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第4章 楚芸的平凡生活（3）

　　楼下街道上，苏斐的叫骂声已经停歇。

　　可那位老伯依然没有离去，此人精力旺盛，不肯善罢甘休，漫天叫骂，胜过泼妇，不知他到底是图个什么。如果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也不用如此折腾。气大伤肝，虚火伤身，有损阳寿，徒劳消耗光阴，百害无一益，徒增笑柄。

　　故意倒水的事主若无其事，在室内忙着自己的事。这附近的租客工作繁忙，没有百无聊赖的人，时间长了，都回到自家屋内忙活，无人理会这个被气疯了的老伯。

　　楚芸经过老伯身旁时，自觉惭愧，心虚难安，用画册掩住面目匆匆走开，登上侯她多时的三轮车。

　　苏斐怪责楚芸动作迟缓，害她等了半天，黑沉着脸，等着楚芸的解释。楚芸登上三轮车，坐在苏斐对面，见苏斐闷闷不乐，于是张开双臂，做势欲抱，被苏斐没好气地推开。

　　“别生气嘛，小姑懒床，不肯起床吃早餐，我跟小姑多聊了几分钟……对不起啦！”

　　“哼！”苏斐斜了楚芸一眼，双手交叉，转身看向别处。

　　“两位大美女，坐稳了！”

　　待楚芸坐好以后，许青山踩动踏板，载着一车漫画书册和两位姑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看许青山瘦弱，腿脚却不含糊，双脚踩踏板，就像舞着风火轮，看似毫不费力。

　　耳边，老伯的声音越来越远，却没有消停的迹象。

　　望见楚芸仿佛因为做错事而不安的神情，苏斐表示极为不满，说道：“姓楚的，你又不是故意的，你怕那个死老头做什么呀？”

　　楚芸拿起一本《海贼王》捧在手心翻看，还未看清页面上的字迹，眼前伸出一只手，手中顿时一空，却是被苏茹夺了去。

　　苏斐指着楚芸的鼻子，指责起来：“你呀，从小到大都是这副德性，看你就宝。”宝，长沙方言是傻气的意思。

　　楚芸微微撅起嘴，嘟嚷了一句：“不是有你罩着我和青山嘛？”

　　许青山嘿嘿笑起，附和楚芸的话。

　　“还笑！”苏斐恨铁不成钢，卷起《海贼王》敲打楚芸和许青山的脑袋。

　　楚芸抱着脑袋问：“今天我们去哪里摆书摊？”

　　苏斐气未消，直接回答：“人行天桥架！”

　　许青山反驳一句：“不行，三轮车推不上去，搬书也不方便。”

　　“那就去地下通道。”

　　“还不是一样。”许青山再次反驳苏斐的提议。

　　两次提议被否决，苏斐更不高兴了，于是用力掐了许青山的腰肋一把，之后想了想，灵光一现，展颜笑起，说：“不如，我们今天去地下铁的出入口试试。”

　　“太危险！”楚芸和许青山异口同声否决，态度十分坚定。

　　苏斐忙解释起来：“我们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摆书摊，虽然是危险，不过我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说不定，今天就可以把这一车的书全部卖出去。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进一批新书，今晚还可以进菜馆海吃一顿了，怎么样？”

　　苏斐自信满满，而楚芸和许青山摇头不迭。

　　苏斐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说：“叫你们拿主意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做哑巴不说话。我来出主意的时候，你们都不同意，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楚芸摆手，露出招牌式的纯美笑容：“我和青山不是这个意思。”

　　“谁叫你们两个都没有主见！”苏斐定下主意，铁了心，咬着牙齿恨恨地说：“听我的，去地下铁，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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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芸居住的出租屋里，小姑放下碗筷，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混杂在众多书本杂志里的记事薄，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相片，捧在手心细看。

　　相片里有三个人，左边的女孩看起来应该有十二三岁，轮廓与小姑有着些许相似。右边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头却已花白。

　　中间是一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有着一双洞若观火的眸子，和他小小的年纪极不相称，看起来十分邪异。

　　“哥，小芸已经长大了，她考上的是湖南师范大学，名牌学校。小芸要当小学教师，我敢肯定，这一定是受你的遗传影响。小芸懂得照顾自己，比我还懂事。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那些事情都告诉小芸？就是不知道嫂嫂那个世界的怪人，还会不会来找小芸的麻烦？”

　　小姑揉了揉润红的眼睛，继续喃喃自语道：“已经十二年了，你已经消失十二年，姑姑差不多要把你忘记了。”

　　小姑说话的对象，从楚芸的爸爸转移到另一个人——相片中的小男孩。

　　“姑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会回来吗？”

　　小姑目不转睛地凝视相片中的小男孩，淡眉紧锁，陷入深沉的思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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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喧闹的城区，楚芸、苏斐和许青山果真在地下铁出入口附近的公园里摆下书摊。

　　此地人来人往，却都是走得匆匆忙忙，很少有人在他们三人的小书摊前停留。

　　苏斐号施令，说道：“你们两个别愣着啊，都给我站起来吆喝。你们不喊出来，谁会注意到我们这个小书摊？”

　　楚芸和许青山扭捏羞涩，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令苏斐很不爽。

　　苏斐本想示范一下，以鼓励楚芸和许青山。可她张口欲喊，却没能出声响。

　　楚芸和许青山看着她笑。

　　苏斐讪讪一笑，说：“好别扭啊，我不好意思喊出来。”

　　楚芸和许青山露出相同的表情，像是在说着“嘿嘿，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啊”。

　　于是，三人默默地守着小书摊，眼巴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期盼着，犹如可怜的乞儿。

　　偶尔有人在书摊前停下脚步，有的只是粗略地浏览一下封面就走开，而有的却只看不买，令楚芸三人失望至极。

　　炎日当空，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从东方挪移到西方。夕阳落照，夏日的傍晚燥热难安。

　　渐渐地，夜色降临，万家华灯齐放彩，羊城美轮美奂。

　　楚芸、苏斐和许青山已经换了阵地，直接将书摊摆在地下铁出入口。

　　此时只有楚芸一人守着书摊，苏斐和许青山则站在偏远的地方放哨，以防范城管之流突然来袭。

　　城里不允许在公园、街道、地铁站附近私设摊点，若被城管、治安抓到，会被扭送派出所接受教育。

　　苏斐性情好动，独自一人站在街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无人陪着说话，无所事事的样子，已经很难熬下去。

　　其行为可疑，引来不少行人好奇的目光，时间一长，连苏斐她自己都感到很别扭。

　　苏斐觉得十分无趣，于是回到楚芸身旁，打算收摊走人，免得站在街头丢人现眼。

　　“芸，今天卖了几本？”

　　楚芸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阅读出声：“《专属妖精》第一卷的漫画版卖出七本，小说版也是七本，《海贼王》五本，还有——”

　　“停！”苏斐打手势，打断楚芸的话，说：“你就直接一点，痛痛快快地告诉我，总共卖出多少，今天赚了多少钱就行，我不要听你念流水帐。”

　　“噢！”楚芸照着记事本，念起：“总共是二十三本，除去成本，我们赚了一百零八块，再减去今天吃的泡面，还剩下八十七块。”

　　苏斐听罢非常失望，叹了一口气，纳纳地说：“还不如去我们昨天呆得那个商场门口。”

　　楚芸笑而不语，她和许青山一开始就不赞同来地铁站。

　　这时，许青山越过花坛草圃，径直往书摊方向跑了过来，十万火急。

　　苏斐和楚芸看见许青山奔来，不等青山暗号，都知道情况不妙，形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两人立马蹲下身，匆忙捡起地上的图书漫画，将其扔进三轮车的车箱里头。

　　值此紧急时刻，两个姑娘有些手忙脚乱。犹其是楚芸，三轮车明明就在她身旁，她却三番五次没能把图本投进去，反而浪费时间跑远重新拾捡。

　　另一边，有两个腰上系着警棍的城管吃过晚餐后，在公园里溜达，恰巧现地下铁的出入口有疑情。见楚芸三人正火烧眉毛一般匆忙收拾书摊，俩城管也奔了过来，势必要逮住他们三个人治罪。

　　等图书都被扔进车箱里，许青山跨上三轮车大喊：“兵分三路！”

　　言未毕，许青山骑着三轮车先一步逃逸，以确保满满一车的图书的安全。

　　三轮车上的图书价值上千，都是三人拼凑的血汗钱。若被城管以非法占道经营、妨碍经济秩序等五花八门的名目没收，他们三人的这个暑假全都白忙活了。

　　楚芸和苏斐各自抱着一沓不值钱的儿童读物，站着不动。他们的任务是等候城管离得近了再逃，以分散他们的注意，给许青山足够的时间带着图书去到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