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机易山 第七章 八连

　　了望塔上的胡安.卡斯特洛正从下午盹中醒来，一年中最紧张的事情已经快过去了，前来贸易的生理人的船只大多数都已经进港。这几日洋面上连半个船影也看不到。卡斯特洛开始在下午的时光里偷些懒。

　　卡斯特洛站起来，把枪放到一边，舒服的伸了下懒腰。例行公事的在塔上走了半圈了望平静的洋面，忽然他发现了西北面的海平线上有个黑点，不由紧张起来搭手定睛了望。黑点越来越近了，这是一条生理人的船，渐渐的，卡斯特洛甚至可以看清了生理人方形船头船头绘制的特有的怪兽。卡洛特斯放下心来，找到了烟花冲天燃放，通知码头上的税务官，又一搜生理人的商船要进港了。

　　李乐水在船上一直也没闲着。白天一直都在留心船上的水手们操作船只，向船老大请教。平易近人的他在水手里可远比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周之范的家丁们要受欢迎的多。晚上则趁没人时，参照沿途里程，和自己的地图册来画航线。李乐水暗地想，如果要是能测量经纬度的话，自己可真能画出一本很精确的针经来。

　　船已经行了十六日了，终于在桅杆了望的阿班喊了出了期待已久的“吕宋到――”的喊声来，全船的人一听都振奋起来，连一向镇定自若的王时和都走出船舱，来到船头了望。船缓缓驶向码头，李乐水发现海港内停泊的船只很多，有各类大小的广船福船的中国帆船，也有两桅或三桅的欧洲帆船，李乐水他们的封舟也找了一处，放下碇绳，停泊下来。

　　这里离岸边已经很近，站在船舷上能够清晰的分辨在岸边活动的人们，有身材矮小的菲律宾土着人，一身华服的中国商人，偶然能看到个别西洋打扮的欧洲人。

　　“快看，黑鬼”沈太泳拉住李乐水的胳膊，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李乐水顺着沈太泳的手指望去，确实有几个非洲黑人在码头搬运货物，看来这个时代，欧洲人已经在东南亚使用黑奴了。

　　这是，西班牙的税务官带着两个士兵，乘着小艇过来登船。王时和，早让人在甲板上摆了把太师椅，自己身穿官服，威严的端坐其上，于一成则指挥十多个士兵，围在四周。当税务官上了船后，见到这样的阵势，竟当场呆住了。

　　李乐水上前，用西班牙语和他交流，花了一些功夫才让这位明白，这条船并不是商船，而是中国皇帝派出的使船，前来吕宋公干，请照会菲律宾总督，给予方便。税务官一见这事自己也做不了主，就告诉李乐水需禀告上方，李乐水要求他们尽快答复后，便让他们离开。

　　税务官回到码头也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的赶往了王城。直到傍晚时分，税务官才又再次登船，告知李乐水，封舟上的人暂时不能登岸，待到总督大人亲自前来问询后，再做决定。李乐水与他讨价还价一番，西班牙人做出少许让步，允许船员先上岸补充补给，但范围之允许在八连内。

　　沈太泳早就按耐不住上岸的心情，当时就怂恿于一成和李乐水换上便装，混在采购补给的水手中，登上小舟向岸边划去。

　　马尼拉被巴石河分割成几个小区，八连就在巴石河南岸低洼地带，最中央有个小湖，是引巴里河的水构成的，中小型船可以借助潮汐直接驶进湖中去。隔着引渠则是西班牙人的行政中心――王城。巴里河的北岸是岷多峨区，在湖波的引渠和巴石河的交汇处，有座雄伟的石桥连接八连和岷多峨区，八连的大门就设在那里。李乐水等人在石桥附近下了船后，顺着石桥往北望，可以看到高耸的教堂的尖塔。向西南望去则是王城的城墙和两处炮台，乌黑的两尊重炮，在夕阳的余晖下，就像两只张着血口潜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怪兽，让李乐水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大明的使者到来吕宋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传遍了整个马尼拉，早早就有人等在门口，李乐山等人刚一下船，他们就迎了上去。为首的一位是个小伙，比李乐水大个五六岁，一头的短发让李乐水倍感到亲切，如果是在国内相逢，没准李乐水会误以为他也是个穿越众。

　　来者自称叫孙大，是八连华人监督官的义子，而随行的西班牙人都称呼他为胡安.翁塔，李乐水询问下，方知道这是他的教名。孙大自小就这商行里做事，人情练达，很快他察言观色的就发现，水手采购团中其他人对沈太泳于一成李乐水三人特别尊敬，甚至有点民见官的敬畏。立刻就意识到三人身份不同，言行上对这三人异常的恭敬。

　　孙大领着这群人，穿过木质的大门进入八连内。李乐水才发现八连的规模大的惊人，密麻麻的全是中国式样的房屋，而且几乎每家都有门面营业。肉店，粮店，金银店，木匠铺，铁铺，杂货店，小饭馆，当然最多是丝绸店和瓷器店，琳琅满目，粗略数下来竟有三四百家，甚至比起漳州府的集市还要热闹。

　　孙大看出了李乐水的心思，笑着解释说：“八连原本在圣加布里，也就是河北岸，过了桥就是，1597年，哦，应该是万历二十五年，祭祀走了水，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现在的八连都是那以后在这里重建的。”

　　李乐水，听到这话心里一闪，原来万历二十五年是公元1597，那么今年万历三十一年就是1603年，当然这个年份对李乐水也没任何意义，他对这段历史知识贫瘠的到仅仅知道1644年清军入关，崇祯上吊。

　　又听到沈太泳问道：“短短几年时间，就建成这等光景，令人敬慕啊，我中国人居吕宋者有几许，都在这里？”

　　孙大答道：“这里有万把口子人吧，来这里谋生的乡里乡亲实在太多，八连早就住不下了，这俩年也陆续的有些人搬到顿多，岷多，拜拜等处去了，算起来在吕宋的中国人有两三万人之多”。

　　“哦，其他地方也有中国人？不是说中国人只被圈在这八第吗？”于一成想起张木匠的话来，疑惑的问道。

　　“圈在八连倒是不至于，不过中国人原本只被允许在八连做买卖，万历二十三年后才放宽到可在八连外60步内做生意，现在八连里除了些收购国内货物的巨商富豪外，就是都是些小买卖，小手艺人了。”

　　在孙大带着客人游览八连的同时，马尼拉王城的总督府里却为大明使者的到来吵个热火朝天。西班牙菲律宾总督阿库尼亚的侄子托马斯，叫嚣用用火与剑把这些人赶出去，决不让这些异教徒的脚站在主与西班牙国王的土地上。最高法院的**官莫加则担心这些中国来到此处的目的。大主教米格尔的脸色则阴晴不定，没有发言。

　　总督阿库尼亚也在踌躇之中，中国使者的突然来访的用意实在让他琢磨不透，但要贸然驱逐他们出境，要承担的风险太大。自从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败给了英国人后，西班牙的国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那个前任总督制定的野心勃勃的征服中国的计划早就被束之高阁了。在这块东方土地上，荷兰人和英国人开始挤了进来，成立公司进行掠夺性的贸易。菲律宾的西班牙人迫切的需要中国的商船前来马尼拉，以维持西属菲律宾和美洲的新西班牙之间的跨洋贸易。

　　阿库尼亚权衡了半天，最后决定允许中国皇帝的使者，上岸处理公事。同时命令守军加强戒备。最后他有把马尼拉大主教米格尔留下，嘱咐他，在八连，找几个“虔诚的主的信徒”密切监视中国使者们的一举一动，随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