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赤诚相见

    带着一帮长安仆从回到故乡马庄村，马周的前脚刚踏进山岙中，熟悉的乡风迎面扑来，挟带着泥土的甜味，强烈震撼内心深处！

    心潮澎湃，鼻子一酸，激动的泪水夺目而出！

    我回来了！

    马周站在山岙里，犹如生根的顽石站立不动。任凭肆虐的风裹卷全身，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这里是生养自己的一片热土，有自己快乐的童年，有美好的憧憬，也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管走到哪里，外面的世界如何繁华，如何热闹欢乐，这里都是自己的根，最最梦牵魂萦的还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个眼神！

    乡是故乡明！

    在长安打拼人生的时候，拳打突厥贼，刀劈吐蕃妖，嘴咬脚踢七手八脚上窜下跳，甚至还可以面目全非过得狗都不如。一旦回到家乡，不管身份有多么高，担任多么大的官职，都必需回归赤子本色，还原最初的身份——农民！要遵守家乡的规矩，待人要和气，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逢人打招呼。

    身份是自己挣来的，名声是别人送的！连乡亲们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一个人彻底混失败了！

    所以，一进山岙，马周就下了马，不让任何人搀扶，一个人艰难地走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遇到乡亲们，马周一脸灿烂的笑，露出六颗牙齿向他们打招呼。

    临去长安，马周给马庄村的所有乡亲建了新房屋，没人不记得马周的好。大人小孩子闲着无事蹲在墙角晒太阳，也念叨着马周何时回来。言语之中透露出无尽的崇敬之情！

    这个世界上有钱的人多得是，可是他们钱再多与我们有卵的关系？自己又花不了他一文钱。可是，在马周这里，规矩却被改变了！马周不仅带着全村人一起做交椅致富，更把自己赚来富可敌郡的钱。几乎全部送给了同村村民！

    因为马周的存在，他们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生活，由感激产生怀念，由怀念产生思念。不知不觉的，马周就上升为一种追求，一种伟大的存在。在常人眼里。马周比神明还要崇高！

    现在终于见到思念的马周回乡省亲，他们不是欢呼跳跃，而是双手捂着嘴，站在那里无声的啜泣！然后才是大呼小叫的回奔到村子里，一边跑一边高声宣扬：

    “马宾正回来了！”

    山岙终点处。眨眼间涌满许许多多乡里乡亲，老人、大人、幼童、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来迎接马周。熟悉的不熟悉的，叫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脸上都带着羡慕的笑。

    马周远远的向他们招手，走到身前，恭敬的深施一礼：乡亲们好，我回来了。

    人群中突然闪出一条道，在天官的搀扶下。老祖长一只手拄着拐杖也来了，身上还是那样的衣服，只是腿脚不太灵便。拿着昏花的眼神盯着马周看了半晌，老族长开心地骂道：“还知道回来看看你爷爷？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你个龟孙！”说着，就要拿拐杖假装敲打马周。

    从长安带回来的仆从，赶忙站在马周身前，替马周挨了轻轻一下！他们正要厉声斥责老族长不要倚老卖老，被马周及时拖到身后。对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让他们站在前面捣乱。那帮人乖乖的站在身后再也没出面。

    “哪能呢？我这不是回来了！”马周赶忙走过去。扶着老族长另一侧说：“山岙里风大，咱们回家说话。”

    回到村子里。踩着宽大的石子路，老族长抽出胳膊，指着整齐如列的房屋，感叹：“看看吧，这里全是你建的房子，几乎一天也没住，你就只身去了长安！这次回来，一定要多住几天！一定要多陪陪杨筱紫和郭霄天！”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马周满口答应。

    还没有回到马大哈堂兄家，长腿和熊猫飞奔而至，一见马周，眼泪汪汪，鼻子一把泪一把地长嚎：“你终于回来了……”一肚子的话，也只化这么简单的普通的问候……他们激动过度失语了！

    马周眼角也湿润了，多好的兄弟，还是那么直肠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哭什么哭！回来不是好事么？让大家都心酸？马周边劝他们不要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快要拜堂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的哭！

    长腿和熊猫擦擦眼泪：“我们不是哭，我们是在笑！”

    马周非常感动，拥着他们二人，在全村的簇拥下，推开大门，迈进堂兄马大哈的院子。

    一家人接到马周回来的消息，顿时喜懵了！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迎接他。嫂子带着吖吖学语的侄子，站在角落里抹眼泪，堂兄马大哈扶着门框傻乐。

    杨筱紫和郭霄天一左一右，站在院子里泪眼婆娑，因激动过度，开心到了极点而娇躯颤抖！

    郭霄天比以前更漂亮了，一身浅白色吊襦长裙，一抹雪痕傲然挺立。好看的杏眼睁得大大的，眼泪沿着肌肤无声滑路：“你还知道回来么？你回来干什么？”说完，双手捂脸，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屋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马周知道，自己外出一年，太思念自己了，郭霄天是因爱生恨，爱恨交加，才说出这种前后矛盾的话来。

    生性温和执着的杨筱紫也是梨花带雨，不过她没有郭霄天表现那么强烈，脸色苍白地向马周弱弱称道：“我们等你一年了——郎君就让她撒一回泼吧！”

    马周也是万千言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没见她们时，想把一切最好的事讲给她们听，现在真的见了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这么深情的望着，看着，流着泪又兴奋着。

    “一切都还好吧？”半晌，马周才憋出这句所有人都会说的话。

    “好……你也好吧……”杨筱紫强力控制感情，不在一众乡亲的注视下太失分寸。

    那些站在门口的乡亲早被她们感动得一塌糊涂！撩起衣角擦拭眼泪。突然，村里一个感情丰富的小娘子快步离开门口，边跑边哭地说：“我受不了这种场面……太让人感动了！”

    马周紧走几步，来到杨筱紫的身前，想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

    杨筱紫红着脸看脚尖，轻轻拒绝了，嘟囔一句：“别，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你如今也是大官了，我——别弄脏你的官袍！”

    从一家人的表现里，马周感受到天大的幸福，也感受到若有若无的陌生和疏离！时间会让熟悉人变成陌生人！

    马周三下五去二脱掉官袍，一把拥抱住杨筱紫，转身对乡亲们大声地说：“现在，我不是官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