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奇遇江湖 第三章 重见无影剑

　　毕封对众小厮正色道：“马上飞鸽报与陈公公。”众小厮答应一声，自去了。毕封回到书房，青色布衫早已不在。下首座椅的右手边，放着半盏凉透的龙井茶，看似已走了许久。

　　毕封疑心，回身叫道：“来人？”叫了半天，一个专管沏茶送信的小厮磨磨蹭蹭地跑了进来。

　　毕封背着手，背对着那小厮问道：“宋师爷呢？”

　　那小厮道：“宋师爷刚刚走了。小人在廊头的耳房中，亲眼看到他出去的。”

　　毕封一回身，两眼精光地瞪着他，喝道：“真的是刚走？”

　　眼神相交，那小厮先怯了七分，嗫嚅道：“是，是刚走。”毕封一见，登时暴喝一声：“来人，传王副将来。给我把这满嘴胡话的贼厮捆上，拖出去乱刀剐了。”

　　那小厮登时吓得屁滚尿流，两条腿早已软了，在下面哆哆嗦嗦地直抖。片刻，支持不住，两膝一屈，扑通跪了下来，流泪讨饶道：“求老爷开恩！是宋师爷命令小人这样回答老爷的，实非小人的本心。他还说，要是小人说错了一个字，便要灭小人的满门。小人实是情不得已，望老爷开恩明察。”

　　毕封道：“他走了多早晚了？”

　　那小厮道：“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老爷刚出书房不多时，他的亲随忙忙地进来，与他低声说了句话，他便出去了。”

　　毕封一想，道：“可曾听得说些什么？”

　　那小厮道：“两人语声太低，不曾听得。”说着抬眼，偷瞄了一眼毕封。

　　这时，一员全身披甲的将领，手把佩剑走了进来。正是那副经略府守卫副将，王响。王响见到毕封，一抱拳，道：“不知副使大人传唤，有何要事？”

　　毕封看了那王响一眼，又向那小厮道：“好了，你先下去吧。”那小厮答应了一声，正要出门，毕封突又喝道：“站住。”那小厮如闻焦雷一般，上身分明地哆嗦了一下。只得站住，回身道：“老爷还有何吩咐？”

　　毕封道：“以后做事要警醒些，如再有欺瞒，必将尔碎尸万段。”

　　那小厮忙道：“不敢欺瞒，小人甘愿为老爷赴汤蹈火。”说着，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毕封道：“还不快退下！”

　　那小厮闻言，如得了性命一般，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出去了。

　　毕封转眼看那王响，那王响低了头，一声也不言语。半晌，两人沉默无话。可是分明地，王响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一滴冷汗，刚进门时的那副大咧咧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毕封看在眼内，笑道：“刚刚那小厮竟敢公然欺瞒本帅，要不是看在昔日服侍之情，他又有八旬老母的面上，早已将他乱刀剐了。”

　　王响强笑道：“副使大人真是宽宏大量，非一般度量之人可比。”

　　毕封看着王响笑道：“刚刚我已经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不知他日后能改过自新否？”

　　那王响听后默然，半晌霍然起身跪下道：“请副使大人尽管吩咐，末将一定尽心竭力，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毕封大叫一声“好”，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来，忙搀起王响，笑道：“王将军真不愧是本帅的左膀右臂，其心可嘉。快快请起！”

　　王响却仍旧跪着，抬脸对毕封道：“但闻副帅有何吩咐。”

　　毕封见左右无人，悄声道：“立时召集一百名得力心腹亲卫，皆着便装，分批潜入至云烟客栈内埋伏。”

　　那王响这才站起身，一抱拳，叫声“得令”，便待要走。毕封忙又拉住他道：“此事必须做得秘密，事毕之后……”附耳低语几句，又道，“另外，还要在后院中，稀疏安插几名可靠小厮，严密监视宋师爷。一旦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回报本帅。”

　　那王响道：“请副帅放心，皆在末将身上。”

　　临走，毕封又派遣自己的心腹小厮一路跟着王响，表面上说的是协助之意，实则却行严密监视之实。王响心里明白，嘴上哪敢不答应。方才的那招敲山震虎、夹枪带棒，早已令他胆颤心催。毕封也许并不知道，早在半月之前，那位身着青衣布衫的宋师爷也找过王响……

　　而今王响夹在两者中间着实为难得很，想想直想大骂：“，你们两个家伙勾心斗角非要拉上老子不可，动不动还要打要杀的。过几个月等老子再赚些钱，趁早离了这火坑，到时你们谁治死谁也不干老子甚事！”

　　吃过午饭，毕封向后院内负责监视的小厮嘱咐了几句，便换做便装，孤身向云烟客栈而来。

　　那一百名得力心腹亲卫，早已在此埋伏多时。毕封一进客栈，早有一条腰扎青灰色汗巾的大汉迎了上来，一面走，口内一面叫道：“李兄，多日不见，不想今日如此凑巧，会在此相遇。何不过来这边，同小弟痛饮几杯？”说着，同邀毕封入座。那汉子正是王响所扮，同桌而坐的还有毕封的亲随小厮。

　　两人吃了两杯酒，王响向毕封耳边低语道：“按副帅吩咐，已尽皆办妥。楼上有一百二十名卫士，皆是便衣装扮，只等副帅号令；府中后院内，也已在关键职位上安插了七名心腹小厮。宋师爷的人马一旦有所动作，便会飞身来报。”毕封低声说了句“好”，两人又吃了一回酒。

　　这云烟客栈乃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坐落于渭州城中的中心干道上，每日往来的客商络绎不绝。正因如此，客栈的生意好得实在不得了，楼下的座位几乎时时都是满的。

　　毕封坐在店门前的桌上向门外望去，只见门外行人熙熙攘攘，并时有车马穿梭而过。毕封对自己的亲随小厮道：“可与我盯紧了，若放走了那老儿，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众小厮齐声答应“是”。话犹未了，只听一小厮伸手道：“那可不正是那老头！”毕封看时，只见一老儿须发皆白，挑副担子正从门前经过。

　　毕封向众小厮道：“你们可确定？”众小厮都道：“是他。上午我们亲眼看到那老头挑副担子，出了经略府的后门。直至现在，经略府内再无一人出入。”

　　毕封一听，不再迟疑，忙向王响使个眼色。王响会意，当即摔碎了酒杯，从座下掣条朴刀冲了出去。楼上众军足发声喊，也一齐从二楼跳将下来。不移时，众人便将那老人团团围在了街心。

　　店内的主顾连同街上的车马行人，眼见得如此，尽皆走得没影了。那王响断喝一声“拿下”，众军足挥刀攻了过来。那老头似被眼前的景象骇呆住了，站着只是不动，任凭乱刀架在自己的项上，立马便被众人掀翻在当地上，浑身捆绑牢实了。

　　那王响万没想到会如此轻易，大觉意外，连那店内的毕封也是吃惊，喝问众小厮道：“混账奴才，你们是不是光顾着街边的软柳杨花，看走了眼？”

　　众小厮忙跪下道：“确是这老头。兴许他这是蒙混之法，也未可知。”

　　毕封怒道：“什么蒙混之法？一个身怀武功的人，会任凭别人的刀贴在自己的脖颈上，直到被人五花大绑了都无动于衷吗？这绝不是那老儿，你们一定弄错了。”想到就这么放走了老经略，心内不禁怒火中烧。

　　众小厮犹在陪笑道：“大人说的是，大人真正英明。”

　　毕封不听则已，一听此言那怒气犹如火上浇油一般，满腔的怒火便腾地一下蹿了上来，怒喝道：“事到如今，还在乱拍马屁。无用蠢才，坏了本帅大事，我留你们何用！”说着，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剑。

　　众小厮大惊失色，却待要逃，正骇得走不动。这时，只听街上一声惨叫，三名卫士已一齐倒了下去。毕封慌忙回身看时，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正以身护在那老儿的身前。

　　那王响连同那几十名卫士军足尽皆呆了，就连毕封也吃了一惊。他从来未曾见过如此犀利的剑法，能一剑接连刺死三人，并且被刺者竟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谁也没有看到他挥剑，甚至于连他抽剑与否，都没有人能够确定。可是分明地，他们的面前已多出了三具尸体，每一具的脖颈上都有一道痕迹。那是怎样的一道痕迹？粗看去，倒像一条线，且竟没有渗出一丝血，仿佛这三人的身上已没有一滴血。

　　毕封身体一震，心内泛起一阵无尽的恐惧。“那是无影剑，那竟是早已失传了二十年的无影剑。”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回过身去看时，众小厮早已逃得不见了踪影。三十六计，终究还是“走”为上计，毕封想着，抬脚便往那客栈的后门一闪，隐没了身影。

　　那王响在三个军足倒下的瞬间，早已呆了，知道这已不是一场单凭人多便能取胜的战斗。又看毕封，早已走了。那王响也是个机灵人，料到毕封必然已经识破了少年的路数，知道呆在这必无生路，这才去的。心内便也想着要走，遂向众军足道：“还不拿下此人？”

　　一时众军足竟无有敢动者，只是左右彼此相顾。

　　那王响喝道：“敢有抗令者，按军法论处。”喝毕，一纵身，作势就要向那少年冲去。众人眼见王响就待用命，又忌于军法，发声喊，挥舞着朴刀，一齐攻了过去。谁知，那王响于半空中陡然顿住身形，掉头就跑。

　　那少年一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众人围攻过来，只见他的手腕一抖，那宝剑“噌”地一声冷啸，似已出鞘。而后，只听“噌噌噌”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少年的周围已多出了十几具尸体。再看他的剑，却依然插在鞘内，似乎从来没有拔出过。

　　众人登时骇得呆了，他们谁也不敢确信那少年刚才是否已拔出了他的剑。那剑快得真如风驰电掣一般，已非目力所及。这次，再没有人敢上前了。死一般的沉寂中，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王响跑了，王响跑了。我们还在这里拼命作甚？”

　　众人闻言，左右一看，这才发现那王响早已没了踪影。于是众人相互致意，手把朴刀，一齐慢慢向后退去。不一刻，已然消失在了街角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