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所谓宿命

　　————-没有人逃得过宿命。它会一路紧随你，无论天堂地狱。

　　伊念寺虽然预料到有此一举，但是到底还是难以置信。

　　这简直像是被罗成的回马枪挑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兄弟你居然玩这手！是个人都会郁闷！幸好也不是个人……

　　伊念寺保持着冷静，语气一如既往，平淡如常。

　　“原因？”

　　“……我花了这么久，才渐渐地习惯这一片土地，整整十八年，我都是在这上面度过的，我似乎能够感受到它在慢慢地接受我，好像自己可以慢慢地和这里融合了，明明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为什么要离开。”司伽缓缓地，说话就像在诵读誓言一样。

　　背井离乡的人总对故土有一份深挚的热爱，距离隔不断那份深沉的思恋，反会越发加重。对于即将背井离乡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其实只是他心里强烈的感觉到，如果这一走，他就会离这里越来越远，再也回不来了。他突然间想起几部喜欢的动漫，主角都是在接受什么契约，邀约之后，有了责任，无法推卸，慢慢变化，最后变成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自己。

　　明明不想要这样的，可是一旦改变了，就没办法了。

　　正如某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接受的好。

　　我只不过是害怕所谓精灵世界的复杂性，害怕不可预知的未来。

　　伊念寺跟着站起身，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清瘦极了。

　　“虽然知道了自己是精灵的这个事实，可是我还是想留在这里啊，感觉到了精灵域什么的，就像是黑色的漩涡一样，挣扎不开，只会沉下去的；而且要重新适应新环境会很麻烦啊。我是想过有个崭新的开始，但我总觉得不是现在这个。”司伽讲的是心里话。

　　老实说，他觉得他的心很强烈地在排斥着那个地方，纵然他的潜意识极度渴望。

　　“而且你之前不是出手杀了那个什么假妖精吗，那也许精灵域这种地方，很需要力量吧？那么无力渺小如我，如何生存？”司伽偏头问，嘴角噙着笑意。

　　寻常的时候，他想装糊涂就可以一笔带过了，可其实，在他心里，有些事他还是很清楚的，他是大智如愚。

　　“我会陪着你。”伊念寺朗声，虽温和可她的嗓音铿锵坚定，掷地有声。

　　原本伊念寺是想说你是王族后代，自然不用担心力量问题，但最后，她却说出一句自己都不敢想的话。

　　司伽的身体明显一抖，他沉默了。

　　伊念寺也沉默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流逝。

　　不远处的团子看着这场景，笑笑。猫咪轻轻地哼叫一声。

　　团子揉揉猫咪的毛：“不用担心啦。他肯定会回去的啦，这是他的命，他注定是要万劫不复的啦。”

　　明明是轻松的语调，为何听起来却如此的沉重。

　　唯有宿命是无法逃离的。

　　所有的结尾往往是在开始就被写下的。

　　这是被人们说为的“命中注定”。

　　伊念寺终于也下定决心了。

　　“其实你是有第二个选择的，只是……”伊念寺心里想着，嘴上依旧沉默。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呢，毕竟下决心的人是他，只有他自己才行啊！团子大人在来之前反反复复地强调了这一点。

　　其实这样，也好啊……留在这里你会好很多……

　　伊念寺羽毛般的长睫毛轻颤，她闭上眼睛，仿佛预见了那残酷的未来，善良软弱的司伽满脸挫败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退后起步，用唇语吐着古老的咒语，天色一下子亮堂起来，周围被布下白色透明的结界，司伽仿佛处于另外一个时空，定定的。

　　伊念寺轻轻地叹了口气，来到这人世间短短时间，她难得的叹气了，叹了的那几回气，还都是因为司伽。或许是被低等精灵们所有的多愁善感感染了吧。信奉力量的精灵们哪会有这么多琐事！就算有，也轮不到她头上！

　　伊念寺随即张开白皙修长双臂，拥抱天空，她海蓝色的眼瞳里一下子涌起了波涛，上方的云层高速剧烈地涌动着，一道蓝色的巨形光柱倏地出现，毫无阻碍地穿透厚厚的云层，直直地投向伊念寺所处的位置，以她为中心的直径二十米的圆形都被巨大光柱控制。

　　伊念寺浑身笼罩在蓝色的光芒中，淡金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

　　一道内嵌白金外表被漆成银色的巨形拱门，足有二十米高，十米宽，雕刻着各式的古老文字图形，中间是六芒星的标志，周身缠绕着墨绿色的藤蔓，显示着它久远的年代，也是凭空出现在光柱上空。

　　周围的空间因着大门的出现，出现了涟漪似的波动，一圈圈地像四周扩散开去。

　　伊念寺扭头瞥了一眼保持原样姿势的司伽，轻轻地挥了挥手。

　　沉重的鸣响，远古般遥远的钟声敲打在空气中，震得这空间微微地有所抖动。大门缓缓地打开，一个漩涡状的六芒星出现，散发着七彩的无与伦比的光芒，如同北欧神话中的彩虹桥一般绚烂神秘。

　　伊念寺抬起手，锥子型的耳朵露出来，背后居然闪现出了白色的几乎透明的，但是纹路清晰可见的薄翼，那薄翼没有任何骨头作为连接，如同蜻蜓翅一般，却是蜻蜓翅几十倍大小，翅膀共两对，一对大翅看似十分容易就会被撕碎，如同纸片一般薄弱，有着半个屏风大小；小翅如同辅助一般，长度微短，宽度减半。

　　那是翅膀！精灵的翅膀！

　　伊念寺的翅膀急急地振动，看似积弱无力实则暗潮汹涌，力量十足，她整个人都悬浮起来，旋即，便灵活操纵着身形，飞快地冲向开启的域门！

　　在她的身影半融入大门的时候，另一道更强的时空静止的命令打破了司伽所处的环境。居然有人可以强大到扭曲域门所处的时空！

　　司伽整个人都抖了抖，感觉刚刚怎么呆住了啊。

　　“向后看。”团子的声音突然出现。

　　司伽吓得浑身一颤，然后条件反射地扭头！

　　他对于别人下达的命令居然没有任何反抗精神。

　　他呆住了，那是什么！

　　伊念寺真实的精灵样子展现在他的面前，她已经半融入那神圣的大门，六芒星在夜空里是那么炽热耀眼。

　　“怎么回事？”

　　司伽也顾不得之前被团子吓得半死，但是固执地认为他是高科技产物，然后很不客气地离开它的糟糕相遇了（其实是逃离吧），只顾急切询问。

　　“她决定放弃你，自己回去了。”团子的声音幽幽的。

　　“哦，这样啊，那也好。”司伽呼了一口气，虽然内心有小小的失落，但是还是如释负重，这意味着他可以接着在这片土地安静地生活了，这样子的话，更多的是欣慰吧。

　　虽然短短的时光相处下来，像是一场闹剧，可还是他生活中不可磨灭的亮色，他一定会记在心里的，不会忘记。

　　那我也可以离开吧，他想。

　　司伽顿了顿，转身走，在他的身影快要跨出时空静止的边域时，团子的声音很轻地响起，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十分地轻，轻到像蚊子叫，却如同一柄利剑贯穿司伽整个脑颅。

　　“这样真的好吗，她为了你放弃了一切。但是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没有你的情况下孤独的、迅速的、走向毁灭吗！”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碎牙齿一样的沉重。

　　司伽的脑子轰得一下就炸了，他机械地转过了身，亮金色的眼瞳和血红色的眼瞳强烈地释放着能量和光芒。

　　他竟一下子移动至团子面前，明明之前还身处百米远。

　　“司伽，你要知道，无法下决定的人，要么是**太大，要么是悟性不足！现在的你不会是前者，但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所以快点下定决心吧！我的咒术力量对于控制域门这种东西还是有限的，静止咒力就要结束了。”团子说完，就化成一团白色的光，穿进了司伽身体里。

　　司伽咬了咬牙，目光一沉。

　　一旦一个废柴下定决心，那一定会很不一样。就像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会突然发脾气，人们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可事实上他之前不知道忍耐了多久。所以，废柴如果不再是废柴，他会是什么？至少肯定不是废柴了！也许他要真的像美国大片里的那些开头很衰的主人公那样考虑拯救世界了！

　　现在，他不是凡人司伽了！

　　他是王族精灵路易斯?司伽！

　　一声长长的尖啸划破风，司伽振翅，他的背后也长出了同样的薄翼，与他背后的皮肤紧紧地融合在一起，血肉相连，毫无缝隙，那是他天生就有的！

　　他飞向伊念寺，环抱住她的腰，将后者揽入怀中，与她紧贴在一起。

　　唉，这回可是真的打算走了。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呢，司伽暗想。

　　“静止解除！”

　　他与伊念寺一同融入了六芒星，域门缓缓地关闭。

　　一切又消失不见了，静谧的夜空下只剩下蝉鸣，以及地上反射着光的海蓝色美瞳，证明那个少年曾经存在过人世间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