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哑巴

　　渔村还是原来那个渔村，破败，落后，没有什么人情味，并没有因为多了个哑巴而有所改变，也并没有因为多了个哑巴而变得更加落后，日子还是那么平静地过着，码头的破渔船还是在平静的海面上一荡一荡的，码头小市场的早上依旧那么热闹，穷渔民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跟着收鱼人打着口水仗，不厌其烦地计较着每斤鱼一毛钱的价格。只是卓买脸上的笑容却一天比一天灿烂，人也越来越年轻了，原本一直佝偻着的身子也渐渐挺了起来。哑巴不能说话，也不爱说话，只是见人就憨憨地笑着，别人笑他是哑巴，他也不生气，只是憨憨地笑着，没到这个时候，卓买总是要跟他们急，卓买做了一辈子老好人，在碰到哑巴之前，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但碰到哑巴后，他是真把老实憨厚，又强壮能干的哑巴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不知道还好，但谁要是当着他的面笑哑巴，他就跟谁急，无论谁嘲笑哑巴都不行。等其他人明白过来卓买对哑巴护得紧，也就很少再有人开哑巴的玩笑了，但还是很亲切地叫哑巴哑巴，哑巴听了也很高兴。

　　卓买在小渔村里是少有的几户富户，有两间卓买存了一辈子的钱才建起来的还不算破败的砖瓦房，要知道，就算是这个小渔村最高级别的村长一家五口，也才有一间砖瓦房。相对于其他大部分的简易窝棚来说，卓买的砖瓦房绝对能算得上是山间别墅一个级别的。因为哑巴的到来，卓买特地将原本留给卓宝做新房的那间新房给收拾出来给哑巴做房间。卓买家的隔壁是老陈家，老陈家是开馄饨店的，是这个小渔村公认的首富，在这个小渔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舍得去吃一碗一块钱的馄饨的，但是整个小渔村只有老陈家这么一家不算饭店的饭店，那些外来收鱼的人午饭是赶不及回去吃的，甚至有些时候晚上还得在渔村过夜，只能在老陈家的馄饨店对付一口，那些收鱼人对渔民抠门，但对吃饭方面也算大方，所以几年就钵满盆溢，让原本精瘦的老陈现在越是富态，天天笑口常开，最让老陈高兴的是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陈小花。其实说陈小花长得国色天香那实在是太抬举她了，顶多算是长得小家碧玉，清丽可人了点，但在这个落后的小渔村，没几个女人会把钱花在打扮上，只有财大气粗的老陈才舍得给陈小花托那些收鱼人买一些并不是十分好的化妆品给陈小花。在这个小渔村中，喜欢陈小花的年轻人不在少数，也有人上门提过亲，但老陈却一直拖着，想将陈小花嫁到外面去，嫁给小渔村里的人，那就真的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老陈提着一网兜不能卖钱的小杂鱼，带着哑巴回家，因为有一次卓买带着哑巴去吃了一次馄饨，哑巴还特地找纸笔写给卓买说馄饨很好吃，于是卓买就记在了心上，进门后给了卓买一块钱，让卓买自己去买碗馄饨吃。哑巴接过一块钱，却是仍然对着卓买摊着手。“怎么？吃一碗不够？”卓买狐疑地说。“那就再给大宝一块钱，让他吃两碗，大宝喜欢吃就让他吃，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卓买的老伴卓嫂也很是喜欢哑巴的憨厚性格，也是把哑巴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直大宝大宝地叫着，笑眯眯地从自己的小布包中又掏出一块钱放在哑巴手中，“来，大宝，拿去，今天吃两碗，要是不够，就再跟阿妈要。”哑巴摇了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本卓买特地买给他的小笔记本，写道：“要三块，阿爸，阿妈和我一人一碗。”“好，好，三块就三块。”卓嫂笑得合不拢嘴，又给了哑巴一块，难得哑巴还能这么孝顺，自己吃还想着他们。

　　哑巴捏着三块钱，兴冲冲地跑到隔壁老陈家的馄饨店，将三块钱递给正坐在那里嗑瓜子的陈小花，比了比三个手指，示意要三碗馄饨。陈小花看到哑巴过来，有些惊喜，高兴地问道：“哑巴，你怎么来了？是来买馄饨吗？”其实陈小花是想问哑巴是不是特地来看她的，但是这种问题女孩子都是不好意思开口的，只好委婉地问哑巴，很显然，陈小花对哑巴是很有好感的，哑巴除了不能说话以外，憨厚老实，高大威猛，长得也不差，脸部线条很是刚硬，确实很容易吸引到大姑娘小媳妇。哑巴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蹲在一边，等待着馄饨出锅。老陈见自己女儿对哑巴那么殷勤，很是不高兴，用手中的那杆烟朝哑巴挥了挥：“去，去，别蹲在这里，挡着我们做生意了。”其实现在不早不晚的，哪有什么生意，只是不高兴自己女儿看上了哑巴而已，在他眼中，自己的女儿是铁定要嫁到大城市去的，而不是窝在这个小渔村，更别说嫁给这个小渔村中一个来历不明的哑巴了。哑巴也不生气，憨憨地笑了笑，往边上让了让。陈小花就喜欢哑巴这种脾气，看着哑巴那副傻样，笑弯了眉毛，偷偷地多给哑巴下了几个馄饨。老陈叹了口气，不喜欢看自己女儿那副小女儿态，背着手转身回里屋。

　　这时，一个经常来小渔村收鱼的年轻人带着几个人走进馄饨店，年轻人身后那几个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头发也都是五颜六色的，有个光头还打着赤膊，黑色的t恤搭在肩上，露出一身的肥肉和纹身，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几位大哥，就是这里了。”年轻人带着那几个小混混样的人斤馄饨店，笑得很是殷勤。哑巴回头望了望他们，也不起身，还是蹲在那里憨憨地笑着。那赤膊的胖子瞥了哑巴一眼，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扫视了馄饨店一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正在灶台上忙活的陈小花，对年轻人说道：“小王，亏你还夸得天花乱坠的，他妈也就是一般货色，算了，场子里也有几个老板就喜欢这种乡村味道，等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那是，那是，以后还要靠肥哥抬举。”叫小王的年轻人佝偻着身子，很巴结地笑着。

　　叫肥仔强的赤膊胖子大大咧咧地上前，突然伸手就捏了一把陈小花的脸，淫笑着说道：“他妈皮肤还挺滑，小妹妹，跟哥哥走，以后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你们要干什么？”陈小花吓得练练后退，“阿爸！阿爸！有人要抓我。”老陈听到陈小花的叫声，连忙从里屋冲了出来，举着手中的烟枪冲到肥仔强面前就打到：“你们这几个兔崽子，你们想干什么？小王！老头子我哪次不好吃好喝地招待你，还不收你钱，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报答我？”肥仔强一脚将胖胖的老陈踹倒，骂道：“死老头给我一边待着去，什么朋友不朋友，告诉你，今天老子要带这妞去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他妈要是再唧唧歪歪，老子晚上一把火烧了你的破房子。”“你们这群畜生啊。”老陈坐倒在地上哭叫起来：“来人呐！抢人啦！救命啊！”肥仔强一摆手，身后的那几个混混立刻将藏在腰上的刀拔了出来，老陈立刻闭上了嘴。肥仔强也不跟他废话，一巴掌抽在陈小花脸上，然后强行将她拖了出去。

　　哑巴还是蹲在门边，憨憨地笑着看着肥仔强他们，肥仔强被哑巴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想惹事，低声骂了几句，继续拉着陈小花往外走。陈小花看到哑巴，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朝哑巴喊道：“哑巴，救我啊！哑巴！”“哑巴？我看是个傻子吧，哈哈。”肥仔强看着哑巴的憨憨样，顿时笑了起来。哑巴听到陈小花的求救，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脸上憨憨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了，用一口很生硬的普通话说道：“她，还没给我，馄饨。”陈小花没想到哑巴竟然是会说话的，顿时愣在了那里。肥仔强看到哑巴站起来，骂道：“小子你他妈找死。”哑巴没有说话，也不管那几个混混手中有刀，上前一把抓住肥仔强抓着陈小花的手，一拳打在肥仔强的肚子上，肥仔强顿时屈下了身子，身上的肥肉如同波浪一般震荡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哑巴的动作之快，让那几个混混完全没反应过来，哑巴将陈小花拉到自己的身后，冲向那几个混混。那几个混混完全不是哑巴的对手，手中的刀对哑巴来说就像是玩具一样，根本碰不到哑巴的一角，而哑巴的每一脚过后，都将有一个人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没一分钟的时间，所有的混混都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哑巴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刀，玩了几手刀花，随手一甩，将刀插进了旁边的一堵墙上，脸上的凌厉渐渐褪去，憨憨的笑容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转过头，掏出笔记本对眼中满是惊讶的陈小花写道：“我的馄饨，阿爸阿妈还等我去吃饭呢。”

　　陈小花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扑进哑巴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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