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言行合一

　　自祈雨阵进入叠势之后，魔兽阵营之前的诸强之中，最为尴尬的人便是暴仓了。他是胡图名义上的授业之师，到现在竟连一个如师都不如。这也便罢了，他是何等人物，心思自不会坠入死隙，想想便通了。若胡图还是那个胡图，自不必说。可眼前的胡图，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彬彬有礼、察言观色、谨小慎微，横看坚看都象个小人。

　　他，又能如何呢？没见如师都开始防备他了吗？连明心都将他盯得死死的，那青鸾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一切现象说明，此人再也不是他的得意弟子了。这个徒有胡图之身，却已非胡图之魂的人，究竟是谁？此人定非泛泛之辈！

　　胡图坐在暴仓的身后，闭目聆听。在暴仓看来，他这是在养神。弟子胡图，何时有过这等养神功夫？两军阵前、阴风横行，他竟能无视外物、静守本心，闭目养神，他不是心太大，便是实力太强，全然不将这大阵放在眼中。亦或是，此事与他无关，只是来看看热闹。

　　暴仓是淡然的，没看到几位仙都尽量避免与胡图正面应对吗？自己实力低微，真动起手来，在那几位面前都毫无胜算，他们所忌惮之人，想必是藐视众生的存在。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担忧？既知不敌，便坦然待之，可也。

　　“师父，何谓身如镜、心若湖、言比葶若、行似蕰木？”胡图在身后问道。

　　暴仓面色如常，淡淡道：“这可是你父的教诲，为师修为浅薄，尚不能解读。呃——看来，这次你受伤不轻，想必很多事要慢慢才能想起。无妨，有些往事，若实在想不起，便问你的戗影师兄吧。自你入我门下以来，他可一刻都不曾离开过你。”暴仓挤出了一个关爱的表情，又对一旁的戗影递了眼色。

　　戗影哪里知道其中隐情，还以为师父所言为真。心里对胡图的遭遇同情不已，又担忧自己表露太过直接，刺伤了师弟那颗稚嫩的心。于是，呵呵一笑，道：“是啊，小胡图，有何不解，便问师兄！我可是天天背着你呢，你那自如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就是我肩上生出来的！”

　　暴仓瞪了他一眼，心道，尽胡说八道，万一惹怒了这位祖宗怎么办？戗影哪里看得到师父的脸色，满眼都是对胡图的宠爱。

　　胡图心道，看来这个戗影是真疼胡图的，全然不像那几位。想必这暴仓也是知晓内情的。罢了，只要不撕破了我黑龙的面皮，便随了你们去。

　　胡图举首，向坐在身边的戗影望去，心道，这魔兽的身形相较胡图是大了些。两人并坐一处，他还触不到戗影的膝盖。而那戗影却高达两丈有余。

　　戗影宠溺的伸手去揉胡图的脑袋，胡图嫌弃的将头一偏，避了过去。戗影意外道：“行啊，师弟反应越来越快了。昨日你还输给我！莫非一日之内，师弟便有进境？”

　　胡图心中一叹，还进境，这具肉身在自己眼中，不过是块破布罢了。

　　戗影俯身，与胡图贴耳道：“师弟，那番话，你曾对师兄讲过的。在我眼中，你就是另一个师父，就是不用行拜师礼的师父。”

　　“是吗？”胡图震惊，原来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他也好奇起来。“那、是何意？”

　　“哎呀，师兄记得也不清楚。”戗影又故作恍然道：“但我记得，你说，魔兽要经常洗澡。想必你的意思是，洗得锃亮，就像镜子一样？也许这便是，身如镜！”

　　胡图咧了咧嘴，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这心若湖，想必就是心大，只有心大了，什么都装得下！”

　　胡图又点头。

　　戗影如同受到了鼓励，就像是接受师父检验所学的弟子一般，兴致浓浓道：“言比葶若，复杂一点儿……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师弟你那般多学问，但大意——师兄还是懂的。应该就是，身为魔兽一族的精英，要说话算话！”

　　胡图疑惑道：“那葶若是何物？”

　　“呃——你说过，好象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那岂不是言之无物？”

　　“……”戗影怔道：“奇怪，我怎么越说越不明白？”

　　“那蕰木又是何物？”

　　“这个！”戗影兴奋道：“师兄记得很清楚的，当时你这样——”戗影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一直一曲两条线，道：“你说，这两条线是两个人，同时出发，到另一边。你问我，哪一条更快？”

　　胡图思索了很久，迷惑道：“难不成，曲线更快？”

　　戗影正色道：“是啊，师弟你说，做事求曲不求直，只要看着目标便好。既然都是到达那里，那么如何到达，便没那么重要了。”

　　胡图面色平静，但心中愈加不平静。心道，是啊，自己最想要做的，就是寻回真正的自己，而非这个半残的魂体。既然目标已定，又何必在意此路的曲折？若是求直，将与眼前三位强者争个鱼死网破。但，那又何苦？

　　正所谓，道不可言。这位戗影师兄又装作理不清，自己便承了他的意，装作不知罢了。

　　胡图转首望向狄蒙，道：“师兄，这是何人？”

　　“敌首！”

　　“杀了便是，还留他何用？”

　　“师弟以前说过，两军阵前，杀人莫过诛心……”

　　“那就将他的心，化了便是！”

　　戗影眨了眨，劝道：“师弟你以前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我现在是这个意思。”胡图起身，向狄蒙走去，边走边道：“随我来！”

　　戗影怔住了，他怎么忽然觉得胡图变了，与以前简直就是两个人。他看了眼师父，师父点头。戗影暗道，您这小徒弟，早晚让您惯坏了。

　　令师徒二人没想到的是，明心忽然现身于狄蒙的身前，道：“小胡图，你是想听姐姐讲道理呢，还是要过了姐姐这一关？”

　　“胡图，还望小姐姐解惑。”

　　“道理就是——”明心看了一眼戗影，道：“我们的目的是退冥军，而非杀一人。”

　　“可他是敌首，杀了，可乱冥军之心！”

　　“若是冥军自知力不可敌，归去无望之时，他们会如何？”

　　“犹如困兽？”

　　“弟弟，所言极是。到那时，也会伤了更多的性命。所以说，退冥军，少伤亡，便是终极目的。这可是你之前对姐姐我说过的哟！”

　　胡图不再向前，心中越来越疑惑，看来，他轻视了那个胡图。原来，一无是处的另一面，竟然知此智慧。

　　胡图拱手，正色道：“既是胡图所言，当言行合一！胡图，听小姐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