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奇遇江湖 第二十二章 临水乱刀

　　那三个店小二，一人牵了阿黄，一人牵了马车，一人引领着三人直上楼来。安平郡主回身向那赶马的小厮道：“谁让你跟来的？回去看着马车！”又向那牵狗的小二道，“你要将我的阿黄牵到哪里去？还不快牵上楼来！”

　　那小厮本想跟着郡主蹭顿酒肉吃，听郡主叫他看马反叫那狗上楼，心里又气又羞又恨，死死瞪了柳风与那阿黄一眼，便赶上那马车的小二，自牵着马进了旁边的别院。

　　柳风素乃心怀宽大之人，对那小厮的冷眼并不以为意。可那阿黄却是一条心胸狭隘的狗，见那小厮瞪它，心中有气，便不免要“汪汪”两声。

　　那小二领着安平郡主同柳风上了楼，柳风见楼上座无虚席，客人们飞觥献斗，开怀大笑，自与柳家酒店有着天壤之别，不禁暗暗称赞。

　　客人们见二人牵着条狗上来，尽皆吃了一惊，当即便有人揪住旁边正换酒的小二的领角骂道：“好小子，你们澜水阁让狗上来是何意思？岂非在形容我们的脸，将我们暗比成狗？”

　　那换酒的小二忙陪笑道：“几位大爷息怒，小人怎敢有这意思？想是各位大爷还不清楚这牵狗的公子的来历，故此便抱怨起小店来！”

　　那大汉道：“来历？什么来历？你且说来！”

　　那换酒的小二正待要说，那小二又领安平郡主同柳风上了二楼。柳风看时，见这层楼倒还安静一些，客人虽少，但皆衣着华丽，低低细语有如文人雅士。随后三人径来到三楼，柳风还未看清楼上陈设，早有一人从屏风后迎了出来，满面堆笑道：“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赎在下个不迎之罪！”

　　那人年纪在二十四五岁，头插青玉簪，身着白绸腊梅映雪风卷寒门的长衫；脚蹬一双靴子，同样雪白一色，绘着几根青竹；系着一条点缀有几片六瓣白色梅花的腰带，亦是用青玉坠了脚。

　　至于长相，那人是容长脸蛋，额头略长，鼻梁坚挺，眉目含笑，嘴角细若弯钩，看去倒也清俊。要说此人倒有些来历，其父乃是当朝的吏部尚书朱文鼎，这公子是朱家的长子，名叫朱予钦，平日里颇为知书达理，又不以些许金钱为意，因此甚讨朝中大臣与武林中人的喜爱与敬重。这澜水阁便是此人所开，方才一楼上的江湖豪客也多是他门上的清客，与他相与甚厚。

　　安平郡主没理他，牵着阿黄径向屏风里面走，一面走一面道：“朱予钦，有什么好吃的，赶快上来！”

　　朱予钦便向那带客的小二是个眼色，道：“李全，还不快上菜！”那小二应了一声，不声不响地退下去了。

　　柳风只得跟着郡主来到里面，见当地下只有一张桌子，紧邻着窗口，推窗便可望见澜水湖百里水色。

　　那水竟惊人的平静，方圆百里竟无半点涟漪。湖边柳树依依，微风过处，款款飘摇；岸边旅人点点，皆凭栏伫看，竟如石像一般，良久不见动静。天空云淡风轻，偶有缓缓的云朵飘过。放眼看去，水天浑然一色，直让人胸开阔，融情融景，物我两忘。

　　安平郡主径在主席坐了下来，将阿黄的脑门一拍，那阿黄知趣地在郡主脚下蹲下去。朱予钦反坐在了客席，与郡主对面。

　　安平郡主这才侧脸望了一眼那景色，喃喃道：“那几株柳树倒是蛮漂亮！”

　　那朱予钦听得郡主赞柳树好，忙笑道：“若是郡主喜欢，我明日就叫人挖出来，送到郡主府里，栽在郡主房前！”

　　安平郡主冷笑道：“不必，为一株柳树遭一城人唾骂不值！”又见柳风只是站着，不肯落座，便叮叮咣咣拖一张椅子在自己身边，向柳风招手道：“柳风，坐这！”

　　柳风看了一眼朱予钦，笑道：“小人还是站着吧！”

　　安平郡主道：“我的话你敢不听？信不信待会儿我回去让人打你呀！”

　　柳风无法，只得告罪坐下。

　　那朱予钦看在眼里，心里颇为不快，暗暗嫉恨柳风，然而面上却毫无表露，又对安平郡主笑道：“我今天特为郡主准备了些许闸蟹，过会儿请郡主仔细品尝！”

　　安平郡主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

　　朱予钦笑道：“不急不急！”少时，四五个小二端菜上来，在桌上放好。其中一个小厮对便朱予钦道：“公子不如在这一起吃了，也还方便！”那朱予钦不语，只拿眼看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闻言，把眼一瞪道：“什么？我们吃饭你还要看着，难道怕我们多吃了你的不成？”

　　朱予钦忙骂那小二：“还不快退下！”那小二只得诺诺地走下楼去。朱予钦笑道：“郡主慢用！”转身也下了楼。

　　安平郡主见那闸蟹果真有碗口大小，更有一盘“盘股十锦五色天香大骨”烧得火候甚是精妙，真是香味扑鼻，不禁大喜，一撸袖子抓过一只蟹子，对柳风笑道：“吃吃吃，这可是人家朱公子白请我们的！”又拣出一根粗大骨头丢给阿黄。那阿黄一口叼住，跑去墙角那里张口撕咬起来。

　　柳风早已是垂涎欲滴，口里却道：“同郡主同桌用饭那怎么好意思呢？”说着早抓起一根大骨头来，伸嘴啃那上面的嫩肉与精脆软骨。

　　安平郡主将蟹盖拿手掰开，剔那蟹黄吃，吃完将蟹壳往窗外一丢了事。两人手忙脚乱地，吃得正不尽兴，柳风却听得楼下的欢笑声渐渐平息了。侧耳听去，整座澜水阁似乎已然人去楼空，不闻半点声息。

　　安平郡主笑道：“柳风，你竖着耳朵在听什么呢？”话未说完，柳风突然将她从座位上抱起，飞身跳出了窗外。

　　柳风的动作委实太快，以至于安平郡主竟没有反应过来。一时回过神来，见柳风一手拦腰抱着她，一手挂在窗子的边沿，不禁羞怒交加，骂道：“我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伸手狠狠给了柳风一记耳光。安平郡主的手上沾着蟹黄，这一巴掌下去不想竟给柳风抹了一脸。安平郡主见状又笑又恼，骂道：“王八蛋，还不放下我！”

　　那柳风竟毫不理会，只侧着耳朵凝神细听。安平郡主又待开骂，柳风忙又抱着她飞身跳进房内。

　　安平郡主刚要大骂，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骇呆了。只见那房间内的桌椅、屏风已被打得稀烂，那阿黄也已死在了当地。抬头向上看去，几十把飞刀正奇奇插在房顶的木板上。安平郡主一把揪住柳风的袖子，神色慌乱地叫道：“柳风，我们能活着走出去吗？”

　　第二十二章澜水阁之战

　　安平郡主道：“柳风，我们能活着走出去吗？”

　　柳风将她扶到房间的角落里，道：“你先蹲在这里，不要出声！”那安平郡主只得乖乖地蹲下，却仍旧拉着柳风的袖口，不安地问道：“你不会扔下我自己跑路吧！”

　　柳风一愣，暗想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笑道：“不会，你在哪我就在哪！谁叫我是的你的小厮呢！”安平郡主这才放下心，松开了柳风的袖口。

　　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通“咚咚”的脚步声响，只听一个汉子笑道：“俺说郭肖，那小子只怕早已被插成刺猬了！哈哈！”

　　那叫郭肖的汉子道：“不，不，不错，就算侥幸躲掉了一两把飞刀，铁定也已是半死不活了！郭，郭，郭鸣，此番公子必然重赏你，你我，哈哈！”说着两人从楼梯口探出半个脑袋来。

　　柳风笑道：“只怕在下要令两位好汉失望了。”

　　郭鸣见柳风一根毫毛也不少地站在那里，不禁瞪大了双眼拨楞了一下脑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那郭肖也百思不得其解，只顾抓耳挠腮，纳闷不已。过后那郭鸣不禁大怒，骂道：“俺说郭肖，这小子还不死，不知又要耽误咱们多少时间哩！”

　　郭肖也怒道：“真，真是不识抬举，要死，死，死不死的，白白浪费俺们的工夫！”两人说着，一纵身，从楼梯上一齐跳将上来。

　　柳风一瞧，吃了一惊。细瞧那二人，其不仅身高一般，体重相若，就连模样亦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竟毫无二致。两人身上都穿着一件袒胸粗麻布大褂，当胸露着黑乎乎的一撮巴掌大小护心毛；腿上一条黄麻布裤，却都一例只到膝盖；脚踩一双破布鞋，也都露出了五六根脚指头。粗看去，二人与港口岸边给人装卸货物的搬运工毫无二致。

　　郭鸣道：“俺说郭肖，你先上还是俺先上？”

　　郭肖道：“这，这，这小子既然躲过了咱们的飞镖，看来倒有两，两手。对付这种无名小辈我们又何须讲什么江湖道义，——再，再，再说，之前咱们与人动手也没讲过什么江湖道义。不，不，不如咱们一起上！”

　　郭鸣笑道：“俺也是这么想的，好提议，俺赞成！”

　　安平郡主见两人二打一，生恐柳风吃亏，不禁大叫道：“什么，什么？你们要一起上？你们要是这么不要脸，连我也瞧不起你们呢！两个大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嫌丢人！”

　　郭鸣见安平郡主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禁迟疑了。

　　郭肖道：“待，待会儿咱，咱们打赢了，把他们两个一宰，有谁还会知道咱们‘以二敌，敌一，四拳无，无敌’欺负他来？”——这“以二敌一，四拳无敌”正是这两人在江湖中的绰号。

　　郭鸣恍然大悟，呵呵笑道：“俺就是这么想来着，就是这么个道理！”笑毕，两人撸起袖子，大步向柳风逼来。

　　安平郡主向二人大叫道：“你们不是好汉！你们欺负人！”

　　郭肖道：“待会儿你，你，你死了，有谁还会知道俺们不是好汉？我们就是欺，欺负人咋滴？”

　　安平郡主见他蛮横不讲理，气得只是骂道：“你你，你个结巴！你不得好死！”

　　那郭肖平生最恨被人管他叫结巴，闻言不禁大怒，向郭鸣道：“郭，郭鸣，先解决了这小，小子，再一拳打死那丫，丫头！”说着，两人平伸出四只拳头，身体一跃，直向柳风攻来。

　　柳风慌忙抬手，向前挥出两掌。柳风年纪虽轻，功力却深，那掌连带着两道浑厚的掌风，直向两人迎上去。

　　郭鸣先与柳风接了两拳，随即郭肖赶上，冲着柳风的掌心又是两拳。双方两手相交的瞬间，柳风只觉自己的双掌竟像是挥到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自身的力道当即被反弹了回来，两只手登时软软的没了气力。

　　随后郭鸣、郭肖两人抬手又是四拳，再次轮番打到了柳风的掌心之上。那柳风终于坚持不住，犹如风中的一片落叶一般，直向后跌了出去。

　　郭鸣笑道：“这小子不知咱们‘金刚拳’的厉害，还跟咱们硬碰硬哩！”

　　郭肖也笑道：“这，这小子可不是傻，当今武林谁敢与咱们‘金刚拳’硬扛？”

　　原来这“金刚拳”柔中带刚，不仅自身力道威猛至极，而且还能反弹对手的掌力，兼之他们人多，四拳打来，因此一般人竟难以为敌。

　　那柳风见二人一言一语，自说破了自己拳法的路数，不禁笑道：“二位拳法倒是厉害，不知刀法如何？”说着，从袖内掣出两口刀来。

　　那郭肖顿时脸色一沉，向郭鸣道：“不，不好，他要跟咱们比刀！”

　　郭鸣亦是不安，道：“俺说郭肖，都怪你爱吹牛，说咱们拳法厉害，吹得人家不比拳要比刀了！”

　　郭肖道：“那，那，那咱们快逃吧！”

　　郭鸣道：“逃什么逃？这么一走，那咱们两个打一个的事，岂不要被他们说出去了？”

　　郭肖道：“不，不错！”

　　郭鸣道：“先宰了那小子再说！”两人虽如此说，却忌于柳风的刀，只站着不动。

　　柳风纵身向二人飞去，在空中一连挥出了十几刀。郭鸣、郭肖忙举拳来迎时，陡觉一道道无名劲风扑面而来，两人齐声大叫一声“俺滴娘”，一齐向后跃出十几步。虽然两人后退，那刀风却仍直逼着两人而去。在挥出了十几步之后那刀风的力道殆尽，砍在两人身上虽不能划破皮肉，却仍听噌噌噌地一阵刀响，两人的粗麻布大褂已被砍出了十几道刀口。两人一齐冷冷地哆嗦了一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柳风飘然落地，笑道：“两位，在下的双刀用的还行吗？”

　　两人一齐低下头，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各自的粗麻布大褂。郭鸣发现自己的护心毛直被削短了十几寸，那郭肖的裤带也被砍断了，还好那裤子因为本来尺寸就小，牢牢地捆在肚皮上，未曾掉下。

　　安平郡主向郭肖笑道：“我说结巴，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郭肖一手提着自己的裤子，对郭鸣道：“俺，俺说郭鸣，俺看咱们还是回家换条裤子再来吧，俺的裤带被这小子给砍断了！”

　　郭鸣道：“俺说郭肖，俺就是这么想来着，好提议，俺同意！”说着两人就待走。

　　安平郡主见两人要走，忙喝道：“站住，你们两个混蛋待往哪去？以为本郡主是好欺负的吗？柳风，快拦下他们！”

　　柳风笑道：“二位且留步！”

　　那郭鸣、郭肖闻言，背对着柳风一齐打了个冷战，只得乖乖地站住，一齐回身道：“少侠还有事吗？”

　　柳风笑道：“也没有什么紧要事，只是随便问问：是谁告诉二位这里的大闸蟹好吃的？”

　　郭鸣摸了摸脑袋，想了想道：“俺说郭肖，你还记得不？”

　　郭肖也仰着头想了一会儿，对郭鸣道：“俺，俺不记得了，你，你还记得不？”

　　郭鸣道：“俺说郭肖，俺也不记得了，俺记得还能问你？”

　　郭肖便对柳风道：“不，不好意思，俺们都不记得了！”又对郭鸣道，“咱们走吧！”

　　郭鸣点一下头，两人又待走，柳风的刀风早至，随着几片破布悠悠地从两人身上飘落下来，两人又一齐冷冷地哆嗦了一下，站住了。

　　只见那郭鸣的粗麻布大褂登时变成了马甲，郭肖的裤子也变成了裤衩。那郭肖突然一拍脑门，道：“俺，俺想起来了。”

　　郭鸣也道：“俺也想起来了。”

　　柳风微笑道：“那到底是哪个告诉两位这里的大闸蟹好吃的呢？”

　　郭肖回头一瞅柳风，老大不高兴地道：“是，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背，背上交插着两把弯刀。双刀门的人都叫他掌门，俺，俺，俺不知道他是哪个门派的掌门。郭鸣你知道他是哪个门派的掌门不？”

　　郭鸣道：“俺说郭肖，你刚才都说了，只有双刀门的人才知道他是哪个门派的掌门，俺又不是双刀门的人，哪会知道！”

　　郭肖道：“对，对不住，俺糊涂了！”

　　郭鸣向柳风道：“俺们都糊涂了，不知双刀门口中的那个掌门是哪个门派的，你糊涂了不？”

　　柳风笑道：“我也糊涂了，也不知道那双刀门的掌门是哪个门派的掌门。”

　　过肖道：“那，那就好，俺先回家换条裤子去！”说着两人径去了。

　　安平郡主骂道：“便宜他们了。”又道，“一定是杜环，平时见我老折腾他，所以这次才找人来打我。”

　　柳风道：“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话音刚落，只听楼下一人笑道：“识货！”安平郡主同柳风尽皆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