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与情（1）

　　夜，已深。月，在水气的氤氲中探出半边脸。

　　这个没有夜晚的城市，依旧喧嚣，这个时候正是夜生活的开端。罪恶与丑陋经过白天的蛰伏，悄然的舒展着它们的双臂。

　　一阵难得的微风，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掠过了平安里，掠过了逍遥桑拿城。

　　丝丝风声入耳，刺激着这名吸烟男子的神经，他刚刚挂断了电话，右手一盒新买的中华被捏的皱巴。左手把烟头送到嘴里深深一吸，试图用尼古丁平缓自己的紧张，却引来剧烈的咳嗽。

　　柜台的服务员望向他，他也望向服务员，眼光交接，他一边摇了摇左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算个什么鸟事！对老子撒手不管了。哼。”狠狠的甩掉香烟，“让人心寒哪。”

　　不过他随即释然了“唉……不管怎样，老子还是谢谢你们。”

　　2009年5月13号，S市这方天地注定要震上一震了。众多熟睡中的警界精英被毫不客气的打断美梦，只因一个人死在了逍遥桑拿城……

　　次日。

　　钟运达觉得，阳光明媚的早晨是诸事顺利的征兆。他从床上挣扎起来，轻轻的抽出妻子头下的手，捏了捏被枕得有点发酸的左臂，见没有吵醒睡梦中的妻子，满意的笑笑。

　　“没有一点爱，人是活不下去的：人天生有个灵魂，就是为了使他能够爱……”钟运达很庆幸自己能够挽回差点逝去的婚姻。运达、运达，倒了N年的霉，运气终于到达了？

　　他拉开落地玻璃门，走出阳台任由阳光洒在疲倦的身体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在这个季节里，连续下了十几天的梅雨，今天却突然放晴。“真是一个捡来的好天气。”钟运达这般想着，便有种轻快愉悦的奢侈感。

　　局里的领导终于发了慈悲批准他一个两天的“长假”。难得一个假期，天地干净整洁得像洗过晾干一样，一切清新明快。所有丑恶，不漂亮的事物与感情仿佛不会在这个城市发生。

　　洗刷完毕，钟运达打开手机，一看，二十九个未接来电。拨通小郭的号码。

　　“喂，小郭，我不在这两天你们没偷懒吧，有啥事没？”

　　“靠，头儿您终于开机了？找了您一晚上，可把您盼到了。”

　　“哟，怎么了这是，你们这班猴子平时不都盼着我……”

　　“刀疤强死了！”小郭打断了钟运达的话。

　　“大惊小怪，你们立案侦察不就得了……等等！你说谁死了？”

　　“刀疤强！！”

　　“我太阳的！那不得乱套了！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

　　“昨晚11点半接到的报案，局里立即抽调大批警力控制现场，拘留了一名嫌疑人，但是目前还没实质性的进展，还有……”

　　“行了，电话里说不清楚。”钟运达看了一眼挂钟“都过去8个小时了，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看来你们是遇上难题了。我马上赶过去。”

　　“但是头儿，嫂子那边……”

　　“先做好你的事情，老子这边用不着你操心。”

　　挂掉电话，运达走到床边，轻拨开妻子的头发，吻了一口妻子的额头。正待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发现妻子拉着他的手。

　　“亲爱的，你醒啦？怎么不睡久一点。”

　　“你又要去哪？衣服都换好了，别告诉我去买早餐。”

　　“老婆大人英明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这个，小郭他们遇到点问题，我去去就回，您再睡会，等醒了我就回来了。”

　　“不嘛，你还要陪我去逛街。”

　　“一定来得及的，我很快回来。”

　　“你每次都这样说，结果呢，还不是丢我一个人在这。我不要你走嘛”

　　“乖，别闹，走了啊。”钟运达掰开宋丹的手，准备离开忽闻。

　　“钟运达！你要敢走出这个房门咱们就离婚。三年了，你自己说说，有多少时间你是在家的，嫁给你和我自己一个人过有什么两样？是啊，是不一样了，单身的时候我还可以去约会，还可以和别人谈恋爱，和姐妹们一起疯。现在呢，只能在这冷冰冰的房子里守着，等着你回来。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我说到做到，这次谁来说情都不行来了。既然你不能给我幸福，就不要阻止我去寻找幸福。呜……呜呜……”

　　话说到后面宋丹捂着脸哭了起来，钟运达只好坐下为她拭去眼泪，安慰她。

　　“亲爱的，是我对不起你。欠你的只能以后慢慢补偿了。但是这次不去不行啊，解决不了这次的案件，恐怕S市就变天了。现在虽然不方便向你透露，相信待会的新闻会播出的。”

　　“这些我不管，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咳……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对不起啊，我必须去现场。作为一名丈夫，我不及格。但是，作为一名重案组的组长，我万万不能不及格啊。”

　　丢下最后一句话，钟运达夺门而出。

　　就在钟运达驾驶着他的二手“桑塔纳”呼啸而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他们那间临街房子的阳台上，宋丹的双眼始终跟随着它的车尾。她拿起手中的移动电话。

　　“喂，范老大，对不起，我软硬兼施还是没能拦下那只呆头鹅。”

　　“哦，放心。意料中事，我那个老同学的脾气我还不了解吗。哼。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用被赶出部队。”

　　“嗯~老大，人家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你身边呀，对着只呆头鹅闷都闷死人家了。”

　　“嘻嘻，阿丹别急，看看情况再说，很快了，再忍忍。我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宝贝丢在外面呢。”

　　“既然老大这样说，那好吧。人家真是命苦~”

　　“宝贝儿，我今天之内给你答复，先挂了，免得被追踪到。”

　　二手“桑塔纳”在覆盖榕荫的老街上跟随车流。车子走走停停，像喘气的感冒者。

　　“妈的！什么狗屁交通系统。老堵车。”钟运达狠狠的骂了一句，极不耐烦的摁了下喇叭，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电台。

　　“下面插播一则重要新闻，据本台收到的最新消息。昨夜11点30分左右，本市最大的三合会组织之一的青龙帮魁首——刀疤强，强哥，在平安里的逍遥桑拿城遇害。除了青龙帮成员外，越来越多另一三合会组织白虎堂的成员收到消息后，也往平安里聚集。警方担心双方发生冲突，提醒周边的居民关好门窗，尽量留在室内。警方发言人称，警方已经控制了现场，并会尽快查清案情，请市民相信S市的警察有能力保护本市的市民。至于案情进展警方没有进一步的透露。好，下面我们与现场的记者进行连线。你好，听到吗？陈洋。”

　　“唉，主持人好，各位收音机边的听众朋友好，我是陈洋。”

　　“陈洋能给我们介绍一下现场的情况吗？”

　　“好的，我现在在平安里外面的友谊宾馆顶楼。在我身边的还有室内主要媒体的记者，较早前警方封锁了整个平安里的街道并开始疏散平安里的居民，可以看到整个过程还是比较有序的，没有收到任何伤亡报告。青龙帮和白虎堂的成员在警方的控制下分列逍遥桑拿城的左右，目前双方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发生冲突，两边的成员都在等着各自的魁首到来。针对这次大规模的三合会聚集，警方发言人称不排除请求武警部队的协助。较早前桑拿城的负责人也被警方带到这里协助调查。暂时就是这些，有进一步消息我会第一时间为大家报道的，交回给主持人”

　　“谢谢……”

　　之后主持人说了些什么钟运达没有听到，他恨不得自己长一双翅膀飞过去。天空再次阴霾，这些年，这个移民城市的楼房与人口不知又增长了多少倍，因此在梅雨季节里更显得闷热。

　　城市的另一边，一辆黑色“大奔”缓缓驶进平安里，在拥挤的人流中几隐几现，实在不能往前开了，一只黑色的皮鞋踏出车门。

　　“大哥！”白虎堂的众喽啰纷纷行礼。

　　待黑西装黑领带黑帽的麦士伯下得车来，另一辆“保时捷”也不期而至。

　　“大飞哥！”青龙帮的众喽啰纷纷行礼。

　　“哎呀呀，大伙都看看，大飞哥真是派头十只啊，看来帮主这个位置是坐定了。难怪有人要杀了我多年的老友啊。恭喜恭喜。”麦士伯率先发难。众喽啰哄笑。

　　“哎。麦爷，屁可以乱放，话就不能乱说了。”车里走下一人，也是全身的黑色服装。“强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会背叛他老人家呢。倒是你麦爷要不要找强爷叙叙旧，请求他原谅你背后放冷枪啊。”

　　“哼，大飞你想干一架是吗？”

　　“干就干，谁怕谁。”

　　就在众喽啰准备撕斗一番时，听得一声枪响。

　　“住手，我叫你们两个来是协助调查的，不是叫你们来打架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发话的副局长蓝桥，他在数名刑警的护送中走两位老大面前。

　　“好，我今天就卖你个面子不和他一般见识。大家住手。”麦士伯自然认得蓝局长。

　　“既然麦爷这样说我也没意见，大家停手。”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其他人安分点，记住，S市的大牢随时为你们敞开。”

　　这番骚动过后，二手“桑塔纳”终于也赶来现场了。

　　“头儿！”小郭快步迎来拉开钟运达的车门。

　　“情况怎么样了？”钟运达也不废话。

　　“差点就打起来了，幸好有蓝局长在这镇着。”

　　“老狐狸也来了？那我就放心了。嘿嘿，照我说打起来才好，人渣死多点没所谓，社会才和谐嘛。”

　　小郭笑笑表示同意，他俩一边走，小郭一边介绍案情。

　　“初步鉴定显示，从伤口的形状和深度来看，凶手是用短刀类的凶器直接捅到死者的腹部，刀疤强是被一刀毙命的。除了腹部那个伤口，尸体上没有别的痕迹了，所以我们推测，刀疤强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害的。”

　　“谁做的鉴定？”

　　“小丽，尸体送回了局里做进一步的解剖。”

　　“找到凶器了没有？”

　　“我们的难题就是出在这里，现场除了一个完好的保温瓶啥都没有，我们找遍了整个桑拿城，连带外边也检查过了，就是没找到。老冯正带队扩大搜索范围。”

　　“毛。外面这么多小混混什么痕迹都被破坏掉了，估计是没啥收获的。嫌疑人什么情况？”

　　“邓智明，45岁，男，房地产公司高级工程师，无犯罪记录。根据店里的闭路电视拍摄到的画面，他是唯一个可能和刀疤强死前有过接触的人。您看这是桑拿室的设计图，因为密封需要，这扇门是进出房间的唯一通道。

　　刀疤强是和两名手下一同进入桑拿室的，不久他的两名手下离开，接着邓智明的拿着那个保温瓶进入桑拿室，大约十五分钟后，邓智明出来打了一通电话，再次回桑拿室时发现刀疤强遇害，于是报警。”

　　“刀疤强那两名手下找到没有？”

　　“没有，他们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吧，我先去向局长报个到，回头和你会合，尽快找出那两名手下，他们可能是破案的关键。还有顺便查查通话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