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奇遇江湖 第三十三章 夜宿土地庙

　　安平郡主叫道：“你们把风哥哥怎样了？”

　　朱予钦笑道：“我哪里知道，他自己招惹的仇人，干我什么事！”

　　小二骂道：“还不关你事哩，你这卑鄙的小人，人前微笑，背后一刀。”

　　朱予钦平生最恨被人骂作卑鄙，如今小二骂他他怎不生气？朱予钦登时大怒道：“你个无法无天的死囚，死到临头，竟敢骂起我来！来福儿，一刀先将那黑泼才砍啰！”

　　那大汉举了半日刀，手早已软了，巴不得一声，作势就待要砍。只听街头一人噌噌噌，摩擦着双刀喝道：“郭鸣站住，看你哪里跑？”众人看时，只见一条大汉从街角处跳了出来，紧跟着一秃头挥舞着双刀也跳了出来。

　　那大汉见到朱予钦，如得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边跑边喊：“朱、朱公子，救、救俺！俺是郭肖呀！”这两人正是那郭肖同阮枫。

　　小二兀自看得纳罕，暗道：“他们不是一伙要杀风哥哥的吗？怎么彼此厮打起来？”

　　郭肖跑到朱予钦身后，抓着朱予钦的衣衫道：“朱、朱公子，救、救……”这时，那阮枫已至，摩擦着自己的两把弯刀如同挥动着刀叉，笑道：“郭鸣，我看你往哪里跑？还不乖乖把脑袋伸过来？”

　　朱予钦忙拦住阮枫笑道：“阮兄，这是为何？”

　　阮枫骂道：“朱公子不知，怎奈这厮羞辱我，还同那郭肖一起戏耍我！还好风公子为我主持正义，不然定被这厮蒙骗了。”

　　小二同安平郡主齐声道：“风哥哥没事？”

　　阮枫瞅了一眼安平郡主，呆笑道：“他哪里有事！我说小妞，你真是越发标致了哈！”

　　安平郡主知道他双刀厉害，白了他一眼。

　　那郭肖道：“俺、俺就是郭肖，怎、怎的戏耍你了？”

　　阮枫骂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假扮郭肖，岂不正是在戏耍我？你秃爷爷的脑仁须是全的！”说着挥刀剁来。

　　朱予钦忙用自己的铁扇格住，道：“阮兄且住，他确是郭肖。”

　　阮枫把眼一横，道：“公子可敢打包票？”

　　朱予钦正想笑着说“怎的不敢打”，一想忙又回身向那郭肖脸上细觑了觑，暗道这郭肖、郭鸣系一对双生子，乍眼看去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如何能分得出来。便向郭肖问道：“你可真的是郭肖？”

　　那郭肖一拍自己的大腿，道：“公、公子，俺、俺怎的不是郭肖？连、连你也怀疑俺不成？”

　　阮枫道：“公子不知，他兄弟两个方才都自称自己是郭肖，说话结结巴巴的，惹得我好不焦躁，这才定要拿刀砍翻一个，给他们做个记号，以免以后认错！”

　　小二忍不住插口道：“人家长得一样关你屁事，你凭什么要给人做个记号？”

　　那郭肖感激地看看小二道：“这、这位兄台见、见得极明，郭、郭肖感激不尽！”

　　阮枫道：“屁话，这两个贼厮站在一块一言一语的挑逗我，长得又是一样，睁着眼睛也分不清楚。你待砍时，他们又分开跑了，真真气死人，让人直想抓狂。还好风公子仗义，替我追另一个，我这才把他追到这里。”

　　这时，只听街头又是一人哭嚷道：“俺说，你干嘛追俺？俺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你走吧，别追俺了！”

　　柳风笑道：“我并没有追你，你干嘛要跑！”

　　郭鸣道：“你不追俺，干嘛老跟在俺屁股后头！”

　　柳风道：“我管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本少爷爱往东便往东，爱往西便往西。”

　　郭鸣苦道：“你跟着俺也就罢了，干嘛还举把刀在俺屁股后头晃来晃去的，看得俺好不瘆人！”

　　柳风笑道：“衙门规定过不准带刀在街上游荡吗？本少爷爱举刀便举刀，爱举剑便举剑，关你屁事！”

　　郭鸣哭道：“却是苦也，碰到个杀人不讲理的。”说着，那郭鸣从街头跳了出来，紧跟着柳风举着一把朴刀，也跳了出来。

　　郭鸣看到朱予钦，脸上一喜，忙跑过去。柳风见到小二、柳青云、安平郡主、黑子四人，心里一惊，暗道四人怎么还未脱险，便也跑过来。

　　郭鸣道：“朱公子救俺！那柳风死追着俺不放哩！”

　　柳风笑道：“原来阮兄也在这里，更好了，那郭鸣我已给你带到，这次可别再让他们混淆了。”

　　阮枫道：“多谢风公子。”

　　安平郡主忙跑过来笑道：“风哥哥，我就知道你没事的！”

　　柳风笑道：“你的头还痛吗？”

　　安平郡主道：“早不痛了。”

　　柳风笑道：“这就好。”又向自己的父亲问了安。那柳青云只觉伤口仍隐隐作痛，经脉正在缓慢愈合，一时半刻不能运用武功，除此之外倒也无甚大碍。

　　阮枫一见郭鸣，心头火气陡长，道：“好呀郭鸣，你骗得你秃爷爷好惨，且吃我一刀！”挥刀便砍。朱予钦忙拿铁扇来格。那阮枫这次使的却是双刀，朱予钦格住一刀，另一刀直奔郭鸣而来。那郭鸣“啊呀”一声，双掌一拍，正好夹住阮枫的刀锋。阮枫再起一刀，郭鸣直向后跃出十数步。

　　柳风笑赞道：“阮兄好刀法！”

　　那阮枫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道：“风公子过奖了。”说毕又向那郭鸣砍去。那朱予钦、郭鸣、阮枫三人，一个拿铁扇格挡，一个乱躲，一个挥刀乱砍，忙得不可开交。小二笑对柳风道：“风哥哥，我们还留在这干什么？趁他们窝里斗的时候，快跑吧！”

　　柳风笑道：“正是。”说着身形一闪，直逼向那来福儿。

　　……

　　朱予钦、郭鸣、阮枫三人越斗越远了。几个大汉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向朱予钦叫道：“公子，那姓柳的一干人都跑了。”

　　朱予钦闻言大惊，跑过来看时，哪还有柳风的身影，只有那来福儿兀自举着刀不动。朱予钦向众大汉大骂道：“无用的废物。”回头看时，那阮枫挥舞着双刀追着郭鸣跑远了。

　　**

　　柳风等人一直向东，看看已走出了城区，来到了郊外。恰好路过一处破烂的土地庙，柳青云见天色晚了，便叫柳风暂且在庙内安歇。小二倒是勤快，闻言忙跑进去铺设好了茅草，又捡拾了许多干柴，就在庙内生起火来。

　　柳风向安平郡主道：“这里脏乱，你还是回王府去吧，王府里也安全，要不你爹爹要担心了！”

　　安平郡主道：“桢儿不去，桢儿怕黑。再说，路上万一遇到那帮坏人怎么办？”

　　柳风想想也是，两人便来到庙内。那柳青云正微闭着双眼看小二忙碌，见安平郡主进来，便道：“风儿，你也该让郡主回家去。这里又脏又乱，再说王爷也该担心了。”

　　安平郡主笑道：“柳伯伯，桢儿不走，桢儿怕黑。”

　　柳青云笑道：“让风儿送你好了。”

　　小二忙道：“风哥哥一走，那姓朱的再追来怎么办？老爷又受了伤，我小二虽然武功了得却架不住他们人多！”

　　黑子笑道：“老爷，你听小二哥还说自己武功了得哩？小二哥，我且问你，既然你武功了得，方才干嘛还带领我们往茅厕里面躲呀？”

　　柳青云与柳风当即哈哈大笑。那小二恼羞成怒，骂道：“该死的黑子，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偏说！”便跑上去找黑子厮打。

　　柳风环绕着庙内看了一遭，见这庙着实破得紧。庙里摆着一张供桌，上塑一尊衣衫褴褛的乞丐石像；房顶只剩几根裸露房梁，四壁倒还在，却是粘满了蛛网；只有几件破旧的供桌摆设，也是缺胳膊少腿的。

　　柳风暗暗诧异，“土地庙里怎么塑了一尊乞丐像呢？”那小二显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笑道：“风哥哥，你见过土地爷？”

　　柳风笑说“没见过”。

　　小二笑道：“那就是啦，你怎么知道土地爷不是衣服乞丐装扮呢？想必这片地太穷了，土地爷在天上没吃没喝的，沦落成了乞丐也未可知！”

　　黑子诧异道：“小二哥，土地爷在天上还要饭？神仙都要饭？”

　　小二骂道：“你个黑人，你懂得什么？”

　　小二生好火后，突然一拍脑门道：“光有火有什么用，可惜没有吃的。”

　　那黑子道：“小二哥烦恼什么，我去买。”

　　柳风忙拦住他道：“不行，你相貌实在太明显了，还是小二去。”

　　小二看这庙外的天黑得实在阴沉，又怕路上遇到朱予钦一干人，便有些胆怯；又想现在大家身上都身无分文，这顿饭可不是好讨的，又素知柳风颇有办法，便道：“风哥哥，还是你去吧！”

　　柳风暗道刚才跑得匆忙，所有的细软都丢在路上了，现在自己身无分文，哪讨吃的，便催着小二去。

　　柳青云卧在柴草上，低声叫道：“小二，快去快回！”

　　小二在心里骂道：“遇到危险的活，放着武功好的儿子却想到了小二，好事不叫小二！”磨磨蹭蹭地蹭出门去，一下又跳了回来，叫道：“好大的闪电，好大的雨啊，这次去不了了！”

　　话声未落，果见一道闪电打来，将庙内照得雪亮，随即那雨便哗哗地瓢泼而下。小二抹了一把脸，喘气道：“哎哟哎哟，我的心脏病犯了，这次去不了了。风哥哥搀我一把！”

　　安平郡主道：“你装得真不专业，这也太假了！心脏病发了，你捂什么不好，偏偏捂个肱二头肌，谁看不出来啊！我免费教给你好了，我在家常骗我爹爹，可有经验了！”

　　小二深恨自己的伎俩被人识破，更兼安平郡主的一通戏谑言辞，顿时恼怒道：“小丫头，你懂得什么！我小二的心脏天生就长在肱二头肌的地方！不信我给你挖出来看看……”

　　柳风笑道：“小二别闹了，赶紧找吃的去！”

　　小二往茅草上一蹲，翻翻口袋，叹口气道：“风哥哥，我们又没有钱，到哪里找吃的呢？”说着，拿眼一瞅安平郡主，嘿嘿笑道，“这小丫头倒标志得很，不如卖了吧！”

　　安平郡主大怒，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向小二丢去。那小二心里正在筹划“怡红楼”与“银两”的事，一时失神，堪堪被打中面门；顿时哀号一声，一大块面皮青肿起来。随就势往地上一滚，抱着脑袋嗷嗷惨叫一通，道：“风哥哥，小二重伤了，这找吃的的任务就交给你啦！哎哟，哎哟，小二要死啦……”

　　安平郡主笑道：“哈哈哈，你脑袋疼，抱着自己的小脚做什么？”

　　小二睁眼一瞧，方知是抱错了，满面羞愧，强嘴道：“我一时疼得昏了头，你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真没见过世面！”

　　柳风摸摸自己的鼻子，笑道：“小二，这么着吧！你要是能找来吃的，回渝州后，我付给你十万两银子！”

　　小二眼睛一亮，笑道：“当真？”

　　柳风笑道：“那还有假，我们渝州提检府的气派，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再说，你风哥哥何时骗过你！”

　　小二显然已信了七分。柳风斜眼一瞥安平郡主，安平一摸肚子，叫道：“唉，饿死了！小二，你若能找来吃的，我们定安王府再给你十万两……”

　　“二十万两哩，”那小二想象着，这白花花的二十万两堆到一块像座小银山的样子，不禁呵呵地乐了。赶紧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地直奔雨中去了。

　　安平郡主抬头笑道：“风哥哥，你真的要给他二十万两？”

　　柳风微微一笑，道：“你风哥哥穷得很，哪有二十万两给他！”

　　安平郡主眨眨眼，笑道：“你这样糊弄人家，不怕人家日后恼你？”

　　柳风笑道：“像小二这么笨的人，天生就是要被人糊弄的嘛！我不糊弄他岂不浪费？”

　　安平郡主哈哈而笑。

　　这庙实在太破，房顶的许多地方都塌陷了。大雨垂直落在离众人不足两米的地方，迸溅着雨星。安平郡主穿得少，不由得紧抱双肩，瑟缩道：“风哥哥，冷！”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柳风。

　　黑子心里暗笑，屁股一转，脸朝门外。柳青云把眼一闭，也假装睡着。

　　柳风加些柴，将火拨大了，又将自己的上衣给她披上。

　　安平郡主看看柳风，颤声道：“还是冷！”

　　黑子暗暗笑道：“人家的意思就是让你抱她嘛，风哥哥还不好意思哩！若是换成我黑子，嘿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那黑子一激灵赶忙回身。

　　柳风正站在那里。黑子道：“风哥哥，有人！”

　　柳风道：“我已经听到了。”一面环视神庙。

　　突然的一声咳嗽再次传来，那嗽声竟像是从神像口中发出的一般。黑子大惊道：“可不得了，那神像活了！定是小二哥刚才出言不逊，惹恼了神灵……”

　　柳风道：“世上哪有鬼神，都是人吓人！”说着撷一根草枝，手腕一抖，向那神龛激射而去。那草枝打在神像上，竟蹭掉了一层泥巴。

　　安平郡主突然叫一声“风哥哥”，昏死了过去。柳风大惊，忙馋住她。

　　柳青云忙睁开双眼，伸手探她的脉相。半晌，柳风道：“爹爹，她……”

　　柳青云黯淡道：“她中了玄真掌！”

　　黑子诧异道：“老爷，什么是玄真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