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归途

　　正在沐风感谢副使的慷慨时，在数里之外的古岚镇中，一间异常豪华的房间里，副使蓦然惊醒。

　　他此时全身上下绑的如同一个粽子，双眼没有任何焦距，怔怔地望着棚顶，持续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摸向了腰间，仅是一个动作，便让他大汗淋漓，感觉整个身体没有一处不痛。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点点移去。片刻后，他的脸上先是一阵苍白，然后涌起不正常的潮红，接下来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沐风，你个王八蛋。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察觉到房间里的动静，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的脚步声，随后大门被蛮力打开，万云山皱着眉进来问：“怎么回事？”

　　副使惨然一笑：“储物袋被沐风夺走了，里面不仅有我全都身家，还包括十三个村落的夏季赋税。”

　　万云山差点气晕过去，哆嗦着手指骂道：“真是个蠢货。跟你说过多少次，赋税和个人身家不能混为一谈，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看你如何向少主交待。”

　　他自然知道对方的小心思，像他们这些外城执事，每次外放收缴赋税，都可以私下截留一成，算是对他们的奖励。当然，在此过程中收缴的越多，最后的收获愈大。

　　眼前的家伙自从成为副使以来，前两次还算勤勤勉勉，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截留的数目愈来愈大。他曾将此事上报给少主，而后者仿佛有什么顾虑，一副不置可否、听之任之的模样。对此，万云山愈发不满，此时看到他倒霉，不由得幸灾乐祸的起来。

　　副使面色一沉：“正使大人可别忘了，在下之所以落得如此田地，和大人的撺掇大有干系的。若不是大人以一件下品法衣相诱，在下怎么会找那沐风的麻烦。”

　　说道这里，语含威胁：“一旦少主问责，在下自然会如实相告。”

　　万云天面色不虞，强压着怒气道：“也罢。那十余村的夏税，我会设法补上。至于今日之事，不会让道友吃亏就是了。”话音落下，大手一挥，一件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的法衣凭空出现：

　　“这件银丝法衣，由上好的银狼蛛丝所制。能防御同阶法器的数次攻击，就算对上中品法器也有一定的效果。”

　　副使一把抢过法衣，紧紧地攥在手中，脸上写满了疯狂：“沐风，你等着。今日之辱，我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我会狠狠的折磨你，包括你们大林村，所有与你有关的人，一个不放过。”

　　万云山嘴上多了一丝莫名的笑容：“道友好好的养伤吧，在下先告退了。”

　　沐风一路奔驰，在日暮西山之际，终于来到了距离大林村不远的一处密林里。林中难行，他本打算绕开，顺着官路奔走。

　　然而，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动，一头扎进林中。没过多久，便扛着一头老虎和几只獐子走了出来。

　　这些普通的野兽大都是从古岚山外围逃窜而来，在之前就被那些恐怖的妖兽吓破了胆。因此，一旦遇到气息强大的人类便会偷偷躲藏，凡人狩妖者若想将之捕获，除了设下陷阱之外，没有太好的办法。这对修士而言，却不值一提。不说强大的术法，就是对气息的敏感程度，也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了一排排高矮相间的竹舍，从里面升起了袅袅青烟。沐风所在的大林村，就是其中的村落之一。

　　这片方圆不过5里的土地，堆积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落。整个看起来仿佛像一排排积木，错落而又拥堵在一起。在大破灭时代，最稀少的便是人口，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之所造成如此大的差异，绝大部分原因便是生存环境的恶劣。不说自然灾难、元气侵袭，但是一年一度的兽潮，就会让人类损失惨重。为了更好有效的抵御，大大小小的村落自发的聚在一起，成为一个个居住地。

　　大林村的围墙是由铁木制成，这种材料质地坚硬，即使与普通金属相比也不遑多让。

　　村落的大门，同样是巨木组成。平常的时候，大门紧闭，一到傍晚便会打开。此时门前，聚集着一些孩子，每天这个时候，他们都会站在这里，翘首以盼等待大人们的归来。每看到这个场景，沐风心中都充满了温馨、平静、以及一丝触动。

　　“沐哥哥，你回来了，今天打了好多猎物啊。”一个7，8岁的小女孩看到他后，高兴的一跳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来。

　　沐风呵呵一笑，扔下了身上的猎物，拍了拍手道：

　　“好了，小馋猫们。叫你们家大人过来，将这些猎物分分，晚上好给你们烤着吃。”

　　几个小姑娘眼睛弯成月牙，偷偷的看了地上一眼，强忍着诱惑，摇头道：“不好。妈妈说了，村子里的叔叔们都不容易，不让我要他们的东西。”

　　沐风哑然失笑：“好吧，你们赢了。那么，一切照旧。”

　　“哦。”这些小家伙欢呼一声。几个胆子大的男孩子，迫不及待的从帆布袋中，掏出一件件事物。其中有瓜果、野菜、甚至一些草药。

　　沐风乐呵呵一一收起：“小家伙们，你们手里的东西，足够换取猎物了，这下可以叫你们家大人出来了吧。”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身影，沐风心里升起一丝惆怅。曾几何时，自己也向他们一样，每天翘首以盼等待大人们的归来。

　　沐风五岁那年，父母就在一次狩妖中双双遇难，留下了小他两岁的妹妹相依为命。他自己也记不清是如何熬过来的。在印象里，他每天带着妹妹从村子西头吃到东头，直到八岁以后，才从村落外面采些瓜果和野菜，或是自己食用，或是从归来的大人手中，换取一些肉类。长大后才知道，那些年兄妹两人的赋税，一直平均分担在每一个狩妖者头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种活命之恩。

　　因此，在他成为修士以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加入千壑城在安逸的环境下修炼，而是成为一名刀口舔血的狩妖者，在杀戮中获取财富，生死间磨练意志。短短三年里，不但加倍报答了他们的恩情，还一举达到了聚气三层。

　　这速度虽然谈不上快，但在同龄中也处在中游。直到周围的孩子们散尽，沐风才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