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神又算什么

　　战争女郎全部被芙丽雅调派去加强色斯灵尼尔宫殿的戒备，利安从宫外飘进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阻止，它是水月的宠物大家都知道，毕竟有人会养那么烂的宠物想不出名都难。

　　当闪烁光辉的耀洁水母从门外飘到水月的房间，发现自己主人的房间被浓厚的阴云所笼罩，依镜整个人更是愁云惨淡地蹲在墙角画圈圈，苍白的脸上泪珠扑簌簌流个不停，整一个怨气冲天的女鬼状，哪有宴会上优雅娴静的风采。

　　真该让那些大神们看看她现在的状态，保准兵退三千里，再无半点痴迷留恋。

　　利安粘回依镜的头上，用触须拍了拍她的脸。

　　“笨蛋，你又做了什么蠢事？”

　　依镜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室阴霾转眼被骤然升腾的怒火所取代。

　　这用辞，这语气，这毒舌，让人听了就有想吃凉拌海蜇皮的冲动呀！

　　怪不得没有人认出利安的真身，它和普罗米修斯时的温和关怀差了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说普罗米修斯给人的是可以信赖的安全感，利安则是逼人无时无刻不想拍死它！

　　就算现在知道了利安便是那位关爱人类的大神，依镜仍会忍不住用两种态度来对待。

　　气归气，好歹普罗米修斯刚刚帮了她，依镜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让芙丽雅收回神格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利安。

　　“利安，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地不爽，你最好不要再激我，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请你暂时当一顶合格的帽子吧，谢谢！”

　　利安沉默半晌。趁着左右没人。突然恢复成普罗米修斯地模样。他地气息依然温和淡雅。却又带了一份凌厉威仪：“你真地认为有神格是幸运地事情吗？”

　　依镜摇头苦笑。这位大神果然非常讨厌神族。

　　“神族自视甚高。他们不可能真心接纳人类。拥有神格地人类在他们眼里如同镀金地沙子。本质依然是沙子而不是真金。甚至因为神格而不得不加入诸神之间。忍受他们地蔑视。人类得到神格不见得是好事。”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为芙丽雅收回神格而难过。你并不想成为神。不是吗？”

　　“对。我从没想要成神。我只是想回人间。想回去……”

　　回想起自己生前地记忆和死亡地冰冷。依镜狂乱撕扯着自己地头发。哀伤地流泪：“我好恨。我好恨啊！凭什么我要死得那么惨。二十五年啊。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地吗？为了活下去。我付出地努力是别人地数倍！那个女人。她为了她地私心妒嫉。一个莫须有地猜测轻易地否定了我地生命！我不甘心！我要报仇！那种痛楚。那种绝望……我要让她也尝一次死亡地恐怖滋味！”

　　普罗米修斯目光怜悯，他环抱住依镜，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怜的孩子呀，这都是神的错，神把人类当成玩具一样作弄，你的神圣属性太过纯净了，所以有妒嫉这份纯净的神在你身上留下不幸的诅咒，依镜，不要让痛苦和怨恨占据你的心灵，不要向命运屈服，你要相信自己的存在价值，我知道你是非常优秀的人类。”

　　普罗米修斯亲切睿智的声音安抚了依镜几欲喷发而出的怨恨，她颤抖地伸出手拉住普罗米修斯身上的斗篷，靠在他的胸前放声哭喊着，声音凄苦悲痛而又抑郁，好像要把长久以来藏匿在心中的痛苦都给宣泄出来……

　　“依镜，哭吧，不要压抑自己，不管有什么样的伤痛，都让它化作眼泪从你心中流去，然后振作起来做好你自己，放下怨恨，复仇只会令你陷入万劫不复的罪恶之渊。”

　　“可是……可是……我放不下，我真的好恨、好苦……我想报仇，我的心在嘶喊着，不杀了那个女人，我的灵魂就无法得到安宁……就算代价是炼狱，我也不在乎……心里的恨意真的很沉重，压得我快要崩溃了！”

　　生前她无法理解恐怖片中那些冤魂为什么宁愿放弃投胎的机会也要复仇，当自己被杀之后，她终于知晓死亡是多么深沉冰冷的可怕。

　　感觉到生命的消逝，温度和呼吸从她身体里抽离，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之后，她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憎恨，失去性命，失去家人，失去未来的人生，她心里的善意也随着鲜血一起被剥夺，仇恨侵染了她全部的灵魂，她无法不去仇视鲜活的生命！

　　普罗米修斯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揪自己的头发，轻声叹息：“孩子呀，你又何苦委屈自己呢，即使报仇，你能得到什么？不，你的怨恨不会因此平息，鲜血会污染你魂魄的纯净，一旦沾染了罪孽，你将失去自我，沦落为低等的怨灵，或是成魔，或是消散，你心灵的空虚沉痛只能令你再不能获得快乐与幸福。”

　　“那又如何……现在的我同样无法感到快乐，死亡的回忆使我快要喘不过气……我知道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所以我努力地抑制自己迁怒别人，但是……但是……我真的快到极限了，你不懂我的心情，有时我甚至会想，干脆……全部都一起毁掉算了！”

　　“我懂，我当然懂你的心情，你的哀伤，你的绝望。”普罗米修斯用力抱紧她，希望借此把自己的心意传递给这个需要安慰的人类灵魂，“你大概不知道，被束缚在高加索山上时我也曾经一度恨过。”

　　“你……恨过？”依镜泪眼蒙胧地抬起头。

　　“人类的神话只写了我的经历，但是他们遗漏了我的思想，神也有感情，会欢喜，会愤怒，会悲伤……会有恨，在忍受长久岁月的折磨，四肢被束缚，胸膛被钉子穿透，疲累却无法休息，每天反复忍受肝脏被捉食至尽的痛楚，还要在悬崖之上看着宙斯愚弄伤害我心爱的孩子们……我有时甚至恨自己是一个神，不能立刻死去！”

　　说到痛苦折磨，大概没有人能和普罗米修斯相比较，他为了给人类争取更多的利益不惜得罪主神宙斯，哪怕宙斯如何威胁劝诱仍然坚持着不肯屈服，尽管他从预言中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得到解放，可是他身上依然背负着仇人留下的耻辱——嵌有高加索山石块的铁手环。

　　**被折磨，精神上也同样痛苦着。

　　天神一次又一次地愚弄他创造的人类，被束缚的他只能看着，却无法再伸出援手保护他的孩子们！

　　他也悲愤过，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憎恶着那些自以为把人类踩在脚下的骄傲神明！

　　“但我清楚，恨不能使我得到解脱，所以，我的依镜，你要坚强，之前的二十五年你都忍过来了，如今你在镜水界获得新的生活，伤害你的人自有地府公断，你又何苦为了她放弃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普罗米修斯浑厚的声音仿佛能给人勇气，“既然你懂得了失去的痛苦，就应该更加爱惜自己，放下仇恨，迎接新世界，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

　　依镜知道普罗米修斯说得有道理，二十五年她都忍下来了，只要把维儿的债还上，她就可以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何苦为了那个女人把自己也搭进去，根本划不来。

　　理智上她理解，可是感情上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普罗米修斯说这是神对她的恶作剧，只因为一个神妒嫉她过于纯粹的神圣体质。

　　妒嫉啊，看来神和人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嘛！

　　真是可笑，她就为了一个神无关紧要的妒嫉而倒霉了那么多年，挣扎着，渴求着，然后被杀……所谓的神又算什么！

　　然而，她根本没办法报仇不是吗，再怎么不甘怨恨，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镜灵，人类的魂魄，在诸神的宴会上她接触到各族的大神，也意识到他们完美躯体里的澎湃力量，即便是位阶最低的神，要消灭她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她渺小得犹如尘埃，无足轻重……

　　“我知道了，普罗米修斯，我会忍耐，可是我不是你，没有你那样宽广的胸怀，所以我绝不会放弃复仇……”

　　“依镜？”普罗米修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哼哼，我确实软弱可欺，但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哪怕对方是神也不能**我的命运于股掌间！既然地府不能审判他，那么我就用自己的力量去讨回公道！”

　　她会继续把恨继续压在心底，同为大神的普罗米修斯尚且因为拆除铁环而不得不藏匿隐蔽，她很清楚自己微小的力量想报仇几乎没有什么可能，为了不作无谓的牺牲，她会隐忍等待机会。

　　呵，她现在只是一缕幽魂，不再受生命的限制，有的是时间去寻找诅咒她不幸的那个神，君子报仇十年尚且不晚，小女子她就耗上百年、千年、万年……不管是多么高位的大神，她也会不择手段毁掉他！居然如此愚弄她，她岂能善罢甘休！

　　说她不自量力也好，她要让那些神知道，人类不是他们的玩偶！逼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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