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一派胡言

　　月夜下，银屋顶，男子静躺饮酒，女子默默相伴，瑟瑟之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衫，却吹不动两人的心绪。

　　不久后，楚夜放下小酒坛，平静地说道：“菲儿，如今我总算明白了你多年的心情，没了家，的确不好受。”

　　樊菲儿一颤身，她渐渐沉吟起来，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的家……”

　　楚夜没有看她，突然轻轻一笑：“你不必担心，我的路不会止步于此。”

　　樊菲儿看着他那张信心十足的脸庞，她微微颔首，浅浅笑道：“你变了。”

　　楚夜哑然一笑：“我还是我，只是从前不够坦率罢了。”

　　樊菲儿抬头看向那夜月，伴着身旁的人，似乎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却见楚夜扭头看看她，道：“你此刻前来此处，可会对你不利？白宗主他……”

　　话到一半就见樊菲儿脸色陡然一肃，摇了摇头道：“你莫要对师尊有所偏见，他只是关心于我，故而白天才会那样说话。”

　　楚夜沉默少许，旋即点了点头，他坐起身转移话题：“当初还要多谢你替我拦下白宗主，师姐前后三次相救，这份恩情我楚夜永不敢忘。”

　　樊菲儿一掠鬓边青丝，轻轻笑道：“我可不是为了要你报恩才救你的。”

　　楚夜呵呵一笑，旋即突然自界镯取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菲儿，此物送你。”

　　樊菲儿稍稍一讶，这还是她除了师尊以外首次收到别人的礼物，她接下后打开一瞧，竟是一枚丹药：“这是？”

　　楚夜莞尔而笑道：“这是一枚驻颜丹，虽不能延年益寿，却可保容颜不老，权当聊表心意，还望你能收下。”

　　樊菲儿毕竟也是女子，虽然平时冷漠而且并不想让楚夜报恩，可听到此丹神效却根本无法升起抗拒之心，她俏丽的脸颊顿时绽起笑容，轻轻颔首便将其收入了界镯。

　　两人就在这月色之下谈笑起来，楚夜并未告诉她那些伤心往事，大多都只是询问些她的近况，樊菲儿虽心中十分在意，但也没有故意提及，似乎就像当初在聚元山那三角形山石上一般，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楚夜把酒坛递向樊菲儿，被她摇头拒绝后他耸耸肩收了回来，旋即微笑道：“菲儿，虽说你这半年多过得并不很好，但其实你也不必多想，如我一般，许多事只要一笑了之，不就又是一片海阔天空嘛。”

　　听他这样说，樊菲儿心里稍稍不是滋味儿，心中低诉：“你可知我过得不好，都是为了谁……”

　　楚夜侧着身瞧了瞧她，看她神色有些失落，问道：“菲儿你怎么了？”

　　樊菲儿没有回答，她抬头看向楚夜，两人近距离对望着，她犹豫少许问道：“白天那粉衣女子，她与你……”

　　话到一半，她神色陡然大变，旋即霍然起身伸手阻拦，惊急地叫道：“师尊不要！”

　　只见一白影站于楚夜身后，其手掌白光四射，眼神寒意十足，旋即猛的一掌击下，就听“嘭”的一声巨响，银制屋顶顿时穿出一个大洞，而那手掌竟是自楚夜后背至前胸生生打穿！

　　樊菲儿神色震惊而绝望，她的心中霎那间一片茫然，愣愣地看着那被打穿的楚夜，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白仲尧脸色阴沉，全身透着杀意，先前他去樊菲儿房中寻找，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旋即在这庞大的魂宾阁建筑群间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此处。当其一见菲儿竟与楚夜在一起时，顿时就被怒火充斥了头脑！

　　突然！

　　樊菲儿惊呆了，因为她看见楚夜那被白仲尧打穿的身体竟变得虚幻起来，逐渐消散一空！就听一个声音自另一侧传来：“白宗主好大的火气，你几次三番对我出手，还真当我楚夜好欺负么？”

　　白仲尧原本以为将其击杀，已经恢复了些理智，正想着在天都闹事的种种后果，见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只见不远处楚夜全身散发着魂力波动，根本就是毫发无损！

　　樊菲儿顿时心绪复杂起来，一边儿因为楚夜没事而欣喜，一边儿却因师尊的模样而难过。

　　白仲尧走出几步将樊菲儿挡于身后，沉声道：“魔道妖孽，你三番两次接近老夫徒儿，到底是何居心！”

　　樊菲儿神情焦急，急切辩道：“师尊！他不是魔道之……”

　　“你住口！”白仲尧偏头低喝打断了她的话，旋即脸色十寒地盯向楚夜：“此处乃是天都之内，老夫不便与你动手，这是老夫最后一次警告于你，从此以后莫要再来牵扯菲儿，否则老夫定要杀你！”

　　楚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根本没有一丝对待强者的惧怕感，他全身元力与魂力渐渐调动，气势逐渐拔升，然而，就在他想要动手之际，却忽然看到了白仲尧背后那张恳求与伤心并存的脸庞。

　　他并不愿那张原本俏丽的脸庞露出这种表情，心中思索少许，竟是缓缓收敛起笑声，他的气息同样逐渐隐藏起来。

　　楚夜心中暗叹，冷声道：“你们走吧，此处是在下登记入住的楼阁，白宗主若是无事，还望莫要前来打扰。”

　　白仲尧老眼眯起，阴沉的冷哼一声，旋即拽住樊菲儿的臂，在她那不舍的目光中拉着她离开了屋檐。

　　楚夜看着二人走远，旋即也不管那屋檐上的大洞，找了块没有受到波及的银顶，继续赏月独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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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都内一片繁华景象，人流似海，摩肩接踵，似乎由于魂盟会比在即，来自大陆各处的观会者数不胜数，导致城内人数远胜往常。

　　楚夜如约与轩辕兄妹在城内闲逛，他黑衣飘飘潇洒而行，晓晓含情脉脉，行走中每每扭头窥看，而轩辕复往两人中间一立，好一面铜墙铁壁！

　　天都不愧是玄河大陆唯一的主城，几乎任何东西都能在此买到，楚夜三人一会儿买点小吃，一会儿看看小摊，实在是十分惬意，晓晓想着师尊说的该有些信心之言，鼓着勇气渐渐适应，倒是气氛相当融洽。

　　虽然整个上午所过之处已是不少，但对整个天都来说只是很小一块地方。

　　走着走着，楚夜突然“咦”了一声，他指着前边儿一幢庞大的三层楼阁说道：“轩辕兄，晓晓姑娘，我们去那儿瞧瞧吧。”

　　轩辕兄妹自不反对，只见那三层楼阁华贵宏伟，每层的屋檐四角都雕有一只大大的酒坛，实在独具一格，而那门上牌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天酒阁！

　　早在楚夜八岁之际他便听说过这座天酒阁，当时楚立鹏为了讨好老祖奉上的百年佳酿就是差人到这天酒阁购买的。天酒阁并非是专门卖酒的店铺，实则是一座酒楼，因其悠久的历史、庞大的规模、酒的品质之高以及开设于天都而闻名整个大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来此买酒，即使类型相同，但从这天酒阁买到的酒无论是味道还是档次都要比其他地方高出不止一筹！

　　三人进了天酒阁，其内极为宽敞，几乎桌桌满员，小二们来来往往忙得不亦乐乎，谈笑声此起彼伏，柜台一侧还有着通向二层的楼梯。

　　楚夜边走边问：“不知轩辕兄可爱吃酒？”

　　“哈哈哈”轩辕复笑道：“当初禁宗一别时为兄就说过，等再见时定要与楚兄把酒畅谈！”

　　“好！”楚夜爽朗笑道：“那今天就由小弟做东，不醉不归！”

　　晓晓犹豫少许，忽然轻声劝道：“楚公子，多吃酒很伤身的，还是少喝点儿吧。”

　　楚夜哑然笑道：“多谢晓晓姑娘关心。”

　　说罢，他拉着轩辕复就往柜台走，可晓晓的脸蛋儿却是通通红咯。

　　楚夜随手朝柜台扔下几百枚初品元石，说道：“掌柜的，给我们找个位，上十坛好酒加些小菜，再另外给我打些上等的十八年女儿红！”

　　瞧他一出手就是几百枚，而且似乎根本无所谓的模样，轩辕复心中暗暗吃惊，就见那掌柜殷情的收起元石，立刻伸手一引，谄笑道：“好类好类，我马上吩咐人去准备，客官们先上边儿请，上边儿请！来人呀，快带这几位客官上楼！”

　　一名小二脚步匆匆的跑来，一路哈腰引着楚夜三人上去，每层皆是爆满，生意实在兴隆。楚夜等人来到三层，三层大厅布置十分精美，周围窗边还有不少雅间。

　　“天道下，众生中，鸟瞰如蝼蚁，仰望似仙境，茫茫天都未有头，气吞山河，湮入云霄！”一个豪迈的声音振声吟着词，似是稍稍饮了几口酒，又道：“四象明，胜日月，宗族皆俯首，万生同低头，琼琼正道遵天命，号令群英，独断乾坤！好酒，好酒啊！”

　　楚夜徐徐转头看去，只见一侧雅间之中，偌大一张圆桌，满是美酒佳肴，却只有一名黑袍男子背对着他们三人而坐，正在独自饮酒吟词，其雅间窗外遥遥可见天道山主峰禁法。然而，此男子一头红色长发甚是奇异，十分引人注目！

　　轩辕兄妹同样被这男子之声吸引朝他看去，就见楚夜突然豪爽地笑道：“好词！”

　　“哦？”红发男子闻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并未回头，说道：“三位小友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一坐。”

　　楚夜也不矫情，直接就往他那儿走，轩辕复稍一犹豫，也带着晓晓跟了过去，三人绕过去一瞧，只见那男子人已中年，看似四十上下，但却相貌英俊，气宇轩昂，轻酌中风度翩翩，抬眼时目光犀利，再加上那头奇异的红色长发，自成一番豪迈气息！

　　楚夜直接不客气的入了座，略一拱手便道：“多谢前辈招待了。”

　　就见那男子又取来三只酒杯一一斟满，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我正愁独酌无趣，有人同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轩辕兄妹紧邻楚夜而坐，男子微微一拂袖，三只酒杯顿时飞出，轻轻停在三人桌前，没有洒出一滴。在轩辕复的摇头示意下，晓晓同他一样没有喝，刚想提醒楚夜，却见楚夜竟是想也不想便举杯与男子一碰，旋即一饮而尽：“女儿红！好酒！”

　　“楚公子！”晓晓心惊的叫出了声儿，却见楚夜喝下后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事儿，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就见那红发男子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楚夜，莞尔而笑道：“你就不怕我在这酒中下毒吗？”

　　楚夜取过酒壶替那男子一斟，呵呵笑道：“我观前辈气息实属不凡，若是要对晚辈不利根本无需多此一举，何况此等美酒在前，冒死一饮又有何妨！”

　　“好！”红发男子豪迈地大笑起来：“如此有气魄的年轻人真是好久未遇！”

　　说着又与楚夜碰杯喝了起来。

　　三层内其余宾客听着这边两人大笑，纷纷用看待疯子的眼神看过来，可这两人竟是完全不管不顾，似乎就当其余人不存在。

　　少许后，几名小二脚步匆匆满脸殷情的过来上菜添酒，轩辕复这才开始饮了几杯，晓晓倒只是吃了些小菜，没有饮酒。

　　楚夜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惬意地品味少许，旋即略感兴趣地问道：“前辈似乎对这天道山甚有见解，不知在前辈眼中，究竟何以为道？”

　　闻言，轩辕复倒是一怔，突然开口打断道：“楚兄，这世间之道自然是以正道为尊，你又何出此问？”

　　“小友此言差矣。”红发男子放下酒杯，凝神看看楚夜，再看看轩辕复，似乎看到了两个完全不同之人，旋即哑然一笑道：“天下之道，既然存在就自有其存在之道理，又是何人定下唯有正道才是正理之说？”

　　轩辕复眉头一皱，辩道：“遵天道，行正义，乃是我等正道子弟不易之风，世间众生于苦海，我等拼命修炼便是为了扶助众生，道之所尊自然便是正道！”

　　“哦？”红发男子稍稍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小友的确正气凌然，不枉为正道子弟啊。”

　　楚夜抱了抱拳道：“先前之问，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红发男子稍稍一颔首，说道：“在我眼中，无论是正道也好，魔道也罢，还是茫茫众生诸多道统，莫不过于人心而矣。只要心中向善，即使身在魔道亦可行善人之事，若是心中向恶，即使身在正道亦会行恶人之为，道之一词，只不过是心间一念罢了。”

　　轩辕复眼睛一瞪，顿时升起怒意：“魔道之人无恶不作，你竟说他们也会行善事？！”

　　“轩辕兄稍安勿躁。”楚夜拍了拍他肩膀劝慰一句，旋即转向那红发男子一抱拳道：“前辈所说不无道理，我等受教了。”

　　红发男子点头一笑，旋即突然话锋一转道：“此番能与三位同饮也属有缘，你等既是正道之人，不妨听我一言。”

　　楚夜眉头一紧，恭谨地道：“前辈请说。”

　　红发男子看向远处那天道山宏伟景象，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近来夜观天象，得知近日天兆将现，天道虽稳固已久，可天变之日却是不远，你等还需自己小心，莫要随波入劫，一去无返。”

　　“嘭”轩辕复猛的一拍桌子，振声喝道：“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