅儿子领回来这几个人，刚才还咵咵其谈的他，立刻嘎然而止，收敛了笑容。原来这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牛大愣和他的弟兄们。所以，山狗一见他们免不了有几分惧怕。虽然白天他们已经被徐大壮制服了，但他害怕以后单独外出碰上这伙人，那他可就只有吃亏的份了。他最气的是这个不懂事的孩子，竟然把他们领回了家。他的心“突突”的狂跳不已，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徐大壮还在喝酒，他根本就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只听他对大家说，来，把杯里的酒都干了。二蛋等人，除了山狗因有徐大壮给撑腰，当然也就不害怕了。大家都把酒杯举了起来。此时，牛大愣等人站在屋地上垂手站立，很有规矩。牛大愣身后一人手里拎了个大大的方便兜。

　　徐大壮等人把杯里的酒喝完。徐大壮讥讽地问，牛大侠，不出一天又见面了，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大侠更不敢，您才是大侠呢！俺哥几个来见徐大哥，一是感谢救命之恩的。二是想拜徐大哥为师，跟徐大哥学武术，请大哥别嫌弃。牛大愣满脸堆笑，他从兜里掏出一盒软中华烟，给大伙递烟。徐大壮急忙摆手，不客气，俺哥几个都不会抽烟。在林区工作，在林区居住，不会抽烟最好……此时，徐大壮好象给牛大愣讲护林防火的知识。牛大愣刚刚自己叨上一颗，还没等点燃，听徐大壮这么一说，急忙把叨着的烟拿下来，放进烟盒里。他和领来的几个人还垂手立站，毕恭毕敬地站在地上。徐大壮微微一笑，说，牛老弟，俺这么称呼对不对？直到这时，徐大壮才给牛大愣等人一个正脸，他对牛大愣说。

　　随您便，随您便，只要您老人家愿意，叫什么都行。

　　听了牛大愣的话，徐大壮忍俊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二蛋等人也都笑了起来，把牛大愣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不知徐大壮他们笑什么？也只得跟的“嘿嘿”的讪笑几声。徐大壮笑够了，问，俺有那么老吗？

　　那是，那是，是我叫错了，徐大哥别介意。牛大愣这才明白徐大壮他们笑的原因，生怕徐大壮不愿意，急忙解释。

　　没关系，不是俺不客气，俺是本份人，象你们，俺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横行乡里，想跟俺学武术？那可不行，你们学会武了，那不更麻烦了吗，再提起你们和俺们的关系，俺可不和你们吃那锅烙。徐大壮坚决拒绝了牛大愣等人的请求。牛大愣无奈，只好说，徐大哥，那咱们就交个朋友吧，多个朋友多条路，请你别拒绝,给弟兄点面子。

　　来吧，别在地上站的啦，一起喝点，烟酒不分家吗。徐大壮出于礼貌，让牛大愣等人上炕喝酒。牛大愣受宠若惊，赶紧让他身后的人把方便兜拿过来。

　　徐大哥，也没啥拿的，拿点鹿肉，给徐大哥下酒，这鹿肉是熟的，是我现烀的，请徐大哥尝尝。

　　牛大愣身后那人把一大方便兜鹿肉递了过来。牛大愣又对身后的人说，把酒拿过来。原来，牛大愣还带了一箱白酒，大家谁也没注意到这箱白酒。牛大愣巴不得有和徐大壮喝酒的机会。人都说，酒是感情的纽带，如果在一块喝上了酒，有了这个纽带，那不是多了个武功高强的朋友了吗！牛大愣的心里十分高兴，所以，他也就实实在在的上了炕。山狗媳妇赶紧拿出几双筷子和酒碗。牛大愣领来的那几个人还站在屋地不动。徐大壮对这几个人说，都上来吧，别在地上站的。这几个人的眼睛瞅着牛大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有人悄悄的趴在牛大愣的耳边说，大哥，那俺们就先走了？牛大愣瞅也不瞅就不客气地说，走吧，我和徐大哥喝会儿酒。

　　那几个人把那箱白酒拎过来，放地上就都走了，徐大壮再也没客气。

　　牛大愣高兴，喝多了。由于路太远，飞云浦又地处偏僻，夜晚野兽经常出没。徐大壮害怕他一人走危险，就没让他走。给他一个人在山狗家安排个房间，让他在山狗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牛大愣起来后，很过意不去，千恩万谢的走了。从此，山狗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牛大愣临走时，再三要求徐大壮给个面子他要做东，宴请徐大壮和他的把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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