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水底暗礁

　　“你，知道？”陈有菜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事，连陈有芯她都瞒着，落遇怎么会知道？

　　“嗯，我知道。他跟我说了。”落遇尽量轻描淡写说，怕陈有菜不好意思。

　　陈有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连这，她都知道；她，永远都是特殊的，第一位的。

　　比不过的，是什么？

　　真的，是命吗？

　　“阿姨，你知道什么？”陈水奶声奶气问。

　　“阿姨知道了，小水的大名叫陈水，”落遇摸了摸小水的头，笑眯眯说，“小水，你让阿姨抱抱你好不好？”

　　如果陈浩淼能给陈有菜一个名分，只怕她都抱了这个小家伙几百回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姑姑！

　　“不好。”陈水往陈有菜身边挪了挪，说。

　　“为什么不好？”落遇笑了，问。

　　“妈妈说，只有爸爸、李婆婆可以抱小水，别人都不行。”陈水说。

　　“别人为什么都不行啊？”落遇不自觉地，学陈水的腔调说话。她觉得挺有趣。

　　“因为这个社会太乱了。婆婆年纪大了，视力不好，分辨不来。妈妈太忙，没时间一一分辨，究竟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要是不小心让坏人抱走了，小水就永远都见不到妈妈了。所以小水不能让别人抱，不能跟别人走。”陈水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经说。

　　落遇的眼泪夺眶而出。

　　在这里，陈有菜能靠谁？陌生的城市，冷漠的人群。她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落遇突然很想把陈浩淼揪起来，大骂他一顿。是他，让有菜受尽委屈，让孩子跟着受罪。

　　她扭过脸，偷偷擦去眼泪。

　　“落遇，你还是这么多愁善感！”陈有菜留意到落遇的动作，轻声说。

　　“妈妈，什么是多愁善感？”陈水仰着脸看陈有菜，问。

　　“就是——过于聪明。”陈有菜解释说。

　　“噢。妈妈、妈妈，那小水也要像阿姨一样多愁善感！”陈水说。

　　“小水，听阿姨说，过于聪明不好，所以多愁善感不好。”落遇蹲下身子，视线跟陈水持平，说。

　　“聪明好，为什么过于聪明不好？”陈水问。

　　“比方说，往杯里倒水，是不是渴了就有水喝，是好事？”落遇想了想，说。

　　“嗯，”陈水点头，“妈妈说，小水要多喝水，对身体好。”

　　“对。可是要是水一直倒一直倒，水杯倒满了，还倒。水就会流出来，流到桌子上，把桌子弄湿。这样是不是不好？”落遇慢慢说。

　　“嗯。桌子湿了不好，会把小水的袖子弄湿。这样，小水就会着凉。”陈水点头，说。

　　“对，小水真聪明！聪明呢，就跟水一样，很好。可是过于聪明，就跟水倒多了，不好！所以，小水不要过于聪明，小水不要多愁善感。”落遇说。

　　“嗯，多愁善感不好，小水不要多愁善感！”陈水说。

　　落遇得意无比。她抬脸笑看陈有菜，说：“咋样？我是不是也可以带娃了？”

　　陈有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样子。

　　“小水，你这么聪明，让阿姨抱抱好不好？”落遇张开双臂，说。

　　陈水迅速躲到陈有菜身后，探出脑袋，说：“不好。”

　　“为什么不好？”落遇问。

　　“因为阿姨多愁善感！多愁善感不好，所以阿姨不好。”陈水说。

　　“我靠！”落遇站起身大叫，“有菜，你这是养了个神童啊！”

　　“别在孩子面前说脏话！”陈有菜伸手摸着陈水的小脑袋，瞪了落遇一眼，说。

　　“妈妈，我可以去摆小板凳吗？”陈水问。

　　“可以。慢慢走，别跑。”陈有菜说。

　　“嗯，小水会慢慢的。”陈水应道。说着话，他抬步朝小板凳走去。

　　“有菜，你把他养得真好！”落遇由衷说。

　　“那当然。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陈有菜得意地说。

　　“你要是把他带回家，琳妈、远爸一定会让浩淼娶你的。”落遇低低说。

　　陈有菜笑了下，说：“他们一定会认这个孙子，这个我信。让浩淼娶我？”

　　她摇了摇头，说：“你也知道浩淼的性子。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能量。”

　　“你不试怎么知道？”落遇说。

　　“孩子是我的命，我试不起！”陈有菜淡淡说。

　　“那你打算就这样没名没分的一辈子在靓都待着？”落遇问。

　　“一辈子太长了。而且，孩子迟早也会长大！”陈有菜说。

　　“那你有什么打算？”落遇问。

　　陈有菜笑，说：“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想怎么打算，老天爷就会按着我的打算来吗？”

　　落遇叹了口气，说：“我找浩淼谈谈。他欺人太甚了！都有这么好的娃了，他还想干嘛？”

　　“落遇，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对女人来说，男人和孩子，可以是她的全部。而对男人来说，女人和小孩，永远都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品。”陈有菜说。

　　“你怎么能这么想？男人跟男人，差别很大的。”落遇说。

　　“落遇，你以后就知道了。人性，是亘古不变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陈有菜说。

　　落遇沉默了。她，就是陈有菜口中的，“偷不着”吗？

　　她有口难辩。

　　舞台已经搭好，“喂喂喂”，有人在试话筒。

　　“妈妈妈妈，节目快开始了！”陈水从远处跑过来，说。

　　“走吧，妈妈带你去看节目！”陈有菜伸手牵住陈水的手，说。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落遇，你怎么会在这里？”

　　落遇一惊。她都忘了这茬。她还没来得及编理由，就听见瞿生叫她。

　　“姐，你怎么还在这？你是不是没进大楼？”瞿生从后面赶上来，说；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陈有菜打量瞿生。

　　瞿生笑着看陈有菜，说：“姐，你朋友？”

　　落遇点头，笑着说：“可巧了。她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的校友陈有菜。她带她儿子来这跟小朋友玩。”

　　“你好你好，我是落遇姐的同事瞿生，很好记的；双目瞿，生气的生。”瞿生热情地说。

　　“同事？落遇，你们单位在组织旅游吗？”陈有菜疑惑道。

　　没等落遇说什么，瞿生大笑，说：“落遇姐，你同学真风趣！我们是吉吉会计师事务所的同事。我们所就在李唐开发区的凯悦大厦十六层。开车就一个来小时，应该不算旅游吧？”

　　落遇真的很恨，自己讲话前需要过一下脑子这个习惯。她要是嘴快点，就能堵住瞿生的话了。

　　好家伙，这下把什么底都掀了，怎么都兜不住了。

　　陈有菜满脸诧异。

　　而落遇，脸黑得可以跟锅盖有得一拼了。

　　“姐，那你跟你同学聊，我先带孩子过去了。”瞿生发现落遇脸色不对，意识到自己又嘴快了，赶紧跑。

　　“落遇，你怎么回事？”陈有菜小声问，“你什么时候来靓都工作了？”

　　“我——我——”落遇不知该怎么说。

　　“你究竟咋回事啊？你想急死我？”陈有菜急道。

　　“这事说来话长——这里一会就热闹了，走，我们换个地方细聊。”落遇说着话，逆人流而行，往楼里走。

　　陈有菜抱起陈水，跟在后面。

　　“妈妈，节目一会就开始了，我要看节目！”陈水挣扎。

　　“小水乖，阿姨有事要跟妈妈说。一会阿姨讲完了，妈妈再带小水看节目，好不好？”陈有菜说。

　　陈水嘟着小嘴满脸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在陈有菜怀中待着，不再挣扎。

　　落遇放慢脚步，伸手摸了摸陈水的头：这孩子，乖得真让人心疼。

　　两人走到楼旁边，几乎没什么人了。

　　落遇停下脚步，说：“我现在在靓都工作。”

　　陈有菜弯腰放下陈水，看落遇。

　　落遇干咳了一声，说：“我把原来的工作辞了。”

　　“落遇，别说废话。”陈有菜说。

　　落遇脸一红，知道陈有菜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她想了想，说：“下回吧。现在小水急着看节目。下回咱约出来，好好聊。总之，一言难尽。”

　　“你老公知道你在这吗？”陈有菜一语中的。

　　落遇只得摇头。

　　陈有菜跟着摇头，说：“我就知道你瞒着他，不然他怎么肯让你跑这么远？！落遇啊落遇，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比我还任性！”

　　“阿姨，你就是落遇？”陈水突然仰起脸，问落遇。

　　“是啊，落叶的落，遇见的遇，”落遇弯腰，笑眯眯说，“小水，你知道我？”

　　“我当然知道啦。遇见落叶嘛，爸爸经常跟我说的。”陈水说。

　　哦？

　　“你爸爸跟你说什么？”落遇笑眯眯问。

　　“爸爸说，落叶纷飞，是秋天最美的风景；落遇，是世上最美的姑娘。他说，叫小水好好念书，这样长大了就能娶像落遇一样漂亮的姑娘当媳妇。”陈水奶声奶气说。

　　额——

　　落遇跟陈有菜对视一眼：靠，这当爹的靠不靠谱？！

　　“那你觉得，阿姨漂亮吗？”落遇问。

　　“还行吧。没有我妈妈漂亮。我妈妈是世上最漂亮的！”陈水大声宣布。

　　落遇哈哈笑，说：“果然是亲生的！有菜，你把儿子教得真好！”

　　“喂喂喂，别乱说话！什么叫‘教’？这是事实好吗？就陈浩——他，眼光有问题！”陈有菜看了陈水一眼，说。

　　陈有菜真细心，都不当孩子的面，讲孩子爸爸的不是。

　　落遇暗想，自己以后当母亲，不知会不会也这么事事注重细节，跟陈有菜一样，把孩子教得如此出众。

　　陈有菜的手机响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说：“靓都这地不愧为皇城，邪乎！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接通电话。

　　“打半天才接电话，你们是不是又在福利院？”陈浩淼的声音。

　　“嗯，我们在福利院玩。”陈有菜说。

　　“叫你别去你偏去，儿童节，哪有人带孩子往福利院跑的？去游乐场玩啊。叫我儿子接电话！”陈浩淼说。

　　陈有菜脸一红，把手机递给陈水，笑着说：“是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陈水兴奋地把手机放在耳朵边，连声叫道。

　　“哎！哎！哎！小水真乖！我的乖儿子！爸爸给你买的遥控车，你收到没？”陈浩淼问。

　　“收到了。昨天就收到了。可好玩了。”陈水说。

　　“小水喜欢吗？”陈浩淼问。

　　“喜欢。”陈水回答。

　　“喜欢的话，爸爸下回给你买遥控飞机，好不好？”陈浩淼说。

　　“好。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看小水啊？小水想爸爸了。”陈水小脸一皱，小嘴一瘪，说。

　　“过两天。最近爸爸工作有点忙。小水，那你跟妈妈好好玩，六一节快乐！”陈浩淼说。

　　“嗯。一会节目就要开始了。”陈水说。

　　“好。那你跟妈妈一起好好看节目。”陈浩淼说。

　　“爸爸，落遇也在呢，一会她也跟我们一起看节目。”陈水说。

　　落遇还笑眯眯在一旁站着，没反应过来。

　　“谁？”陈浩淼显然吓一跳。

　　“落遇啊，落叶的落，遇见的遇，遇见落叶。爸爸，你骗我！落遇长得还没妈妈长得漂亮。”陈水说。

　　陈有菜也吓一跳。

　　落遇已然石化。

　　“真的吗？小水乖，你让落遇阿姨接电话！”陈浩淼按捺住脾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