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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一失足时死生成谜 再回头处恩怨如烟

剑网尘丝 | 作者:梁羽生 | 更新时间:2017-05-01 02: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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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舒道:“丁老前辈乃是家父的朋友既然是他那当然不能不理了。”

  啸声是从南岸的一座山峰上传来的楚天舒将船拢岸三人立即施展轻功向那座山峰奔去。此时已是入黑时分一弯新月刚刚升起。那座山距离岸边只有数里之遥不过半枝香时刻即到了。但在这段时间之内他们和没有再听见啸声。

  楚大舒惊疑不定心里想道:“丁勃本是辽东大盗从他的啸声可以从山上传到江心功力之高可以想见。现在听不见他的啸声不知他是已经把强敌打退还是身受重伤不能啸?但无论如何他的对手也一定是十分厉害的了只不知是谁?”

  跑至山腰一片危崖挡住去路。好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轻功危崖峭壁也还难不倒他们。三人之中楚天舒武功最高江湖经验也最丰富他跑在前头开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危崖的彼端是一片松林靠近峭壁处有一株横伸出来的方松枝叶茂密形如苍龙樱海丹凤朝阳蟠松的野藤飘拂石壁。朦胧的月色之下楚天舒目光一瞥忽见树枝无风自摇。悬空的里野藤飘拂不足为奇未曾脱离母体的树枝无风自摇可有异样。楚天舒凝伸一听隐隐听得树林里似有沙沙声响。楚天舒叫道:“提防有埋伏!”双掌一个盘旋使开夜战八方的招式护身踏上那株横伸出来的松干随即跃上危崖冲入林中。

  江湖上本来有“逢林莫入”之戒但他们为了要救丁大叔却怎能顾这许多禁忌。姜雪君和齐漱玉都拔出剑来舞剑防身跟着楚天舒闯进树林。

  树林里并没遇上埋伏只是有几只鸟儿给他们吓得从窝里飞了出来。齐漱玉笑道:“楚大哥你是疑心生暗鬼吧这里鬼影也没一个!”楚天舒惊疑不定暗自想道:“按说树枝不会无风自摇我刚才所见也分明不是眼花。难道是一只松鼠窜过树枝以至令得它无风自摇唉但愿是松鼠就好假如真的是一个人的话这人的轻功之高可真是神奇之极了!”

  心念未已他们已经穿出这片松林前面地势开旷他们又开始听到一种声音似是风声呼呼细听又不是风声。楚天舒跑快两步站上高处往下一望叫道:“那边有人打斗齐姑娘你快……快来”二字未曾说完齐漱玉亦已登上那块石头往下一看失声叫道:“啊果然是丁大叔!丁大叔你莫慌我们来帮你!”

  下面有个山坳山坳形如锅底地势较为平坦一个身材高瘦的老头正在和两个魁梧的汉子搏斗。虽然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楚天舒也认出来了。这个瘦长的老头正是曾经到过他的家里的丁勃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辽东大盗丁勃。

  和丁勃交手的那两个汉子面貌看得不大清楚但身材却是一般高矮服饰也是相同似乎是两兄弟。

  楚天舒定睛看去只看了几招就不禁大吃一惊。

  那两人腾跃扑击忽如巨鹰盘空忽如猛虎伏地招招凶狠方圆十数丈之内沙飞石走出的声音就似狂风刮过一般。丁勃则是兀立如山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但形势则显然是他处在下风。只有招架的份儿了。楚天舒这才恍然大悟丁勃何以不能继续啸的原因那是因为给人攻得应接不暇已是不能再耗内力啸。“果然不愧是曾经名震江湖的辽东大侠假如换了是我在这两个魔头联手扑击之下只怕抵挡不了十招!”楚大舒心里想道。

  虽然明知他们三人齐上也未必就能替丁勃扭转败局但在这样紧急的关头却是谁也无暇为自身的安危打算大家都是飞快的跑过去。

  和丁勃交手的一个汉子纵声笑道:“丁勃你纵然伏有同党我们也不惧你!嘿嘿原来你的救兵就只是这三个娃娃吗?哈哈来吧来吧一齐来送死吧!”他说到一半;已经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了。

  跑得最快的楚天舒也只是刚刚走过一半的距离那两个汉子正在加紧攻击齐漱玉紧紧跟在楚天舒后面一颗心卜卜的跳只怕援救已来不及。

  丁勃比她还要着急连忙叫道:“小姐你快走别理我!”

  话犹未了一个汉子陡地跃起一丈来高向他扑下丁勃一矮身躯斜窜出去。齐漱玉看不清楚但听得“轰隆”一声原来是那汉子一拳打中一棵松树把那棵松树打得齐腰折断。

  齐漱玉看不清楚还只道是丁大叔闪避得宜故此没有给他打中。丁勃却大为诧异“奇怪怎的他这拳如此失了准头?”原来那两个汉子是分进合击的丁勃若要避开那凌空一击就要着另一个汉子的一掌故此他虽然身形斜窜却并非避招而是要抢在前头先化解另一个一敌人的攻击。但是否能够如他所愿他实是毫无把握的。想不到出乎他意料之外凌空一击那一拳竟打歪了。

  这两人乃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料这次却出了岔子。哥哥那一拳莫名其妙的打歪这就给了丁勃一个击破的机会了。他反手一招“手捏琵琶”刚好迎上了弟弟劈向他后心的一掌。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那人给他的掌力震得退出了六七步几乎跌倒。

  这一下又是大出丁勃意料之外。要知对方虽然失了兄长的配合但丁勃也是差不多到了强弩之未的田地的。这两兄弟的功力倘若是各自力战与丁勃单打独斗丁勃比他们略胜一筹但也不能一挥手就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震退六七步的。何况此际丁勃乃是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之下业已恶斗了半个时辰内力的消耗远比对方为甚。他原来的估计也只是希望能够板成平手而已。

  不但丁勃意想不到那两兄弟也似乎是始料之所不及弟兄相对目光一片茫然。

  这两兄弟心意相通互相看了一眼做哥哥的点了点头做弟弟的摇了摇头。虽然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大家的想法却是一样。两人不约而同的齐声叫道:“姓丁的你有主子撑腰我们只有认栽了!哼但愿你的主子长命百岁让你做一世老奴才吧!”说罢转身便逃后面这两句当然是“反话”但也可见得他们对丁勃的“主子”实是敢怒而不敢骂。

  原来那个老大凌空击下之时足部突然好似给利针一刺不由自己的便向前冲去结果是拳头打着了松树方才定着身形。那个老二掌之时虎口也好像突然给蚂蚁叮了一口力量登时减一半。但他们又立即现并非是中了梅花针甚至是否暗器他们也捉摸不透。

  他们本来不把楚天舒、齐漱玉、姜雪君三人放在心上放在心上但此时一想齐漱玉是齐燕然的孙女儿孙女儿既然在此处现身莫非做爷爷的亦已来了?除了齐燕然别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本领能够暗算他们而令他们丝毫也没察觉!

  两兄弟同一心思都以为是齐燕然两兄弟交换互相询问的目光做哥哥的点了点头表示他和弟弟的猜测一样。做弟弟的摇了摇头则是表示既然是齐燕然那就只能乖乖认栽不可再斗了。

  丁勃虽然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但亦已猜到了他们是着了暗算并且知道他们是猜疑谁了。

  齐漱玉喜出望外跑到丁勃身边笑道:“丁大叔你哪里惹来的这两个强敌?”

  丁勃息过口气说道:“他们是江湖的人称冀北双鹰的萨家兄弟二十年前我干没本钱买卖之时曾经和他们有过一段过节想不到今天碰上了。”

  冀北双鹰老大名叫萨都刺老二名叫萨都拉齐漱玉也曾听得爷爷说过他们的字号。据说他们本是勃海中一个名叫猫鹰岛上的土生野人。“猫鹰”是一种变种的猫头鹰比普通常见的猫头鹰大得多性极凶悍是一种罕见的猛禽。因为它们聚集于那个小岛“猫鹰岛”因此得名。猫鹰岛附近有一个“蛇岛”盛产毒蛇猫鹰克制毒蛇;常常把毒蛇抓来当作食粮。这两兄弟因为常常看猫鹰扑击毒蛇无师自通练成了一身非常怪异的以扑击为主的武功。

  萨家兄弟二十年前已经恶名昭彰齐燕然也曾想要剪除他们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碰上。

  齐漱玉说道:“原来是冀北双鹰怪不得如此厉害。但想不到这两个鹰头都给我们吓跑了!”

  丁勃满腹疑团看了楚天舒一眼问道:“这位是……”

  楚天舒笑道:“丁老前辈咱们是见过面的你记不得了?”

  丁勃怔了一怔说道:“恕我丁勃记忆不佳咱们是在哪里见过面的?”

  齐漱玉笑道“这位楚大哥是扬州楚劲松楚大侠的公子他曾功经和我说过说是你曾经到过他的家里的。”

  丁勃拍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时你还是个拖着两筒鼻涕的小孩子呢。”

  楚天舒笑道“那一定是你记错了我自小爱干净不会拖着两筒鼻涕见客人的。”

  谈笑之间姜雪君亦已来到。齐漱玉道:“这位姜姐姐就是元哥常常提及的那位雪君姐姐。”

  丁勃不禁又是一愕说道:“令尊的大名可是上志下奇后来改号远庸的。”

  姜雪君道:“不错。但家父已在半年前去世了。”

  若在平时丁勃见着楚天舒和姜雪君自必又惊又喜而且有许多话要问他们的。但此际由于他有更重大的心事盘恒胸际无暇去问他们了。

  他心里想道:“楚劲松的儿子和姜志奇的女儿本领料想是不错的但却怎够得上暗算冀北双魔?”

  他看了看楚天舒又看了看姜雪君狐疑满腹问道:“还有谁和你们一起来么?”

  齐漱玉道:“就只他们二人没有别的人了。我是请他们二人到咱们家里作客的丁大叔你要不要我告诉你怎样巧遇他们的事情?”

  丁勃说道:“我是要知道的不过你稍后一下说也还不迟我倒想先问你一件事。”

  齐漱玉诧道:“什么要紧的事呀?”

  丁勃说道:“你们上山的时候可碰到过什么人吗?”

  齐漱玉道:“没有呀何以你有此问?”见丁勃神气甚为古怪似乎在想什么迟迟未回答她又补问一句道:“你以为我会碰上什么人?”

  丁勃想说的是:“那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但又是你不认识的人。”不过因为时机未到心中想说的话却是不便对齐漱玉说出来。

  齐漱玉何等聪明眼珠一转便即笑道:“丁大叔难道你以为爷爷当真是和我一起来吗?那两个魔头绘爷爷的威名吓跑我也意想不到呢!”

  丁勃说道“我也知道你的爷爷不会来的不过——”

  齐漱玉道:“不过什么?”

  丁勃说道:“没什么。不过那两个魔头好像不只是给吓退的。”

  齐漱玉笑道:“那么你以为当真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吗?若然真的有这样高人除了我的爷爷还能有谁?”言下之意:既然你知道不是爷爷那当然是没有别的人了。她哪知道丁勃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并非她的爷爷但她亦已猜得甚为接近。

  丁勃一脸范然神色说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两个魔头走得莫名其妙。”

  齐漱玉道:“这两个魔头吓得狼狈而逃料想他们不敢再来。他们既然走了咱们也不必费脑筋去暗猜了。好不要再说这两个魔头了丁大叔我倒要先问你一件事。”丁勃说道:“小姐请问。”齐漱玉道:“你何以不在家中却跑到这里来?”

  丁勃说道:“正是因为小姐你离家出来老爷放心不下故此叫找出来找你回去。他猜想你可能会在洛阳我就是正要到洛阳去听你的消息的。老爷猜得对么?”

  齐漱玉笑道:“爷爷猜碍不错不过我猜他也是放心不下卫师哥的吧。”丁勃说道:“不错。前天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他在徐家闹事不知是真是假?”

  齐漱玉道:“是真的。啊你在路上没有碰见他吗?”丁勃笑道:“要是我已经碰见了他我也不用问你这消息是真是假了。”齐漱玉好生失望说道:“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到了家呢。”

  当下将她在洛阳的遭遇简单扼要的说给丁勃知道。

  丁勃好生惊异叹口气道:“想不到徐中岳号称中州大侠竟然是个假仁假义的奸贼。不过说到剪大先生也是和他一样的人我却还有点不能相信。”齐漱玉道:“不错剪千崖的名望比徐中岳更高但我亲眼看见他帮徐中岳对付元哥的。而且他是杀害姜姐姐母亲的凶手此事亦是无可怀疑。”

  丁勃沉吟半晌说道:“虽然我不敢说绝无此事但剪大先生的为人我是知道比较清楚的我总觉得他与徐中岳不该是一丘之貉。”齐漱玉道:“世上有许多大家都以为是不该生的事情却偏偏生了呢!”丁勃笑道:“大小姐经过这番磨练你是比以前老成多了。”

  齐漱玉甚为得意却佯嗔道:“你以为我永远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么?”丁勃笑道:“是啊你是个懂事的大姑娘了不过剪千崖这件事最好你先问过爷爷不要私自找他算账。对剪家的人你爷爷知道得比我更深。”

  齐漱玉道:“我也没有本事单独找他算账这次回家我是准备与元哥会合再和姜姐姐一起去找那两个老贼报仇的。要是元哥已经回到家中想必他也会对爷爷说了。”

  丁勃沉吟不语心里想道:“就只怕天元这孩子不是回家。”但他不想扫大小姐的兴心中的疑虑没说出来。

  齐漱玉提起了她的元哥却是更加归心如箭了说道:“咱们赶快回去吧说不定元哥已经回到家中了。”

  丁勃想了一想忽地微笑说道:“对你爷爷等你正在等得心焦你是应该赶快回去的。大小姐我这就托你回去禀告老爷……”

  齐漱玉怔了一怔说道:“丁大叔你说什么你不回去吗?”

  丁勃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待料理完后大约迟三五天才能回去。”

  齐漱玉诧道“你不是说爷爷叫你到洛阳接我的吗你另外还有事情?”

  丁勃说道:“是呀!这件事情是今天才遇上的。你既然回来了那我就想抽空办点私事向老爷告个假了。”

  齐漱玉道:“是什么事情?”

  丁勃说道:“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想去找一个多年未见过面的朋友喝几杯老酒。”

  齐漱玉道:“又是你从前在黑道上的那些朋友么?”

  丁勃说道:“小姐你长大了倒管起我来了!”

  齐漱玉道:“好你不肯告诉我那就算了。走吧!”

  丁勃说道:“小姐恕我不送你们下山了。”

  齐漱玉道:“我不是胆子小要你送但你也总得下山才能去找朋友呀。难道他是约你在这荒山喝酒的吗?”

  丁勃笑道:“当然不会有这样荒唐的朋友不过我也总得恢复了精神体力才能下山去找朋友呀。”

  齐漱玉吃了一惊说道:“我真是不懂事没想到你恶斗一场已经筋疲力竭了。要不要我们在旁守护?”

  丁勃笑道:“还不至于这样不济事何况正如小姐你刚才所说谅那两个魔头也不敢回来。小姐你别管我快点回家。”说罢便即盘膝闭目做起吐纳功夫。

  齐漱玉也想早点回家她知道丁勃练的内功自成一家随时可练也随时可以停止不像某些门派的内功非练到一定的时刻不能罢休的。因此若有外敌他立即便可醒觉。“以丁大叔的功力只要他恢复几分即使这山上有毒蛇猛兽料想也伤害不了他。”如此一想齐漱玉也就放心下山了。

  他们那只小船系在河边为了赶路楚天舒主张不进县城投宿让小舟顺流而下天明便可渡过孟津。齐漱玉喜道:“这敢情好过了孟津咱们再走6路只有两天路程就可以回到家里了。”

  楚天舒上了船就不说话齐漱玉道“咦你在想些什么?你又没有和那两个魔头打架总不至于像丁大叔那样疲累吧?”她这样一天接连碰上几桩事情心情可有点不大宁静很想找个人闲聊。

  楚天舒笑道:“我正是想起你的丁大叔。依我看来丁大叔倒不像你说的那样疲累。”

  齐漱玉道:“这是他自己说的你怀疑他说谎吗?”

  楚大舒道:“或者是他故作谦虚吧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认为我是多疑……”

  齐漱玉道:“多疑也好谨慎也好快说出来别吊我的胃口。”

  楚天舒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当你问丁大叔是否约了朋友在荒山喝酒之时他虽然回说不是但他的笑容却是很不自然!”

  齐漱玉怔了一怔说道:“我倒没有留意。不过你说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认为丁大叔存心骗我。”

  楚天舒道:“这话说得重了一点或许丁大叔只是不愿意你目前就知道了。”

  齐漱玉道:“然则你认为他当真是约了朋友在这荒山喝酒?”

  楚天舒笑道:“喝酒当然是不会的但却可能是一个只图见上一面的约会否则他本来是要到洛阳去接你的为何不走大路却跑到荒山野岭上去?”

  齐漱玉道:“那是因为冀北双魔的约斗呀咱们不是亲眼见到了吗?”

  楚天舒道:“咱们只是见到打斗但丁大叔可没说过冀北双魔约他到那里打斗的。而且丁勃是个一老江湖精明干练他明知以一敌二是斗不过冀北双魔的他又岂能单人匹马赶这约会?”

  齐漱玉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他本来是赴朋友的约会但却出乎他的意外朋友没来却来了敌人。”

  楚天舒道:“我是这样猜想。不过他的朋友恐怕亦已来了。”

  齐漱玉道:“你倒很会推想。但我倒想问你你是何所见而云然?”

  楚天舒道:“他在激斗之时连数声长啸你不觉得奇怪么?”

  齐漱玉江湖经验虽少人却并不糊涂一得楚天舒提醒顿时也起了怀疑说道:“你怀疑他的啸声是为了求救?”

  楚天舒道:“不错用这种上乘内功是很耗内力的要不是为了呼援他何必自耗内力?但在那荒山之山他又怎知道会有救兵?”

  不必多加解释结论只有一个:丁勃本来是约了一武功比他更好的人在那里相会的。

  齐漱玉道:“那么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那人是谁?”

  楚天舒笑道:“他们既然要避开你就是立即赶回去也决计见不着他们了。”

  齐漱玉仍是半信半疑说道:“假如你的猜想不错冀北双魔之所以败逃就是真的受了那个一直不曾露面的人暗算了。但除了我的爷爷天下还有谁人有这本领?”

  楚天舒道:“这我就猜不着了。”心想:“莫非是飞天神龙?但飞天神龙的本领虽然似乎比丁勃稍高恐怕也还未有吓跑冀北双魔的本事。”

  “咱们也无谓猜测了反正这人是友非敌。”楚天舒道。

  齐漱玉想了一想说道:“不错有这样大本事的人世上寥寥无几。纵然不是我的爷爷我回去问他料想他也会知道。”

  波心月影荡江圆此时小舟已经过了孟津了。

  ※※※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荒山月色分外凄清却又是另外一种情景了。

  楚天舒猜得不错丁勃在恶斗双魔之后虽然精疲力竭却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不济。此时他早已恢复了精力了。

  不过他却无心赏玩山间的月色他还在静坐但却是心事如朝。

  他抬头看看月亮月亮在头顶上空稍为偏东一点估量已是将近三更的时分了。

  另一件事楚天舒也猜得不错他的确是来赶一个和他关系很深的人的约会的约会本是定在今晚二更但那人尚未出现。

  这个约会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天太阳未落他就到了孟津。由于他在路上已经知道了卫天元和齐漱玉的消息知道他们虽然在洛阳闹得天翻地覆却早已在同一天逃出徐家并无遭遇意外的危险!故此无须赶路。他连日奔波很想好好的睡一觉而过了孟津则还要多走五六十里才能找到客店。既然无须赶路他就乐得入县城宿店了。

  哪知他刚打开了房间漱洗尚未完毕店小二就进来问道:“请问你老人家是不是姓丁?”

  他怔了一怔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这是一个小县城的小客店旅客投宿无须登记姓名的。

  店小二道:“有人送封信给你我本来不想让他进来的但听他说你老人家的样貌都说得对所以我进来先问你一声。要是你愿意收那封信我就替你拿来。”

  丁勃觉得他的话有点古怪问道:“送信的是什么模样的人?”

  店小二道:“是个小叫化。”

  丁勃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店小二不许他进来。”连忙说道:“不必你代劳我想见见那小叫化。你叫他进来吧。”

  小叫化进来了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蓬垢脸。抖抖瑟瑟的拿出一封信来。信封上写的是“丁大叔亲启”笔迹倒是甚为熟悉。

  江湖上有什么人是称他做“丁大叔”的?丁勃心头不禁卜通一跳心道:“不可能决不可能是他!”

  “我想问小叫化几句你出去吧。”丁勃把店小二遣走把信打开。只看了一眼他就禁不住面色唰的变得如同白纸手指也颤抖起来。

  小叫化吃了一惊说道:“丁大叔你没事吧?”

  丁勃道:“给你这封信的是什么人?”

  小叫化道:“他戴着阔边皮帽披着斗篷面貌我看得不大清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那你为什么给他送信?”

  “他给我一两银子。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爹爹教我的。那个人是坏人吗?”小叫化打着哆嗦说道也不管引用的成语对是不对。

  丁勃安慰他道:“你别慌我不是责骂你。那人是不是坏人都不关你的事。但我想知道这封信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话?”

  “是大约一个时辰之前给我的他说待会儿有这么个模样的老者要来投宿你看他进哪家客店你就替我把这封信给他。我在这条街上守候连讨饭也不敢去。”小叫化道。这条街是客栈集中之地小县城的客栈本来就不多的。

  丁勃蓦然想了起来问道:“你看不见他的脸孔但他递信给你的时候你看不看见他的手背有一道伤疤?”

  小叫化眼睛一亮说道:“不错是好像有道伤疤。那么这个人真是你的朋友了?”

  丁勃说道:“是我认识的人好没你的事了你拿这块银子去买东西吃吧。”他也给了那小叫化一两银子小叫化欢天喜地的走了。

  其实他用不着问得这样仔细已经知道那个写信的人是谁。

  他之所以猜疑不定因为这个人是个“死人”!

  那封信上只有寥寥十几个字:“今晚二更请到抱犊岗相会。知名不具。”

  是他的“少爷”的字迹。他称为“少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他侍候过少爷读书写字虽然隔别了十多年字迹还是一看就认得的。

  但齐勒铭却是早就死了的!

  而且少爷的死讯还是他亲自打听到的。

  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齐家大少爷刚刚成婚。新娘子也是武学世家貌美如花人才出众。亲朋戚友无不交口称誉赞美他们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哪知这位齐家的大少爷竟在新婚燕尔的时间突然失了踪!

  儿子失了踪做父亲的齐燕然当然是着急的。他的武功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因性情冷僻江湖上的朋友却不很多。他尽其所能打听儿子的下落兀是得不到消息。

  过了一年之后消息方才开始传来。这些消息令他又生气又伤心。他不愿意相信这些消息但又不能不信几分。因为这些消息都是从他比较可靠的朋友口中传来的而且众口一辞。

  这些从各方面纷至沓来的消息都说他的儿子齐勒铭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专与恶名昭彰的一些邪派妖人混在一起有几个侠义中的成名人物已经伤在他的手下甚至人到齐家登门问罪了。

  齐勒铭行踪无定有几次齐燕然得到儿子出现某处的风声立即赶去结果却都是毫无例外的扑了个空。

  齐勒铭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两湖大侠诸良骇被人暗杀江苏巡抚程德浩失了女儿等等怪案虽然没人见到疑犯也都众口一辞的说成是他所为。

  齐燕然气得病倒了他只好叫丁勃去找他的儿子。丁勃在江湖上的朋友比他多。

  齐勒铭的死讯就是丁勃亲自打听到的虽然他没看见少爷的尸体但他相信决不会假他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是在场目击的据那两个朋友说他的“少爷”被武当五老联手围攻身受的剑伤少说也有二三十处打斗的地方是在临江的一座山上他被逼跳下江中。而且后来尸体也被捞起来了面目已经给龟咬得血肉模糊但身上的剑伤则还是看得出来是武当的连环夺命剑法所伤。武当五老找到了他的尸体这才放心。将他化骨扬灰之后方始离去。

  而且在齐勒铭的死讯传开之后十年来他也的确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这就更加令得丁勃相信他的“少爷”是已死无疑了。

  想不到在齐勒铭死了将近二十年之后他竟然接到了这个“死人”的信!

  丁勃曾受过齐家的大恩又是看着齐勒铭长大的不管齐勒铭的行为怎样他对这个小主人还是有着一份爱护之心的。

  他认出了小主人的笔迹禁不住热泪盈眶了。

  齐勒铭的脸上和手背各有一道明显的剑痕这是他早已知道的。如今从那小叫化的口中亦已得到证实了。(小叫化虽然没看见他膝上的剑痕但从他不愿在前露出庐山真面目这件事看来亦可以判定他为的就是要遮掩膝上的剑痕了。)

  小主人当真没有死么?朋友目击的事情是不会假的但这封信也决不会是假的。他不敢相信可又不能不信了。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他提前到了约会地点。

  不料少爷还未出现冀北双魔却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一场恶斗思之犹有余悸。值在暗暗叫一声“侥幸”之余他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却也放下来了。

  他曾听到许多有关齐勒铭的消息说他专与恶名昭彰的邪派妖人混在一起这些妖人之中就有冀北双魔在内。

  因此当他突然见着冀北双魔在他面前出现之时他心里还有点猜疑不定:是不是少爷受了双魔的利用将他骗到此地的呢?当时他的啸报警与其说是“呼援”不如说是为了探求事情的真相只盼少爷能够现身至于少爷帮哪一边他是只能当作一次赌搏了。

  “我真不该对少爷瞎起猜疑即使他当真好像别人说的那样坏他总也不会要害我的!”他想。不过他也还是有点猜疑不定暗中助他打退冀北双魔的真是少爷么?连他也不知道双魔怎样着暗算少爷能有如此功力?

  这个问题只有事实才能答复。亦即是他必须先见着少爷才可以确定是否少爷出手?

  但现今是将近三更他还没有见着少爷。

  他吸了口气正想再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之时忽觉微风飕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丁大叔累你久等了你没事了吧?”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脸上有道伤疤但相貌却没多大改变可不正是他的少爷是谁?原来齐勒铭是恐妨碍他运功自疗方始迟迟现身的。

  丁勃欢喜得跳了起来:“少爷啊少爷当真是你你你没有——”

  齐勒铭微笑道:“我没有死不错那年我是被武当五老联剑所伤但他们捞起的那具尸体却不是我。”

  那具尸体上的伤痕是经武当五老验明的确是他们所用的武当派剑所伤的也正是因此丁勃对少爷的死讯从来没有怀疑。

  但此际他的少爷却是活活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心里虽然有着许多疑问却是无暇、也无须急于问了。

  “少爷你回来了那就好。多谢你适才救……”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他尚未曾说出齐勒铭已是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丁大叔是我应该多谢你多谢你肯来见我!”

  丁勃说道:“我若知道少爷还活在世上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你。少爷看得起我我怎能不来拜谒少爷呢?少爷你不知道那年我就曾奉老爷之命遍寻……”

  齐勒铭一声苦笑又一次截断他的话头淡淡说道:“我知道爹爹早已不把我当儿子啦。”

  丁勃说道:“老爷误信江湖的传言只要少爷回去和他解释清楚相信老爷总会原谅你的。”

  齐勒铭苦笑道:“解释什么?江湖上传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十件之中纵然有一两件不尽不实大都却是真的!”

  丁勃愕然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话好了。

  “丁大叔我是已经死了的人我、不配做你的“少爷”。我走了之后你可以仍然把我当作已经死掉回去也不必对我的爹爹说。”齐勒铭淡淡说道。

  丁勃说道:“不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还是我的少爷我老丁当年在辽东做强盗做过的错事也不知多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少爷请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齐勒铭道:“我现在悔过已经迟了。而且我也不想悔过。丁大叔你别劝我。”

  丁勃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心里想道:“怎的少爷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齐勒铭道:“你觉得我变得太可怕了吧?”

  丁勃说道:“不少爷不管你怎样说自己不好我还是不信!”

  齐勒铭道:“你不相信我早已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循规蹈矩的少爷啦远在未离家之前早已不是了!”

  丁勃心里叹口气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暗中为你遮瞒你才不知道呢。我知道你只是在你爹面前才装作循规蹈矩背着他却去花天酒地甚至跑到邻县去偷富户的银子**。怪只怪我太过疼你生怕老爷知道了将你责打处处为你隐瞒。唉要是早知你变得后来那样坏我是应该告诉老爷的。”

  原来齐燕然家规极严儿子稍有差错就要抽他一顿鞭子丁勃看在眼里也觉心疼故此他明知道少爷做了老爷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不敢泄漏半句。

  而且齐勒铭年轻时候做的那些坏事在丁勃眼中亦是根本不当作什么不得了的过错的。要知他本是大盗出身更大的坏事他都做过。酗酒**之类的“小事情”他只当作是少年人的胡闹而已。当时他的想法甚至还有点同情这个喜欢胡闹的少爷的。

  “可怜的少爷自小就受拘束一旦有了可以放纵的机会也难怪他在胡闹了。”他以自己为例:“少年人心性不定容易放纵自己那有什么稀奇?我少年时候不也是如此吗。待到少爷成家立室他自己不会再去酗酒**的。”

  哪知少爷成亲之后只是安静了几个月就更为变本加厉了。最后竟然离家出走变成了被众人唾骂的、诸恶所归的“大坏蛋”。

  但尽管如此直到现在他还不相信少爷真的像别人说得那样坏纵然是少爷自己承认他也不能完全相信。他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少爷的缺点他都知道不错少爷自小就懂得怎样说谎作伪的本事过了同年龄的孩子。他的性格轻浮在严父面前却会装得循规蹈矩。但他知道少爷的本性还是善良的虽然有时候少爷也会表现得甚为凶暴但那只是由于他的性格容易冲动所致。

  此时他面前对着少爷虽然是主仆身份却好像慈父对着回头一样。(可惜事实上这个浪子却是并未回头。)他看着少爷面上的伤疤怜借之念不禁油然而生。

  “少爷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家我能够亲眼看见你还活着我就高兴了。少爷这二十年来你在什么地方?”

  齐勒铭冷冷说道:“在荒山上与禽兽作伴。更说得确切些是在一间不见天日的石屋里打坐了十多年三年前我才能够走路的。”

  丁勃心中一酸说道:“少爷苦了你了。不过老仆也要恭喜你。”

  齐勒铭道:“恭喜我什么?”

  丁勃说道:“少爷你的武功可是大大长进了。连冀北双魔也禁不起你的一击!嗯说来惭愧你是怎样打跑冀北双魔的我都看不出来呢!少爷不是老仆故意奉承你以你现在的武功恐怕已经比得上老爷了呢!你怎么练出来的。”

  齐勒铭冷冷说道:“差不多二十年的光阴我除了练武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去做。前面十几年更是只能自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房子里打坐练内功。我也不知道练成怎样。不过凭我这二十年的苦功倘若只能打败冀北双魔那可还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丁勃心头一震暗自想道:“听少爷的口气莫非他是想打败武当五老方始心满意足。武当五老如今虽是都还活着但年纪最轻的一个亦已七十开外了见少爷现在的武功要杀五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亦非难事不过倘若当真如此胡来那可要掀起武林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了。武当晚一辈的人材辈出莫说他们会联同各大门派兴师问罪只凭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少爷也是打不过他们那许多人的。那时恐怕老爷也非受连累不可!”

  他心里惴惴不安试图劝解:“少爷你刚才说要我把你当作已经死了这句话从另一方面看也有点道理。古人说过昨日种种比如昨日死今日种种比如今日生。我不知道是佛偈是古圣先贤的说话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是老爷答允收留我做仆人的时候对我这样说过的。少爷你若是过去留有什么未了的恩思怨怨依老仆之见不如都算了吧!”

  齐勒铭道:“我只能把自己当作死人可我还不想做和尚。我也不想像你这样找一个‘好’主人!”说到‘好’字竟是带点诮的味道。

  丁勃对他这几句话听得不大懂但也隐隐感觉得到他实是未能氓灭恩仇之念。他正不知如何劝解才好齐勘铭已是说道:“丁大叔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也不是来听你劝解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丁勃道:“什么事情?”

  齐勒铭道:“刚才叫你做丁大叔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丁勃说道:“她就是你的女儿呀她名叫漱玉。是你离家之后三个月出世的。你没听见她在和我说要赶着回家见爷爷么。”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知道她是我爹的孙女但我怎知道她当真的我的女儿?”

  丁勃道:“少爷你怎能这样胡说?少奶贤慧贞淑在咱们家里的时候可没半点踏错行差!”

  齐勒铭冷笑道:“好一个贤慧贞淑的节妇那么我倒要问你你眼中如此贤慧贞淑的少奶奶如今是否还在家里替我守节?”

  了勃说道:“少爷当时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少奶奶要回娘家那也不能怪她。”

  齐勒铭玲笑道:“她是回娘家吗?你别以为我在荒山养病二十年什么都不知道:“

  丁勃只得说道:“少奶是否回娘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们做夫妻的那半年时光她可没有对不起你。但少爷你……”

  齐勒铭道:“不错在她未入门之前我已经拈花惹草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但她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可不想说给你听!”

  丁勃叹气道:“少爷俗语说清官难判家务事。不管是你对不起少奶还是少奶对不起你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当初总是你先对不住她。”

  齐勒铭道:“我已经死了她改嫁我不怪她但她不该抛弃女儿和人私奔!”

  丁勃吃了一惊心里想道:“看来他对少奶的事情知道得比我更多。”

  “老仆不敢遮瞒少奶是突然失踪的。但却不似是和人私奔。我是在家里看着她的自你离家之后少奶一直寸步不出闺房也从无陌生男子到过咱们家里与她见面!她突然失踪老爷还担心她是受人暗算呢。”丁勃说道。

  齐勒铭哼一声道:“你说得她那样好她既然寸步不出闺房又从何而来的仇家?”

  了勃说道;“老爷说、说……”

  齐勒铭道:“爹说什么?你为何不讲出来?”

  了勃一咬牙说道:“老爷说恐怕还是你连累她的。你在外面结怨太多你的仇家报复到你妻子头上!”

  齐勒铭冷冷说道:“我是爹爹的不肖子做了令他丢尽脸皮的事当然爹爹是要帮她骂我的了。”

  丁勃说道:“少奶的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尚未水落石出。少爷你也不必胡猜但漱玉总是你的亲生女儿她长得很像你你不觉得么?”

  齐勒铭方始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却以为她像她的母亲更多呢。”

  丁勃松了口气笑道:“少爷最少你也承认她有几分像你了吧?那你还怎能怀疑她不是你的女儿。”

  齐勒铭似笑非笑的说道:“丁大叔要不是我觉得这小丫头有几分像我你早已没性命了!”

  丁勃不觉一愕说道:“少爷我可听不懂你的意思。”心想:“你的女儿像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勒铭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在荒山练了二十年功夫功夫练到什么地步我自己也不知道。冀北双魔的厉害却是我自小就听得爹爹说过的因此吓得躲在一边不敢出手。后来那丫头来了。她不顾性命跑来帮你我可不能不顾她的性命了。万一她真的是我女儿我岂能让女儿丧在冀北双魔手下!”

  丁勃笑道:“不是万一是百分之百是你的亲生女儿。”

  齐勒铭道:“丁大叔我已经对你说了实话不是我想救你只是我想救我的女儿!所以你不必多谢我从这件事你还可以看出我有多坏!你不畏人言敢来会我我却竟然不理你死活的!”

  他在痛骂自己的时候丁勃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少爷你知道大叔心里在想什么?”丁勃笑道他自问自答:“一个人知道自己坏那么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坏人。”

  “那是因为你太疼我的缘故小时候我做了坏事你也总是替我辩护。其实我早已坏得不可收拾了!”齐勒铭道。

  丁勃道:“少爷你能够自己责怪自己就好。少爷你还是回家吧。我用老命保你……”

  齐勒铭截断他的话道:“回家二字休提父不以我为子妻不以我为夫我回家做什么?丁大叔我只求你千万别对爹爹说你曾经见过我。”

  丁勃说道:“少爷你就算暂时不想见老爷难道你不想多见你的女儿一面?”

  齐勒铭道:“和漱玉一起的那个男是谁?”似乎为了避免丁勃缠他回家另起话题。

  丁勃说道:“他是近年声名最响的武林后起之秀名叫楚天舒。”

  齐勒名道:“他姓楚是不是扬州楚家的?”声调已是有点不大自然了。

  丁勃说道:“不错他正是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儿子。”

  齐勒铭道:“哦楚劲松的儿子?”心跳的声音自己也听得见了。

  丁勃继续说道:“另外那个女子名叫姜雪君说起来和你们齐家也有点关系她的父亲名叫姜志奇和你的卫师兄是好朋友。你的卫师兄约在十年之前被人害死后来他的遗孤……”

  齐勒铭似乎不耐烦听下去一挥手打断丁勃的话说道:“我不管那姓姜的是什么人我早已不是齐家的儿子了什么卫师兄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说起了楚劲松我倒想问你一件事情。”

  齐勒铭烦躁的心情丁勃亦已感觉到了他心头卜通一跳讷讷说道:“少爷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声调不觉也变了。

  齐勒铭道:“丁大叔听说你和楚劲松交情极好有人还说你们是八拜之交呢对吗?”

  丁勃镇慑心神尽量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哈哈一笑说道:“这是言过其实了。我老丁是强盗出身怎配与扬州大侠楚劲松结为兄弟?我和他总共不过见过几次面多少有点交情倒是真的。”

  齐勒铭道:“你到过他的家里吗?”

  丁勃说道:“去过一次说起来也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齐勒铭道:“听说楚劲松现在的妻子是填房你到他家里那年你见到他的新夫人没有?”

  丁勃说道:“那天很不凑巧他的夫人正在患病未能出来见我。”

  齐勒铭心里冷笑几乎冲口而出:“恐怕她是故意避开你吧?”不过这句话他终于忍住了。

  对这件事情丁勃自己也是一直疑心的暗自想道:“不知少爷还知道了一些什么不过从他盯着这件事情来问恐怕他知道的是比我更多了。”

  “楚劲松壮年归隐没在江湖走动亦已有十多年。倒是他的儿子楚天舒在江湖上闯出了很大的名头。他和小姐是在洛阳相识的听小姐说似乎还曾经得过他的帮忙呢。咦少爷你你怎么啦?”

  齐勒铭握着拳面色十分的难看。

  他不一言转身便走。

  丁勃心头一震暗暗感觉不妙叫道:“少爷你去哪儿?”

  齐勒铭瓮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理!”

  丁勃叫道:“少爷你和我回家吧!你们父女都还未曾正式相见呢!最少你也该让你的女儿认你呀!”一面说一面追上来。

  齐勒铭反手一弹冷冷说道:“我叫你别理闲事你就别理!算我对不住你你给我躺下吧!”

  丁勃只觉膝盖一麻原来是给齐勒铭捏了一颗颗小小的泥丸打中了膝盖的环跳穴。齐勒铭说到“躺下”二字丁勃果然应声躺下。

  丁勃内功深厚齐勒铭这颗小小的泥九尚未至打得他不能动弹不过待他爬起来时齐勒铭已是早已去得远了。他的环跳穴气血亦未能立即畅通暂时是不能施展轻功了。

  ※※※

  齐勒铭摆脱了丁勃的纠缠心头的烦躁仍未能消反而更加好似包着一团火了。

  忽听得水声轰鸣原来是从山下流下来的溪水被巨石所阻陡的变成急流挟泥沙而俱下。山涧中心的巨石虽然兀立如故亦已“伤痕”斑驳在它旁边的几块大石头更是给急流冲击得摇摇晃晃了。

  齐勒铭忽地有个奇怪的联想觉得自己本来好像溪流假如没有“约束”大概是会平平静静的流下来的巨石一阻反而令得“平静的清流”变成湍急的浊流了。这是溪流对巨石的“反叛”就橡自己糊里糊涂的变成父亲的逆子一样。

  急流奔腾而下他却被卷进了回忆之中。

  他的父亲对他管束极严但也有不能不对他放松的时候。

  那就是在他父亲练上乘内功的时候。父亲练的这种上乘内功往往要“闭关”三五天的。所谓“闭关”并非真的有“关”可“闭”而是静室打坐非练到功完成、不会踏出房门。闭关之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然更不会分心管教儿子!

  父亲闭关的期间丁大叔就必须负起守护之责纵然用不着寸步不离也得经常在他父亲身旁照料。

  因此每当父亲闭关练功的时候就是他可溜出家门的机会来了。

  初时他还只敢到离家不远的小镇上吃喝玩乐后来胆子越来越大跑来邻县的县城胡闹去了。

  他们这家是在黄河北岸王屋山下的一条小村子隐居的王屋山在邵源县县城依山修建是千偏僻的小山城远不及邻县济源的繁华。

  在济源县城他有一个表哥。他的父亲武功天下第一但他的母亲却是大家闺秀一家人都不会武功的。他的表哥年纪比他大得多家道已经中落开个私塾教书维生。他跑到邻县一来是怕在小镇上胡闹容易给父亲知道二来邻县有表哥可作护身符要是父亲问起他可以说是去跟表哥读书。他到了济源有时也会在表哥家中住一两天他天资极好跟表哥读半天书已是胜过别人读十天八天要是父亲当真问起的话表哥也会为他证实的。这只是他预防万一而已事实上这道护身符从未用过。他的父亲那几年正在练上乘内功几乎可说是闭门不出。他的表哥是个文弱书生没有要事也不会到他的家里来。而且他每次到邻县去也总是算准了时间在他父亲“开关”之前回家有丁大叔给他遮瞒父亲根本就不知道他曾经偷偷离家。这是他在二十岁之前的事情二十岁之后他一向的“循规蹈矩”已经获得父亲的信心更是可以行动自由了。”

  济源是个大县县城里有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渐渐他就交上了一班酒肉朋友甚至黑道中人。吃喝玩乐非钱不行在黑道朋友带引之下他也开始去偷富户的银两了。钱容易到手人也越变坏酗酒**无所不为。

  令他变坏的还有比**更甚的事情。

  一个妖冶的女子似是在浪花中隐现对着他媚笑。他面对冲击岩石的急流心里想道:“丁大叔顶多只知道我在酗酒**要是他知道我未满二十岁的时候就有一个以心狠手辣而又以**著名的女飞贼做情妇他更不知道要多么心惊了!”

  这个女飞贼“卖解”(跑江湖的杂技艺人)掩饰身份通过他的黑道朋友在济源和他搭上。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当时江湖上有一对行为邪恶的姐妹花也最负“盛名”的女飞贼。姐姐穆好好外号“金狐”;妹妹穆娟娟外号“银狐”。姐妹都是面无数姐姐金狐一来嫁了陕甘道上的独脚大盗铁臂猿巴大山妹妹银狐则一直未婚。在济源变成他的情妇的就是银狐穆娟娟。

  最初他只抱着逢场作戏的心情想不到就此不能摆脱。

  穆娟娟有千种风情万般娇媚一勾搭上他就把他迷上了。

  但也只是止于“着迷”而已。

  假如现在有人问他:“你是否曾经爱过穆娟娟?”他将会感到很难回答。

  但在当时他只是迷恋她的风情迷恋她的美色连“戏假情真”恐怕也还谈不上的假如当时有人问他他一定会答:“我怎样会爱上这种风尘女子?”因为他虽然不知道穆娟娟的底细但最少他已经知道她不是“良家妇女”。

  尽管他有放荡的一面这放荡不过是等于孩子玩火一般。有一类特别顽皮而又特别富有好奇心的孩子由于受到大人严厉的禁止偏偏要去尝试。烧痛了手指他才后悔。终于堕落那是后来的事情;最初他并非“甘于堕落”的。

  放荡的另一面是自视极高他可以和那些酒肉朋友玩至得意忘形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和那些朋友划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尽管他不满意父亲的拘束但他也从来没有忘记他是武林第一高手的儿子。那些人根本就不配和他做朋友。

  在他的心目中穆娟娟虽然不同于一般妓女他是对她待别喜欢有时甚至几乎可以把她当朋友。但他从来没有想地这要她做妻子。对她他需要的只是“**”并非爱情。

  他要的是名门淑女是一个足以和他匹配的才貌双全的妻子。

  而这个理想中的妻子他的父亲也给他找到了。

  他的父亲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庄正光庄、齐二家乃是世交和齐家一样庄家也是武学世家。不过到了庄正光这代家道已经中落因此他应扬州最大的一间镖局——江南镖局之聘十多年前携同幼女到扬州去做江南镖局的总镖头。

  正当他和穆娟娟打得火热的时候庄正光告老还乡路经邵源特地到齐家拜会老友。

  庄正光的女儿名叫英男小时候和他也是相识的。庄英男那时还是个黄毛丫头他们总共也不过见过几次面。对这个黄毛丫头他早已没有印象。

  想不到十多年不见这个黄毛丫头已经长成一个十分标致的大美人了。

  他的父亲对这位世侄女更是喜欢立即向老友提亲应正光也立即答允。

  庄家在山西绎县从邵源前往还有七八百里路程。为了避免迎亲送嫁的麻烦两家谈妥很快便即择吉成亲。应正光待女儿出嫁之后方始独自回乡。

  虽然是父母之命他的心里也是很满意这头亲事的。

  早在他未曾定亲之前丁大叔已经委婉的劝过他:少年人血气方刚偶然的放荡形骸是免不了的但该适可而止。

  在他订婚那日他也曾许下誓愿从此专心一意爱自己的妻子尽管他还忘不了穆娟娼的千种风情他已决心不再拈花惹草了。

  谁知事也愿违结婚之后他才现婚姻生活远不如他所想的那般美满。

  不错妻子很美但却是个“木美人”他要给她画眉她却嫌他轻薄;他挖尽心思编织美丽的言辞与她谈情她却一声不响。

  然不能全都怪她却也是由她所致!

  但她也的确曾经对他好过别的不说她本来是个喜爱繁华的人许多年来却甘心与他共度荒山岁月。何况她虽然毁了他的前途却也曾救过了的性命。

  对她来说难道她不是也曾为他牺牲过一切么?

  是恩是怨?是爱是恨?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判断了这笔糊涂帐是算也算不清的。

  这笔糊涂帐他也不想算了目前他想的只是怎样和她分手使得彼此好过一些。因为她刚刚做了一件令他十分气恼的事他业已反复思量是非和她分手不可了!

  笑声戛然而止穆娟娟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你想不到我还能够找到你吧?”

  “你找我做什么?”齐勒铭眼尾也不瞧她。

  “你做的事情难道还用我说?哼齐勒铭你好啊你怎能这样对我?”媚笑变为冷笑齐勒铭的冷淡激起了她的怒火。

  但齐勒铭的怒火比她更盛就像火石受到敲击突然爆起来:“我还没有说你你倒说起我来!我问你你为什么骗我?”

  “我几时骗你?”

  “你骗我替翼北双魔做帮凶谋害丁大叔!你明明知道翼北双魔是丁大叔的仇人你却对我说成是他的朋友!”

  穆娟娟反唇相讥:“你更骗我你答应过我陪我喝酒到三更时分才和丁大叔相会为何你未到二更就走而且点了我的穴道令我无法去通知我的朋友!”

  齐勒铭冷笑道:“倘若我听你的话三更才走我只能去替丁大叔收尸了!”

  原来齐勒铭这次和丁勃约会是穆娟娟替他出主意安排的。

  齐勒铭这次重回故里本来只是单独一人并非与穆娟娟一起的。

  早在五年之前当时他的伤虽然尚未痊愈但已经可以自己照料自己的时候他就叫穆娟娟离开他了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心情还不是想摆脱她只是内疚于心觉得不该累她陪自己度荒山岁月。穆娟娟初时不愿离开后来也就经常独自下山了。不过也还不是含分手意义的那种离开虽然在山上的时候少在山下的时候多每次去了几个月总还是回来的。

  齐勒铭在山上养好伤后再苦练几年功夫这次方始重履出世他是趁着穆娟娼尚未回山的时候单独下山的。他不敢回去见父亲但故乡和故乡的亲人他总是梦寐难忘的他打算悄俏回故乡。只求能够看父亲一眼和丁大叔见一次面。

  也不知是穆娟娟有意追踪还是偶然碰上总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昨日日间他们在这小县城碰上了。

  虽说他已不想与穆娟娟纠缠下去但碰上了她也还是感觉到意外的欢喜的。他含笑打探:“怎的你的消息这样灵通咱们这次相逢我想不会是巧合吧。”

  穆娟娟并不否认她是存心找他而且说道:“我还有更灵通的消息呢我是给你带个喜讯来的!”

  “我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人还能有什么喜讯?”他喟然问。

  穆娟娟笑道:“我已经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大约再过两个时辰丁勃就会到这里投宿!”

  他欢喜得跳了起来说道:“丁大叔真的就会来吗?”接着又颓然说道:“但只怕他不肯见我就算他肯见我我也无颜见他了!”

  穆娟娟道:“你要是想见他我倒有个妥善的办法找人送信给他约他今晚在抱犊岗相会。我想他会认得你的笔迹吧?”待齐勒铭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那时他愿不愿意见你就让他决定。他不愿见你你也已经尽了一番心意。”

  齐勒铭赞道:“这主意真好老实说我也不愿在人前露面与他相见的。不过托谁送信?”

  穆娟娟道:“你只须写信送信的事由我安排。不过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齐勒铭当然答应:“我欠你的恩情太多你要我做什么事情还用得着一个求字吗?”

  穆娟娟似是半正经半开玩笑的说道:“好那么咱们击掌!”

  击掌过后穆娟娟说道:“有两个与我颇有交情的人他们是丁勃以前在黑道上的朋友很想和丁勃见一次。但像你一样也怕丁勃不肯见他因此请你帮他们一个忙你约丁勃在二更时候见面但你等到三更才去。”

  齐勒铭道:“让他们有一个时辰和丁勃叙旧对吧?”

  穆娟娟道:“不错。他们保证在三更之前把要说的话都说完。因此你不必害怕他们会留下来偷听你和丁大叔的谈话。”

  开勒铭笑道:“他们要我三更才去当然也是怕我偷听他们的说话了。不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是不想邀丁勃重干旧日营生。”

  穆娟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他们大概不敢吧。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他做了你爹爹的仆人之后你的爹爹已是严禁黑道中人来找他了。”她不说是严禁丁勃与黑道往来那是因为她早已从齐勒铭口中得知丁勃投入齐家之后的情况。齐燕然把他当作家人而且信得过他不会主动和黑道中人来往了的说罢加上一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假借你的名义约会丁勃的缘故。”

  她说得合情合理齐勒铭倒是不能不相信她真的是受人所托了。

  不过他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到了晚上他就起了疑心了。

  穆娟娟要他相陪喝酒明知他不喜欢喝烈酒的却偏偏挑最厉害的一种烈酒大杯大杯的劝他喝而且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似是焦急不安的神情那两个约会丁勃的是什么人她也不肯说出名字。

  本来齐勒铭已经答应了她她有权替朋友隐瞒名姓。但齐勒铭却是不能无疑了:“丁大叔洗手不干已二十多年若然真正是他的好朋友应该成全他改过自新的愿望相知在心又何须见面?若然是坏朋友他们也应该知道丁勃和我爹的关系知道丁勃决计不会再与他们同流合污知道爹爹决不会容忍他们来拉丁勃落水!嗯丁大叔往日在黑道上曾结下许多仇家这两人如此神秘说不足可能是丁大叔的仇家!更说不定他们早已在抱犊岗市下埋伏等候丁大叔上钩!”

  一想到这层他是宁可冒着猜得大错特错令他受穆娟娟讥笑甚至埋怨的危险也不能不提早去看明白了。

  他默运玄功把喝下的烈酒化作汗水蒸出来却假装醉倒躺在床上。醉态可掬的挥手说道:“我醉俗眠群且去哦去去我不去啦!”俗语说酒醉尚有三分醒何况他一向的表现并不糊涂。是以他装醉也不能过分做作必须装得恰到好处装作虽然醉了却还挂着心事。

  穆娟娟轻轻抱他一下矫笑道:“你躺一会儿吧三更之前我会叫醒你的不用担忧。”似乎怕他还不放心睡觉坐在他的身边唱起催眠曲来。

  齐勒铭闭上眼睛但却愉偷开了条缝穆娟娟那诡秘而又得意的笑容都给他收入眼内只听她自言自语道:“你不去更好老娘替你去。”

  齐勒铭识破她的居心虽未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阴谋却可断定必是对丁大叔不利的了。他一跃而起点了穆娟娟的穴道。

  幸亏他及时觉没有落入穆娟娟的圈套这才能够救了丁大叔并且见着自己的女儿。

  他早就知道穆娟娟说谎的本事比他大骗他也不是一次但这一次的欺骗却是令他最为愤怒。

  穆娟娟可没想到他会这样愤怒她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冷笑说道:“你忘记曾与我击掌立誓么?你答应帮我的忙就不能管我是做何事。我也没有骗你翼北双魔的确是丁勃从前在黑道上的朋友!”

  齐勒铭怒道:“什么朋友?他们是想要丁勃的命!”

  穆娟娟看出他是真怒倒是不敢脾气了说道:“江湖上为朋友拼命的事情亦属寻常丁勃也没有死你何必这佯紧张。”

  齐勒铭沉声道:“你知道丁大叔是我的什么人。在你们的眼中他是我的仆人但我则是把他当作亲人的。他是这世界最疼我的人我受过他的恩情!”

  穆娟娟“哎哟”一声撒起娇来:“亏你说得出口他才是最疼你的人你把我放到哪里去了?你受过他的恩情难道你没有受过我的恩情?当年若没有我你早已沉尸江底还能活到今天?不是我替你设计让武当派的人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你也难逃他们的追捕。你受伤之后几年不能动弹是谁衣不解带的服侍你?你说你说!你是受丁大叔的恩、更多还是受我的恩更多!”

  她说的都是事实齐勒铭能说什么?

  他只能在心里说道:“不错你曾救了我但也害了我。丁大叔对我的恩情或许没有你大可他对我只有是恩并没有怨。”

  齐勒铭已是决心和她分手了古语说得好君子绝交不出恶声。齐勒铭虽然不是君子但最大也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于穆娟娟怎样对他不住往日的恩情仍是令他难忘在这即将分手之际他又怎忍将她痛责?只好不作声了。

  穆娟娟只道他已自知“理亏”便得寸进尺。说道:“我和你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这和多年来同甘共苦也算是患难夫妻了。你说难道我还比不上你家的老仆人吗?你说你是要我还是要你的丁大叔?要我的话就不许你再帮丁勃!”

  齐勒铭说道:“娟娟你对我的好处我永远不会忘记正如我不会忘记丁大叔的好处一样。”

  穆娟娟呆了一呆怒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将我和丁勃同等看待。”

  齐勒铭道:“其实并非一样。不过你要这样说那也可以因为还有一点相同之处。”

  穆娟娟道:“是哪一点?”

  齐勒铭道:“丁大叔至今还是把我当作小主人的但我和我的家人缘份早已断了。”

  穆娟娟急道:“和我的呢?”

  齐勒铭缓缓说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感激但咱们的缘份亦已尽了!”

  穆娟娟又惊又怒狂笑三声说道:“齐勒铭你要抛弃我!”

  齐勒铭道:“娟娟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咱们缘份虽尽情份仍在。如果有人要伤害你给我知道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正如我也不能让人伤害丁大叔一样!”

  穆娟娟见硬的不行再来软的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却想不到在你的心目之中我竟然比不上一个老仆人。不过你虽然抛弃我我还是关心你的今后你打算怎样?”

  齐勒铭道:“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穆娟娟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想回家。”

  齐勒铭不作声索性给她来个默认。

  穆娟娟蓦地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找回老婆你的老婆早已做了楚劲松的妻子了你知不知道?”

  齐勒铭火红了眼睛涩声说道:“不用你告诉我!”

  穆娟娟纵声大笑:“是啊你是早就知道的了二十年前已经知道的了!你那位出身名门的妻子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作丈夫。和你拜堂成亲的时候她心中想的也是另一个男人。”

  齐勒铭喘着气喝道:“我、我不要听不要听了!闭、闭上你的嘴!”

  穆娟娟冷笑:“你不要听我偏要说!你的妻子看不起你从结婚那天开始就看不起你好在有我这个捡破烂的人她把你丢在阴沟我却把你当作宝贝一样从阴沟里捡起来。嘿嘿说什么门当户对在你妻子的眼中你根本就不能和她匹配所以咱们才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天生一对!”

  齐勒铭喝道:“你说够了没有?”陡地出指点了穆娟娟的穴道。

  “娟娟你错了。我与你并非同一类的或许有许多地方咱们臭味相投但分别在手我还知道那是臭味而且心底讨厌那种臭味。而你却一直嗜痴成腐把臭当香!”齐勒铭缓缓说道。

  穆娟娟的眼睛也火红了只是她出不了声。

  齐勒铭继续说道:“娟娟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咱们缘份已尽不过我仍然是将你当作我最要好的朋友的。如果有人欺负你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这穴道过两个时辰就会解开你躺一会吧。我走了。”

  他这番话倒是平心静气说的。但他的心却仍是不能平静。穆娟娟那番说话像是一枝毒箭伤透了他的心。

  他从穆娟娼的身边走开了耳朵听着急流冲击石头的声响回忆的幔幕重新从心底展开。

  他忍受不住妻子的冷淡和穆娟娟幽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甚至不能说是“幽会”而是公然来往了。他不但不怕妻子知道甚至故意让妻子知道令他生气的是妻子并不生气。他从外面带来的襟上脂痕、香中绣袋他的妻子竟是视而不见嗅而不闻。他气得几乎爆炸了但为了面子他还是瞒着穆娟娟。

  有一晚他又在穆娟娟家中喝酒喝得已有六七分醉意了。

  穆娟娟笑道:“又要在我这里过夜么?你已经有几天晚上不回家了本该是新婚燕尔你却如此冷落妻房你不怕娇妻怨骂?”

  他强抑内心的激动强笑说道:“这你倒不用替我担心我的妻子贤慧从来不管我的。”

  穆娟娟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他把酒杯放下瞪眼望她。

  穆娟娟道:“没什么我只在想。在想……”

  “到底想些什么快点说吧!”

  “我说出来你可别要多心我并不是说你我有一个情如姐妹的朋友她也是从来不管丈夫寻花问柳的你道这是为了什么因为她自己亦是有了另外的姘头!”

  他把酒杯重重一顿怒道:“你是说我的妻子偷汉?我的妻子和你可不一样她是名门淑女。”

  穆娟娟冷笑道:“名门淑女也会偷汉的但我早已说过不是说你的妻子你别多心。”

  “我只是就常情而论我是女人对女人我比你懂得多女人没有一个是不妒忌的如果她不管丈夫那就是把这个丈夫当作可有可无的了。倘若没有另一个男人她又焉能对丈夫如此冷淡?不过你的妻子是名门淑女可能只有她是例外!哈哈那我倒要恭喜你了你找到了一个万中无一的好妻子!”

  他不想在穆娟娟面前丢脸尽管穆娟娟的言语已是像一枝毒箭穿过了他的心他也不能承认他的妻子是有偷汉嫌疑。他只能一声不响喝闷酒。

  酒意有了七八分了。

  穆娟娟忽道:“听说你的岳父大人是在扬州的虎威镖局当总镖头的是吗?”

  齐勒铭道:“是又怎样?”

  撞娟娟道:“没怎么样。我只是因你的岳父在扬州做事想起了扬州另外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齐勒铭道:“哦是扬州的哪一个大名人?”要知他有一个被武林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父亲在他眼中任何一个武林名人都是不值一提。

  穆娟娟淡淡说道:“这位名人当然比不上你的父亲不过他是少年英侠年纪还未到三十岁已是名闻南北也算很难得了!”

  齐勒铭道:“那人是谁?”

  穆娟娟道:“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名字你没听过吗?”

  齐勒铭道:“好像听过记不清了。但你何以会想起这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穆娟娟笑容似乎有点诡秘的意味说道:“当然不会无缘无故。”

  齐勒铭道:“什么缘故?”

  穆娟娟道:“楚劲松是扬州一武林世家的公子你的岳父是扬州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而且做了十多年之久按情理来说他们必定常有往来你说是吧?我就是因为他们同是扬州名人的这一点而联想起来的。但听你刚才所说你对楚劲松却好像并不熟悉我说出他的名字你都要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我倒有点奇怪不知是何缘故了?难道令岳……”

  齐勒铭淡淡说道:“我的岳父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此人。”

  穆娟娟一副诧异的神情停杯说道:“这、这倒真是奇怪了!”

  齐勒铭瞪眼道:“有什么奇怪?”

  穆娟娟道:“我倒好像听人说过听说他们的交情很是不错。嗯岂止不错简直大不寻常!”

  齐勒铭眼睛睁得更大:“哦怎样不寻常?”

  穆娟娟道:“听说你的岳父有一次保镖几乎失事曾经得到他的帮忙从此他们就结成了忘年之交楚劲松一个月中决有半个月以上是在你的岳父家里他们如此深厚的交情你的岳父竟然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过他的名字这不奇怪吗?”

  齐勒铭低下头饮闷酒。

  穆娟娟格格一笑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楚劲松是个风流潇洒的男子不但武功好而且琴棋诗书无所不通!”

  齐勒铭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娟娟笑道:“没什么。因为你对楚劲松好像不大熟悉我说给你听听而已。”

  齐勒铭低下头又喝闷酒忽地重重的把酒杯一顿抬起头来说道:“我对他也并非全无所知嗯我想起来了他不是有个妻子外号‘俏张飞’的吗?名字我想不起来总之是江湖上有名的脾气暴躁的泼娘子!”

  穆娟娟似笑非笑的说道:“他的妻子名叫龙帼英外号‘俏张飞’你倒是说得不错的。不过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齐勒铭道:“其二为何?”

  穆娟娟道:“俏张飞龙帼英三年前早已死了。”

  齐勒铭身躯徽颤低下头又喝闷酒。

  穆娟娟忽道:“你的那位贤慧的新夫人今年多大年纪?”

  齐勒铭道:“你问这干嘛她今年十九岁了。”

  穆娟娟道:“没什么问问而已。”

  齐勒铭可不相信她只是问问而已这样简单心中烦躁忽地气起一拍案子喝道:“你一定是心里藏着什么话儿为什么吞吞吐吐的欲说不说!”

  穆娟娟娇笑道:“齐少爷你今晚是怎么啦?莫名其妙的乱脾气?来来让我喂酒你喝好不好。”

  齐勒铭怒道:“我不要看你这样骚媚的贱相我只想知道你想说什么。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穆娟娟倒不动怒只是笑道:“不错我是个下贱的风尘女子怎比得上你那出身名门的贤慧的妻子。但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一名浪子你不是喜欢这个调调儿的吗?”

  齐勒铭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调笑。快说正经话吧你你到底是在想……”

  穆娟娟格格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没有心情我倒有心情。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懂得爱慕异性的。”

  齐勒铭一掌把她推开喝道:“我已告诉你了我没心情和你瞎扯!”

  穆娟娟道:“你要我说正经话现在我是在和你说正经呀!”

  齐勒铭没好一气的答道:“记不起来了。”

  穆娟娟笑道:“你别笑我下贱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十五、六岁就开始懂得喜欢男人的。不过据我所知这倒不是因为我特别下贱的原故一般女孩子都是十五六岁就懂得爱慕异性的而且小姑娘大都喜欢年纪比她们较大的男人。这叫做“情窦初开”对不对?”

  齐勒铭心头一凛这才懂得了她转弯抹角的话中之意。心里想道:“英男今年十九岁楚劲松三年前死了妻子那时她刚好是十六岁。啊楚劲松是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和她朝夕相处的男子!”这番话暗示的是什么他已经无须穆娟娟从口里说出了。

  “你还知道一些什么?”齐勒铭喝道。

  “你是指有关楚劲松的事情么?”穆娟娟问道。她故意不提他的妻子。

  齐勒铭默然不作声半晌点了点了头。

  穆娟娟笑道:“我倒是恰好听见一件有关楚劲松的事情昨天有人曾经在孟津见过他。你的爹爹是天下第一高手说不定分会到你家来拜访你的爹爹的。不过听说你的爹爹刚好也是在昨天出门去了对吗?”

  孟津离他家不到一一路程;齐勒铭酒意上涌好像看见了楚劲松正在踏进他的家门他突然把酒杯一摔;飞快的赶回家中。

  回到家中已是三更时分。他的妻子庄英男还没睡觉正在和王妈说话。

  王妈是庄英男的奶娘庄英男幼年失母奶娘将她抚养成*人。她是把王妈当作亲生母亲一样。她的父亲知道王妈舍不得离开她她也需要王妈的照料故此当她嫁入齐家之后她的父亲独自回乡仍然留下王妈与她作伴。

  齐勒铭听到妻子的声音心里一宽:“我还以为她正在和楚劲松这小子幽会呢!哼谅那小子也没这么大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随即想道:“我且别忙着进去且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只听得王妈说道:“姑爷又有两天没有回家了吧?”

  庄英男“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我都不管他你管他作什么?”

  王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好歹已经做了夫妻做妻子的怎能如此放任丈夫。我不敢说姑爷不回家就一定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但是新婚未久他就这样你不管他他就会越来越放肆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小姐你还是劝劝姑爷的好。”

  庄英男冷笑道:“他岂只是在外面拈花惹草还有比拈花惹草更加不堪闻问的事呢。他有一个在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女贼做情人与他往来的也多是武林败类。这些我早已知道了!”

  齐勒铭心头一凛:“我还以为她是一尊泥塑木雕的菩萨原来她只是藏在肚里不说出来对我的行径也并非完全不闻不问的但这些事情却是谁告诉她的呢?”

  王妈叹了口气说道:“女人最紧要的是嫁得个好丈夫小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可不能让你一生受苦。姑爷年纪还轻少年人心性未定一时误入歧途也是有的。小姐要是你不便亲口劝他让我给你想个办法。比如说将他的行径透露一点给丁大叔知道……”

  话犹未了庄英男已是把手连摇说道:“王妈你别多事。他不回来我更乐得清静!”

  王妈说道:“小姐你怎能这样说?你任凭他胡作非为那又何必那又何……”

  王妈没有把这句话说会但齐勒铭却是知道“下文”的。王妈要说的当然是“那又何必嫁他?”这一句话不过大概因为她是顾着主仆的身份不好意思如此质问小姐。

  庄英男淡淡说道:“我的心早已死了只因我是爹爹的独生女儿不能一世不嫁……只能顺从爹爹的意思爹爹要我嫁给谁就嫁给谁!”

  王妈呆了片刻忽地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庄英男怔了一怔说道:“你是我的奶娘我自小就把你当作亲娘一样。你不是也说过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的吗母女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王妈叹口气道:“多谢你把我们以前说笑的话当真但说真的。我也的确不忍看见你在自己折磨自己这份心情就像母亲现了女儿是配错了人家不忍看见女儿受苦一样。但做母亲的人总是希望能够挽救能够把恶姻缘变作好姻缘的。小姐你懂得我这份心吗如果你懂我就大胆说了。”

  庄英男幽幽说道:“我懂你说吧。”

  王妈缓缓说道:“小姐你的心事我也懂的。我、我劝你还是把楚家的少爷忘记了吧!”

  齐勒铭躲在后窗偷听窗门是紧闭的但“楚家的少爷”这五个字却好像是一技无形的箭突然射了出来射进了他的心脏。他的心头一阵又酸又痛的感觉想道:“穆娟娟并没骗我原来我这位‘贤慧的妻子’果然是和楚劲松早就有了私情!哼哼什么名门淑女简直比穆娟娟还更下贱!”

  庄英男也好像被利针刺了一下尖声叫起来道:“王妈别提他了。我早已忘记他了。”

  王妈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你的心还在他的身上。我当然是为你遮瞒的但我可不能不和你提他。与其闷在心中不如说出来好。说清楚了道理你也想得清楚了那时说不是你才可以当真忘记了他!”

  庄英男苦笑道:“好你要说就说吧。但说实在的我可不想听你的什么道理!”

  王妈道:“你不想听我也得说。俗语说得好姻缘是前生注定的事勉强不来的。你和楚少爷没有这个缘份那只能怪老天爷。俗语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爷怎样不好你们也总是已经拜过堂的夫妻了如果你对他温柔一些体贴一些以你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小姐我不相信你斗不过那些贱女人你一定可以把姑爷抢回来的!”

  庄英男道:“王妈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一向不喜欢弄假。而且我也不屑于和那些下贱的女人抢夺丈夫我只是在想……”

  王妈道:“小姐你想什么?”

  庄英男不作声像是已在沉思之中没听见她的话了。

  王妈竖起耳朵来听忽地颤声说道:“小姐是你约他来的吗?你你可不能这样!”

  此时齐勒铭亦已听见了隐隐听见一缕萧声像是从屋后的松林传来。

  庄英男还在呆呆出神也不知道是否听见王妈的话只是抬起头来看她一看。玉妈顾不得主仆尊卑推她一下说道:“小姐你千万不可行差踏错我我替你打他吧!”

  庄英男如梦初醒忽地叹口气道:“你错了我并没约他这个人也不是他。”

  王妈可不相信说道:“我认得他的萧声小姐你怎的对我也不说真话?”

  庄英男似是着了恼啧道:“他的萧声我比你更熟我说不是就不是。唉不错他是喜欢吹这个曲子但可惜不是他他此际若然也是吹萧的话那只能是在扬州的廿四桥边凄凉自觉!”

  王妈说道:“不管是不是他我可非得去看看不可!”

  莫说王妈不相信齐勒铭更加不相信心想:“这贱人对楚劲松这小子如此多情即使不是预先约定的约会也一定是他们习惯了以萧声来约会的!”

  炉火如焚王妈尚未出来他已抢在王妈之前向萧声的来处跑去。

  松林里果然有一个人站在林边他一出后园就看见了。

  不过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那人似乎亦已觉了他萧声蓦然而止转身便即逃入林中。

  齐勒铭喝道:“姓楚的小子我已经知道是你了你往哪里跑?”

  那人倏地反手一扬齐勒铭双足膝盖上的环跳穴同时一麻几乎跌倒。

  沙屑纷落原来那人所用的暗器乃是两颗小小的泥丸。大概是随手捏成的一碰即碎。

  齐勒铭虽没摔跤但双腿酸麻亦已是追不上了。

  扬州楚家以精于点穴功夫名闻天下这人显了这手泥丸打穴的功夫齐勒铭更加认定了是楚劲松无疑他又是气愤又是后悔后悔没有把家传的武功练好。

  “跑得了奸夫跑不了淫妇哼我且先回家去和那贱人算帐!”他怀着满腔怒火运功冲开被半封的穴道一拐一拐的便跑回家。但刚刚跑出松林却听得上声惊叫!

  给他吓得失声惊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妈。

  王妈做梦也想不到会碰上了他她呆了一呆讷讷说道:“姑爷原来是你!”

  齐勒铭冷笑道:“你以为是谁?”

  这一句话王妈如何能够回答?齐勒铭哼一声道:“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是来替你的小姐会情人的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王妈叫道:“不不是的!你、你别冤枉小姐!”

  齐勒铭冷笑道:“冤枉你的小姐?我已经亲眼看见了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楚劲松这小子已经跑了!”

  王妈不知道曾经生什么事情只道他和楚劲松当真已经见过了面也不知楚劲松对他说了一些什么。她大惊之下只能据实分辩:“不错楚少爷和我们的小姐情如兄妹但他们可从来没有做过越礼的事情……”

  齐勒铭嘿嘿冷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兄妹?兄妹?哈哈兄妹?嘻嘻小姐我知道你的心事你还是忘了他吧!”后面两句他捏着嗓子学王妈的说话。

  王妈大声说道:“我没骗你在扬州的时候他们的确是相处如同兄妹的不错小姐是喜欢他最后两年他也知道了小姐对他的心意。但他们也知道他们不能婚配始终都是守着兄妹之礼。”

  齐勒铭冷笑道:“即使如你所言他们也只是被逼才守兄妹之礼的她的心还是在楚劲松这小子身上!”

  王妈拼着豁了出去说道:“姑爷那你又怎样?小姐还能以礼自待婚后也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你你却是早就和贱女人姘居。婚后也差不多是天天晚上在外面过夜。依我看夫妻还是彼此忍让的好……”

  话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王妈脸上已是着了他一大巴掌。”

  齐勒铭喝道:“你这老婆婆居然敢教训我杀了你的小姐再来和你算帐!”

  这一巴掌打得好重王妈跌倒在地上鲜血染红草地一时间哪里爬得起来?齐勒铭早回到家中了。

  不过王妈只是身体受伤齐勒铭可是心头受创。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家气呼呼的像一头牛。

  “王妈你怎么啦?”庄英男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没想到是丈夫回来只道是王妈受了伤。

  话犹未了齐勒姑已是一脚踢开房门冷笑道:“你是在等王妈还是在等情人?哼想不到是我吧?真是令你失望了。”酒气喷到了妻子面上。

  庄英男冷冷说道:“你喝酒喝得太多了胡说疯话我不想和你吵闹!”

  齐勒铭哈哈大笑三声:“你以为我喝醉了酒我比谁都更清醒。不错我是知道得迟一些但你可休想把我蒙在鼓里了!”

  他双眼布满红丝分明已是怒气填胸、却手舞脚跳的唱起小调来:

  “忙呀忙披星戴月回家转。

  怕只怕冷落娇妻在闺房

  恨呀恨却怎知娇妻另有情郎伴……”

  他那轻佻的模佯就像戏弄老鼠的猫儿要把老鼠折磨够了才把它吃掉。

  庄英男也忍受不住了站起来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你和姘头喝酒胡闹闹得不够还要回家来闹?我不是那些下贱的女人你要胡闹回到你姘头那里闹吧!”

  齐勒铭哈哈大笑歪着眼睛望向妻子说道:“哼、哼好一个贤慧贞洁的名门淑女。可惜我手里的照妖镜把你的原形照出来了!不错我的姘头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但你呀你比我那姘头还更下贱!最少我的穆娟娟不会瞒着我偷汉她偷汉也不怕说出来!”

  庄英男斥道:“你你胡说八道!野汉子在哪里你说!”

  齐勒铭道:“你那野汉子刚刚给我赶跑!不错你偷汉子未偷成但你的心却早已跟野汉子跑了!”

  庄英男喝道:“你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听你这样下流之说话!”气得已是话不成声!

  齐勒铭狞笑道:“这是我的家你是背夫偷汉的淫妇我不叫你滚出去你叫我滚出去?嘿嘿什么下流话我说的是正经话!有胆的你老实回答我扬州楚劲松这小子是不是你的旧情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庄英男冷静下来说道:“不错我是顺从父亲之命才嫁给你的若是可以由我作主的话我是一定会选择楚劲松的只不过我们没有缘份……”

  齐勒铭把拳头握得格格作响喝道:“贱人你终于承认了!”

  庄英男道:“我很小的时候已经叫楚劲松做哥哥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有你齐勒铭呢。我承认是喜欢他但喜欢一个人并不等于下贱。勒铭请你平心静气听完我的话吧!”齐勒铭已经气得爆炸了。

  齐勒铭冷笑道:“有夫之妇心里喜欢的却是另一个男人这还不是下贱是什么?你都已承认了还有什么话说?”

  庄英男道:“你和别的女人姘居这又算什么?不过我不想和你争吵……”

  齐勒铭喝道:“你想什么说!”

  庄英男道:“咱们已经闹到这种田地是不可能再做夫妇的了。但为了保全你的面子半年之后我会借口回乡探亲离开你家。然后你会接到我已经死亡的消息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穆娟娟为妻了。”

  齐勒铭像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突然爆炸了!

  他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喝道:“你想回去和楚劲松这小子双宿双栖却说成是顾我的面子哼何必等待半年现在我就要你死!”

  庄英男大惊尖叫:“你你别胡来——”反手点齐勒铭的穴道。哪知她气力不济内力未能透过指尖封闭不了齐勒铭的穴道齐勒铭已是扼着她的咽喉!庄英男的反抗更加激起他的怒火初时或许他还只是想“惩罚”一下“不忠”的妻子让她吃点苦头的;怒火冲昏了头脑他竟是十指用力莫名其妙的动了杀机变得好像疯狂的野兽一般了。

  突然有一盆冷水朝他当头泼下原来是王妈回来了。这盆冷水是王妈准备给他洗脸用的玉妈为了替小姐笼络姑爷对他服侍得极其周到。由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王妈每隔一个时辰就给他换一盆热水在房中备用但今晚则过了不止一个时辰热水早已变冷了。这盆冷水正好派上用场。

  齐勒铭头皮冰凉骤吃一惊本能的一个肘捶向后撞撞正王妈心口王妈跌倒地上口吐鲜血但仍是嘶声骂道:“虎毒不食儿你你简直禽兽不如!”

  齐勒铭骂道:“岂有此理你竟敢骂我是禽兽我把你一并杀了!”但他被冷水一泼稍稍恢复了几分清醒忽地想起王妈的话有点奇怪顿了一顿茫然问道:“你说什么虎毒不食儿什么意思?”

  他以肘锤后撞手指稍稍放松庄英男叫道:“王妈别、别告诉他!”但她的声音太微弱了也不知王妈有没有听见王妈说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小姐的肚里有你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你杀了小姐那就是一尸二命!”

  庄英勇一声尖叫晕了过去。王妈忍着剧痛把话说完亦已不省人事。

  齐勒铭恢复几分清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妻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怪不得她要半年之后方始和我分开。这贱人虽然可恶她肚里的孩子总是我的。唉早知她有身孕就不该下此辣手!”

  庄英男晕倒地上动也不能一动像是死去一般。齐勒铭只懂大少爷的脾气事急之时可不知道怎样才好。他想探一探庄英男是否还有气息手指竟然不听使唤他已是给吓得呆了。正自心慌意乱忽听得丁大叔叫道:“少爷少爷你、你干什么?”

  齐勒铭霍然一省:“我干了这件事情爹爹回来岂能饶我?”像是一个闯了祸的顽皮孩子无计可施唯有躲避。他不但不敢等待父亲回来连丁大叔他也不敢见了。就这样他逃出家庭一去就是一十九年。

  物换星移人事改这漫长的十九年已是改变了他整个人生今日重回如同隔世。

  他摸一摸脸上的伤疤不由得心中慨叹:齐家的大少爷早已死了如今我已是不齿于人口的武林败类。

  虽然有点自咎的心情但更多的却是愤慨。

  “是谁把我害成这样?不错穆娟娟是该负一部分责任。但我也不能完全怪她。推源祸始我最应该痛恨的人还是楚劲松是他把我害得这样惨的!”

  “哼英男已是遂所愿嫁给她所喜欢的这个小子了。而我我却失掉了所有亲人!害得我见着了亲生的女儿我也不敢和她相认!楚劲松勾引我的妻子害了我的一生如今他还是享有扬州大侠之名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一定要想个最狠毒的办法来报复他方始能消我心头之气!”

  唯一能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他有了一个女儿这女儿是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几乎给他杀死的如今已是长得娇艳如花了。正因为他当年险些铸成大错他对女儿特别怀着一种赎罪的心情他可以恨她的母亲但对女儿他必须加以保护。

  蓦地又想起了女儿一起的那个男子。从丁勃的口中他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名叫楚天舒正是扬州楚劲松的儿子!

  他怒气大!楚劲松玷污我的妻子我决不能让他的儿子再玷辱我的女儿。看模样漱玉似乎是很喜欢楚天舒这小子怎么办呢?”杀机陡起:“只有一个办法暗中把他杀掉!一来可以令女儿死了这条心;二来可以令得楚劲松身受丧子之痛。哈哈一举两得:最妙不过就这么办!”

  烦躁的心情稍梢平静下来隐隐听得水声轰鸣波涛拍岸原来他早已不知不觉下了山走到黄河边了。

  他知道这段河道险滩甚多心里想道:“楚天舒这小子是南方人想必精于驾舟但纵使他能够顺利通过险滩也得用几个时辰。今晚他们大抵会在黄龙峡的湾口停泊我走6路比他们快得多三更之前一定可以赶得上他们这条小船。”

  他急于去杀楚天舒更希望能够再见一见女儿的面哪怕是暗中偷看也好。当下施展绝顶轻功疾如奔马果然未到三更他已是到了黄龙峡。

  ※※※

  不出他的所料楚天舒的这条小船果然是在黄龙峡的湾口靠岸停舟。险滩已经尽过这个湾口形似葫芦风平浪静。

  过了十二道险摊楚天舒固然是给弄得筋疲力倦姜雪君和齐漱玉从未受过这种巅簸之苦比他还更疲累不堪。楚天舒将船拢岸叫她们先睡。

  齐漱玉道:“你也太谨慎了难道还怕冀北双魔来劫船吗?何须守夜?你也歇息吧。”

  楚天舒笑道:“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要是大家都熟睡如泥冀北双魔不来黄河三鬼来了那也是大大不妙。”可惜他的“假想敌”只是冀北双魔和黄河三鬼却哪知道真正要杀他的人竟是齐漱玉的父亲。

  姜雪君道:“师哥你划船累了你先睡吧。”

  楚天舒道:“你们不用和我客气我也不会和你们客气的。咱们轮值守夜待我累了我自然会把你们唤醒的。”

  齐漱玉笑道:“好那我可就不和你客气了我的眼皮已经睁不开啦。”

  她们在船舱和衣而睡齐漱玉一倒下便即睡着了。但姜雪君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不错她是疲累不堪但心事重重想到自己受命运的拨弄自己所爱的人不能爱而眼前这位新结交的女友她爱的人却又正是自己所不敢爱的人而自己又正要托庇于她的祖父不由得心事如潮尽管感觉疲倦但却已消失了睡意。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齐漱玉骂道:“姜雪君你你岂有此理!”姜雪君怔了一怔心道:“她因何骂我?”却原来齐漱玉是说梦话。只见齐漱玉翻了个身语音含含糊糊的又骂道:“元哥你没良心!你为何不理我只理姜姐姐?”

  “姜姐姐我求求你不要抢我的元哥不要抢走我的元哥!”虽然是说梦话恐惧的心情亦已表露无遗。姜雪君这才恍然大悟懂得了齐漱玉为什么在梦中骂她“岂有此理”的原因。“她一定是在梦中看见我把她的元哥抢走。唉她哪里知道我正是为了要摆脱元哥的纠缠而苦恼。我早已心如死灰了!”

  齐漱玉的梦境停止了但姜雪君还是不住在想:“原来她爱元哥爱得如是之深我却如何才能消除她对我的疑忌?”

  齐漱玉忽地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姜姐姐!”这一次不像是说梦话了。

  姜雪君假装熟睡没有应她。齐漱玉轻轻推她又叫了一声“姜姐姐!”她确实醒了。

  姜雪君这才装作朦朦胧胧的恢复了几分知觉说道:“我好困你也睡吧有话明天说。”

  齐漱玉道:“我刚才做了个恶梦……”见姜雪君翻了个身纳头又睡心里想道:“你不想听那我也不必说了。”她以为姜雪君真的是在熟睡倒是不觉松口气了。原来她自知有说梦话的习惯好像自己刚才在梦中骂过姜雪君不知姜雪君有没有听见。“好在姜姐姐没听见否则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她想。

  姜雪君假装熟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楚天舒在船头曼声轻歌:

  “曳杖危楼去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宿雁落寒芦深处。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灶鼓。谁伴我醉中舞。

  “十年一觉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边虏。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漫暗拭铜华尘土。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营溪尚许垂纶否?风浩荡欲飞举。”

  楚天舒唱的是宋代词人张元干所写的“贺新郎”一词是张元干所送友人过长江而写的。其时南宋偏安江左故此词中不胜故国之悲。

  原来楚天舒也是心事如潮不能自己词中恰好又有“十年一觉扬州路”等语和他们出身背景符合故此他还把长江移作黄河倚舷而歌借这词泄胸中的郁闷。

  姜雪君心中一动:“我何不借助于楚师哥来消解漱玉对我的疑忌?”

  她翻了个身装作被吟声吵醒喃喃自语:“你们不想睡觉我可要睡。唉但一醒来可又不容易睡了。不如去陪楚师哥聊聊天吧。”正是:

  梦中不觉真情露醒对烟波独自愁。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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