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东方中央火车站

　　海亚海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扫了一眼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绫子，淡淡地开口道。

　　“不知道公主指的是？”

　　绫子的语气带着一股明显的顺从之意，不轻不重。

　　“首先，我说过了，叫我海亚。”海亚伸出一根葱玉般的手指，晃了晃，道。

　　“是。”

　　“其次，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海亚接着没说完的话，这才是正题。

　　绫子的身子不着痕迹地颤了颤，这话令她清楚地明白，海亚已经对自己起疑，若这时候她还太过掩藏，反而显得作假。

　　她抬起眼眸，漆黑色的眼瞳直视海亚的海蓝色瞳孔，声音不急不缓，跟她平时倒有点不一样，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小猫突然变成了一头沉默的狮子，看着差不多，实则天壤之别：“不知道海亚你指的是？”

　　对于绫子突然的大胆行为，海亚目光一下子变得十分锐利，可那漆黑色的眼没有一丝惧意和避让，她突然微笑起来，带着不知名的意味：“雷哥哥能被你喜欢，还真是他魅力大啊。”

　　这话，倒真是颇具深意。绫子心里笑了笑，不动声色，只是用疑惑的语气回道：“海亚，你这话什么意思？”

　　海亚不作答，但心里已经应验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那时候，即使自己不出手，她也有办法能够安然无恙甚至全身而退吧。

　　毕竟也只有有把握自己不会死的家伙才会不害怕死神。

　　想来绫子的演技还真是不一般，一直以来都完美地扮演着唯唯诺诺的侍女长形象，恐怕连叔叔也没有看出来吧，海亚心里暗想，如果不是这几天她跟在自己身边表现得太多，恐怕自己也很难想到之前那个乖顺的侍女长是假装出来的。

　　海亚率先移开自己的目光，打量了一眼绫子全身，说了句毫不相干的：“你穿成这样，是要走犀利路线？”

　　那话里分明是调侃的味道。

　　绫子被她那突然起来的转换态度弄得一怔，旋即配合着，笑应，“一路上，这样子比较低调。”这公主的心思，果然很难摸透呢

　　海亚不置可否，只是轻声接道：“哦？但很可惜，我这穿衣风格一时改不了，只好先这样了。”

　　“你喜欢就好。车票我已经订好了，不知道接下来……”

　　“那就走吧。赶时间要紧。”海亚笑笑，便是接过了那期待答案的话头。

　　有些事，没有证据和把握前，只凭直觉的验证，她并不会去想要戳破，毕竟结果要是跟她预计的不一样，会让她很伤脑筋，她不喜欢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也许是常年接触权力和政治纷争导致了她在正事上会变得十分强势的性格吧，所以，目前，她也仅仅是怀疑。

　　不过对于她并非家族派来的这点已是显而易见，家族的那群家伙穿衣品味可没那么差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她希望自己是错的。

　　两道身影划过靓丽的弧线，在酒店一众眼睛发直，就差流口水的男性精灵火热的目光里渐行渐远，最后在那遥远的天际线变成了两个黑色小点。

　　“这便是火车站嘛？”海亚望着那威风凛凛的庞然大物，惊叹道。她还从来没有来过火车站，也没有坐过空间列车，她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得很小，这一次，都可以说成是她前所未有的长途旅行了。“嗯，这就是水族最出名的OrienteStation，它同水族各个城市的火车站相连，是整个空间列车线路的枢纽所在。”绫子在一旁进行着客观的讲解，显然她比海亚好得多，虽然也是一直在王宫，但对外界事物了解得还是很清楚。

　　“进去吧。”海亚听完后，便是迈出步子，跨上了那宏伟车站的台阶。

　　“这车站，倒是很不错啊。”海亚行走在OrienteStation里，被它那宏大的规模和复杂的特性所震撼。

　　车站里，每层的顶板上，不管纵向横向，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会出现镂空的半圆，那半圆中悬浮着精致花纹的银盘，银盘上是跳跃着的永生火，将这个车站大厅照的通明。

　　永生火，千年不熄不灭，十分罕有，现在被这么铺张浪费地装饰在一个火车站，足见水族对这车站的重视，和其雄厚的底蕴。

　　火车站一共有四层，最高层是月台，底层一般都是售票网点，洗手间，被混凝土制造的简洁楼梯所连接，楼梯的扶手采用了单纯的长玻璃相配，要是你心情好，还可以在扶手上找找镜子，毕竟那玻璃扶手被擦得锃光瓦亮。

　　“这车站，虽然说只是个车站，不过走在里面却有一种高雅的氛围，也没有很嘈杂啊。”海亚慢悠悠地走在楼梯上，侧着身子靠在玻璃扶手上，对着下面几阶的绫子道。

　　“很少听到你这么评价啊，而且对方只是个火车站。”绫子一边踩着灰色的楼梯，一边回应海亚。

　　这样子的地方跟那肃穆的教堂有得一拼，倒叫人不忍心一下子走完，反而更想要踱着步子，慢慢地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将车站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

　　若是翅膀一展，一下子飞至四楼，反而感觉是在糟蹋艺术，海亚自然是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她除了是个公主外，还是个实打实的狂热艺术分子。

　　火车站第四层跟其他三层完全不一样，拱形的顶棚，那如同水生生物骨架的拱形支柱一个接一个地有机连接，支撑在月台上，同时也延伸到顶部支撑玻璃，极具艺术气息的与那玻璃天窗完美融合。

　　阳光洒进来，在那混凝土的灰色地面留下明亮的光斑，让人晃神，站在阴影区的精灵们，几乎都会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想要握住那光明。

　　光明近在眼前，好像唾手可得。

　　海亚站在月台的阴影处，伸出白嫩的双手，往那光明区里而去，她的手轻轻地翻转了几下，最后轻轻地握成了拳头状，她忽的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像个孩子般。

　　旁边的绫子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么孩子气的海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

　　也难怪，海亚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尊贵威严，不容侵犯，以致于他们都忘了，撇开她的身份，她也只是个孩子，正处于本该被呵护的年纪。

　　“我很高兴，今天能够来这里，而且有你陪着。”海亚握着那份光明，偏过头来，海蓝色的眼瞳里全是认真和真诚，她说的是心里话。

　　绫子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而海亚忽地一脚踏进了那光明的区域，逆着光，只给绫子留下轮廓模糊的背影，绫子漆黑色的眼眸里有些恍惚，那些回忆的零碎片段此刻正疯狂的涌入脑海。

　　那个金辉色的背影最后也是这般轮廓模糊地消失了啊……

　　绫子的脑袋有些胀疼，她轻轻用手拍了拍，示意自己不要再去想，“请等等我啊！”

　　绫子冲着前方走了好远的身影喊道，那身影一顿，最后停了下来，海亚居然听了她的话，她原本只是有些恍惚，所以才会脑袋发热喊出这么一句话，要知道，放平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说的。

　　“这就是轨道了嘛？”

　　海亚她们此刻已经等候火车的街区，这里的顶棚好像一大片钢制的棕榈树林，透着冷漠建筑气息的同时还夹杂了一些自然的风情。

　　也许整个火车站就是模仿自然而设计的，毕竟精灵们一向很钟爱自然，所以也是充分借鉴，让本该阴暗死气沉沉的建筑散发出了蓬勃的朝气，化腐朽为神奇。

　　海亚看着距离几步之遥空荡荡的铁轨，询问道。

　　这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事，绫子倒有些奇怪，她感觉海亚有些变化，但是具体在哪她又说不上来，但有很多细小的事情可以证明，就像现在她询问的这个问题，以前，她最讨厌的就是废话了，所以，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简洁利落，而且干练……现在她居然干了一件她本来讨厌的事，太不可思议，如此类似的还有很多，绫子也不想细想，只是心里很纳闷。

　　难道说，出来走一走，真得会转性嘛？脑海里闪过了荒唐的念头，不过马上便被绫子否决掉了，那种话，根本没几分可信。

　　“嗯。这轨道是特制的磁铁，配合魔法能够让列车长久地悬浮在上方，减少阻力的同时还可以大幅提升速度。整个轨道线路都被施加了磁场魔法。”绫子回答的时候不忘给海亚在科普一番。

　　“借由具体的事物让魔法大规模地实行，相互作用的同时又相互牵引，到能够让魔法长久存在，不至于魔力耗尽就消失啊。这用在兵器上的道理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还真是一举多得啊。”海亚听了绫子的介绍，感慨道。

　　“恩，这是空间列车的一个原理，其实还有一个原理更重要。它维持着列车的运行。”

　　“你说的是，穿梭空间？”

　　“对，其实空间列车并不能穿梭空间，只是因为上了列车以后，时间流动会变慢，列车的一个小时在外界只不过是几分钟，所以尽管列车到达目的地花了很长时间，可是在外界看来，不过短短的一会儿。这就好比列车速度到了一种极致，几乎等同于穿梭空间，然后在瞬息到达目的地。这也是列车被称为能穿梭空间的原因。”绫子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海亚心里暗叹，难怪她老是觉得空间列车的传闻太假，毕竟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要穿梭空间的话，不说启动的魔法等级之高，而且要消耗的魔法力量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理论上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不过你说的时间变慢是怎么回事？”海亚问道。

　　空间穿梭虽然神奇，但是时间变慢更不可思议，要知道时间变慢等同于那传说中的静止咒力，按她所了解的，水族上下恐怕没有一个达到那种恐怖的程度吧，毕竟这个连她自己都办不到，所以说出来更让她疑惑。

　　“时光石，”绫子答道，“火车站是很久以前建的，那时候的圣选人带领着元老院在整个水域搜寻了五块时光石，最后请来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师，摆成了一个炼金法阵，炼金法阵以时光石为媒介，凝五行力量，幻化成时光阵。被放在列车的驾驶车厢里，然后达到让列车内时光变慢的效果。”

　　时光石嘛，这样子倒是说的通了，不过那玩意的稀有程度，怕是现在整个水族就剩下这列车上的五块了吧，这么看来的话，这空间列车的历史倒是可以用古董级别来形容了，海亚心里默默地想道。

　　“难怪那群老头子这么宝贝这个空间列车啊，我本来以为只是这空间列车带来的庞大利润可以让他们活得更奢侈点，看来是我想得太浅了。”海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老头子？绫子嘴角抽了抽，海亚说的是那群老是炮轰她的元老们吧，不过以她这样的性格，居然会直接在人前说出老头子这三个粗俗的话来，还真是难以置信。恐怕那群元老让她讨厌到了一个极点吧。

　　“毕竟这列车能够去往精灵族所在领地的任何地方，五族总共也就五辆列车，自然是会视若瑰宝，而且这空间列车的大众性，不仅能维持底层平民的秩序，而且真的可以带来海亚你刚刚所说庞大的利润，元老们若是不上心，才奇怪吧。”绫子分析道。

　　“政治分析能力不错。”海亚扫了一眼绫子，最后说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虽然绫子不是什么贵族，也不是政治家，不过身为王宫里的一份子，她也自然而然沾染了那种气息。

　　“您谬赞了。”

　　绫子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回荡在这空荡荡的月台上，震耳欲聋，好像这方世界正在崩塌，一声长鸣，隐隐看见了银灰色子弹头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