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三十二）名为释然

    待到荼苏再一次独身踏入城主府邸之时,却是恰好赶上了那天色一片昏黄的逢魔时刻——虽然看上去似乎在望着天空出神，但那位背转着身的俊逸阴柔的男子却在少女顶着柔和的夕阳步入后院的第一时间便已似有所觉地循着脚步声望了过来，同时缓缓绽开了一抹隐约带着宠溺的笑容。而少女在神色复杂地盯着面前的男子看了半晌之后，最终还是低低地开口说道：“奈落……先生。”

    “果然想起来了吗……荼苏,不过这个生疏的称呼我可是完全不想接受呢。”男子失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却是略有些歉然地开口解释道：“鬼是我瘴气培育出的分`身之一……不知是否是因为对于过去的印象太过深刻，虽然我并未刻意限定,但他最初的容貌和身形却是和鬼斗一般无二。抱歉,其实我也并不想用那种激烈的办法让你想恢复记忆，但是我已经无法忍耐和自己唯一的亲人见面而不得相认了。”

    自从六十年前她做出那种愚蠢的举动后“人见鬼斗”这个存在便已彻底地消逝了,就算是一块灵魂的碎片也没有留下，而同时继承了双份记忆的奈落无论口中说的怎么好听，但实际上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保留原有的情感……可是这样的他此时此刻却在一脸慈父模样地说着什么“唯一的亲人”？荼苏神色嘲讽地略略挑起了唇角,但最终还是并没有选择直接揭破对方的虚伪举动，仅仅只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果然你是为了让我破开记忆上的封印才故意让鬼那么做的……所以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吗？”

    “没错……他的心脏在我手中，只要心脏不受创他就不会消失。”奈落垂眸承认了对方的猜测，继而却突然侧身指向了一旁的房屋，“还记得这间院落吗？前世的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虽然在此之后被大内氏侵占，城主更被视作傀儡多年……但我终究还是将这座城池夺回并牢牢地攥在手中了。”

    “……那又如何？这种事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荼苏随意地瞥了那虽然古旧了不少却依旧保持着原有模样的房屋一眼，堪称冷淡地回应道，在想起对方那试图在她和杀生丸之间制造裂痕的可恶举动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冷下了面色直言说道：“当初的我的确是并未恢复轮回之前的记忆，但现在的我却已绝对不会将你和父亲大人视为相同的存在……其实你根本不必在我面前如此辛苦地扮出父亲的模样。看在你拥有的那份记忆的份上我并不介意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过也仅此而已。”

    “果然你对我还是有所误解吗？我从未说过我和鬼斗是等同的，但是属于他的那份感情和记忆我的确是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了……”男人苦笑着叹了口气，随即却又仿佛不知该怎么解释一般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对你说……不管鬼斗的灵魂仍然存在于我体内还是早已再次轮回，此刻的我似乎都可以对他说一声幸不辱命了。”略顿了顿后却又再一次温言开口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所改变。”

    虽然荼苏自诩自己的意志已经足够坚定，但在对上男人那对与鬼斗如出一辙的黑瞳时却终究还是难免有些动摇了起来。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踟蹰之意，奈落在稍稍犹豫了片刻后却是试探性地伸出了右手向少女的发顶抚去。然而就在他的手伸至半途之时却骤然被凭空出现的一只手掌截了下来。黑发的青年微眯起双眸望着自虚空中陡然显现出身形的棕发男子，不动声色地道：“……阁下是？”

    “蓝染惣佑介。”蓝染垂首将视线投向了似乎仍旧有些神情恍惚的少女，眸中的犀利之色温和了少许，似乎在向对方解释一般再次用一种无比笃定的口吻开口说道：“她是我的女儿……现在的名字是蓝染荼苏。”

    “……原来如此么。”奈落似乎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眼中冰冷入骨的阴霾之色却并未被任何人看到——虽然他现今的实力还远远未达到收发于心的地步，但单凭对方身周那似乎足以摧毁一切的威压他便能看得出面前这个男人的强大绝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轻易撼动的，可是他经久的算计难道就要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功亏一篑么？明明就只差了那么一点啊……然而就在他心内暗自懊恼的时候，原先似乎正在发呆的少女却陡然抬起了头来，眼中更是闪过一抹刻骨的哀恸之色，同时喃喃地开口说道：“果然……终究是不一样的。”

    奈落在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时忍不住愣怔了一瞬，然而在下一瞬间少女却已重新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平静地开口说道：“我给予你的那个帮忙的承诺仍然有效，不过我马上要前往另一个世界，以后未必还会回来……你的机会不多，最好还是好好把握。”

    奈落垂眸掩去了目中的复杂之色，最终还是当机立断地直言说道：“我已命令鬼前往不远处的驱魔师村落将犬夜叉一行人带到城外，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将他们所收集的那些四魂之玉碎片取来。”

    “我知道了……城外是吧？”荼苏冷淡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刻已是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向外走去。而蓝染在微皱着眉凝注了对方半晌之后还是一言不发地随之跟了上去。直到两人相对无言地踏出了城主府后男人方才语带冷意地道出了一件事实：“虽然我并不确定他想要做什么手脚，但他刚才的确是打算对你不利……你应该不会没有发现这一点吧，荼苏。”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要对我下诅咒或者将我制成听命的傀儡吧，无论哪一种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呢……不过我欠父亲大人太多，而奈落……却是父亲大人存在于世的唯一痕迹。”行于男子侧方的少女脚步稍稍一顿，然而在下一刻她已是抬首望向了地平线上的那抹仅存的耀目到令人流泪的夕阳，低低地开口接道：“抱歉……爸爸，让我任性一次吧，我保证这是最后的了。”

    虽然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之色，但蓝染最终还是无奈地伸手捋起了少女的额发：“我记得我说过的吧……身为一名父亲，为女儿操心我甘之如饴，所以按照你想的去做吧。”不过如果那个男人还敢再一次算计他的女儿……他的杀意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成功按捺下去的。

    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并且得到了自家父亲的肯定之后，荼苏这回倒是彻底地心中释然了，而在放下了心事之后的一路之上父女两人也是渐渐地有说有笑了起来，即便一路上收到了不少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投注而来的宛若看疯子般的目光也完全没有影响到少女逐渐转好的心情——毕竟在普通人眼中没有穿着义骸的蓝染可是与空气无异的。而当两人沿着城外的大路漫步走了个许时辰之后也终于迎面碰到了姗姗来迟的一行四人。不过……身穿校服的少女，法师打扮的青年，纯种的幼年妖狐……还有半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诡异组合？可不管心中再如何好奇，荼苏却还是第一时间便对着露出警惕之意的一行人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交出四魂之玉的碎片……你们身上的全部。”

    “你……难道是想抢我们的四魂之玉？可你不是犬夜叉的亲姑姑吗？”少女似乎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眉间眼底俱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之意。而荼苏在略带莫名地抬眸瞟了她一眼后还是难得地耐心地解释道：“你似乎弄错了什么吧？对我而言，犬夜叉的身份并不是‘斗牙王的儿子’而是‘杀生丸的弟弟’，杀生是我承认的亲人，但斗牙王却并不是……既然犬夜叉和杀生的关系早已到了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地步我自然就没有对他手下留情的理由了。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杀生的手臂也是他砍下来的吧。”

    “……你是想为杀生丸那家伙报仇吗！”犬夜叉在愕然了一瞬后立时愤愤然地跳起了身来，一时之间却是直接忽略了少女身旁那位足以令他心生忌惮的男人的存在，恍然大悟般地厉声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有些眼熟……六十年前我的确是见过你的没错吧！我记得当时我和你一起被那个金发的男人偷袭，之后你便不见了下落，难道你和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一路的？”

    荼苏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当年尼古拉斯偷袭对方的情形，最终却是直接颔首承认了对方的猜测：“啊……没错。不过当初我并不知道你是我血缘上的侄子……嘛，当然就算我知道这一点也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一向表现有些冲动的白发少年此次却是难得地迟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的神情也不知是痛心还是不安，最终还是犹豫着问道：“为……为什么？”

    荼苏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丝毫没有隐瞒地答道：“也没什么……只是在我心中奈落的地位比你更为重要而已。”

    在她道出此言的同时，对面的四人顿时同时变了脸色，而戈薇更是一脸震惊地问道：“你和奈落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可是犬夜叉最大的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