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第十四篇回忆

　　姚未浓——

　　我怎么了？

　　看着自己身上的绷带，我疑惑地想皱眉头——啊，好痛，脸上——我的脸……

　　我爬下床，来到镜子前——我的眉间到鼻梁都包着纱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慌乱地扯开纱布，见到了一条深红色的伤疤——果然。

　　“别动，”一双大手，突然从我身后伸出，握住我想碰触伤疤的手。

　　我抬眼，看到黑云里正板着脸看着我。

　　“我找了整形医生，这个疤很快就可以除掉。”他伸手沿着伤疤划下——镜子中的伤疤。

　　我看看他，发现，其实有没有伤疤，我并不是很在乎。

　　“我，怎么了？”我试图回忆，但是记忆只到上学途中，我们的车子突然停下来——

　　他的脸色一紧，“有人想找爷爷的麻烦，所以先拿我们开刀而已。”他把我推回床爆“已经都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你没有受伤吧？”我是个保镖，却没有自己保护他的记忆。

　　他的表情突然有点怪异，“别担心，你把我保护的很好，非常好。”

　　“可我——”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啊？

　　“你先休息一下，我找医生过来给你重新包扎。”我还没有说完，他却不耐烦地走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要查清楚。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惑不断。

　　可是知道事情的真正始末却已经半个月以后，当我躺在手术台上，我听到医生和黑老爷的话传过来——

　　“未浓怎么样了？”

　　“打了麻醉针应该已经睡着了，一会就可以手术了。”

　　“这次手术能把这孩子身上的伤疤去干净吧？”

　　“没问题，别担心。”

　　可是，我没有睡着，低纯度的麻醉剂早在我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听着老爷关心的话，我泛起笑意。

　　“那个，老爷。”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怎么？”

　　“未浓的伤疤虽然可以医治，但是她的精神还是很虚弱，难保不会出现上次那样失控的局面。”

　　上次？失控？

　　“哦？”

　　“我担心她会威胁到老爷和少爷的安全——”

　　我会威胁到——还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吗？我可是一个保镖啊……我疑惑，我不平，可是我更不安……

　　我到底怎么了？

　　也许是巧合，上次出事的地点是在一家超市的门口，超市大门旁用来监控的摄像机为我提供了最好的答案。

　　我看着屏幕：

　　血红的眼睛，狠决的动作——简直就像只见人就咬的疯狗。

　　我把自己缩在双膝中，想到这几天黑家里佣人偶尔会流露出来的责备或是害怕。

　　原来如此。

　　我真的把他保护的“很好”。

　　“我是个疯子吗？”我把自己缩得更紧，抱得更紧，可是，却怎么都感觉不到温暖。

　　没多久，我见到了许多陌生人，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是我知道他们是谁。

　　我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心理治疗和心理医生。

　　可是，他们没用。

　　这样的心理医生是没有用的，我知道。

　　曾经有个人，她的“治疗”给我阳光的感觉，可惜阳光太短暂了，现在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我完了。”我笑了。

　　☆☆☆☆☆☆

　　“我从爷爷那里听说了黑家要找心理医生，那时候我在学业上非常优异，也有点心高气傲，所以就托爷爷介绍我去了黑家。我原本想顺利完成医疗任务，替自己的大学画上漂亮的一笔，可是在见到未浓的那一刻，我却不由地被她和她的身世吸引住了。”

　　“未浓的身世？”何克听着忍不住开口。

　　“你不知道吧，也难怪，黑云里他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何佳有一丝苦笑。

　　“二姐。”何克关心的只守于未浓的事情。

　　“未浓她——”何佳一向温柔的脸上难得露出不平的表情，“未浓的父亲就是MBV集团的总裁莫关应。”

　　怎么是他？何克压下惊讶，没有出声打断何佳的回忆。

　　“而未浓的母亲则是一个来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向来处事阴狠的莫关应和一个大家闺秀？！很难想象的画面。

　　看出了何克的不以为然，何佳接着解释，“我没有见过未浓的母亲，但是听说是个很温柔有才学的女人，她原本有一个很相爱的未婚夫，可是在他们订婚的时候却被自己未婚夫的好友莫关应看上了。莫关应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逼走了她的未婚夫，并且了未浓的母亲。”

　　“果然是畜生的行为。”何克冷哼。

　　“这其中的细节，没有人知道，我只听说，莫关应公然背弃家庭，还花重金为未浓的妈妈买了一个叫做花间小阁的别墅。”

　　“这样说来，莫关应应该很爱未浓的妈妈吧，那他就不该苛待未浓啊？”甚至把未浓送到黑家……

　　何佳摇，“莫关应确实很爱未浓的妈妈，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爱惜未浓，对他来说，未浓只是他用来牵制他所爱的女人的工具而已，你说他怎么会在意未浓呢？”

　　这个混蛋！何克气得咬牙，“那未浓的妈妈呢？她——”

　　“未浓的妈妈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她被强迫屈服于莫关应，心里本来就愤恨不已，再加上，”何佳咳了一下，“未浓又是她被□的结果，所以她对未浓从来就不加辞色，漠不关心。”

　　咔，何克的手指握拳，过分用力的关节爆出声音。

　　“小克，”何佳走过去，细长的手指覆上何克的拳头，“未浓虽然被莫关应当作礼物一样送给了黑家，但是黑家并没有丝毫苛待未浓，他……黑云里其实非常重视未浓的。”何佳的脸上染上一层郁色。

　　“我知道，”对于黑云里和未浓之间，何克是有所觉的，“二姐，未浓她为什么要找心理医生？”可以把黑云里这样高傲的男人逼到去找心理医生，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

　　“因为未浓的精神很脆弱，她从小就活在一个冷漠而闭塞的环境，到黑家的时候已经有了初度的自闭症。”

　　“都是该死的莫关应。”

　　“为了不让未浓继续闭塞下去，黑家的老爷子安排未浓跟着黑云里一起学习和练武，这样几年下去，未浓的情况倒真的没有再恶化，可是她的心却仍是没有打开。而，他，也渐渐失去耐心——”覆在何克手上的纤纤细指变的冰凉。

　　“也许是太心急了，他强迫地把未浓带进人群里，强迫让她去面对问题，表面上似乎未浓真的开始接受人群，开始对周围的事情有所反应，可是事实上，未浓的心因为惧怕，闭塞的更加严重，并且开始出现压迫性人格。”

　　“压迫性人格？”对于专业的心理术语，何克自然是不理解，但是听起来就不舒服的样子。

　　“一种由于过度压抑而迫使肌体出现过激的反弹反应的心理状态，它通常是潜意识里的，一旦受到暗示或者刺激，就会突然爆发起来。”

　　难道这就是未浓上次反常的原因，何克在心里想着，他一直担心着未浓的反常，虽然他表面上不问什么，但是疑惑和忧虑却总是盘旋在心头。

　　“二姐，这个——情况是怎么被发现的？”

　　“因为未浓开始出现了自杀的倾向。”

　　“自杀？未浓不会……”何克反射地否定。

　　“她如果可以自控，依她冷淡的个性，当然是不会，可是未浓的自杀倾向是不受控制的，就像我刚刚说的，压迫性人格的反应都是潜意识的。这也是可怕之处，因为你根本无法控制和预测。”

　　何克听着，几乎不成言，“那，所以，黑云里才开始找心理医生……”

　　“对，我刚刚开始接触未浓，就感觉到了她潜意识发出的抗拒信息，未浓对周围的一切都有种无言的排拒——这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高精神层的课题，我被激起了很高的挑战性，所以我开始对未浓更加用心——”何佳的表情又开始变的柔和。

　　“原本是课题上的需要，可是通过慢慢的接触，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不多话的孩子，她是那么安静，那么平淡，那么惹人怜惜。”何佳仰起头，闭上眼睛完全陷入了回忆，“我越来越喜欢和未浓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牵挂着她，当有一天，我终于看到未浓对我露出了第一个微笑的时候，我高兴得简直想尖叫，我知道那已经是无关医学课题的事情，我开心，只是因为未浓终于接受了我。”何佳的嘴角有着快乐的微笑，“那是一个怯怯的微笑，有着孩子的羞涩，有着不熟练的忐忑，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笑容，深深打动了我。”

　　何克看着姐姐满足的样子，甚至有点嫉妒，我都没有见过未浓那样的笑容~~~

　　“我和未浓处的越来越好，我根本就忘记了治疗的事情，只是想陪在她身爆看她渐渐变多的笑容，”何佳突然睁开眼睛，拉着何克，“小克，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趴在未浓的床边装睡，我听见未浓悄悄靠近我，她叫我‘姐姐’——天，我没有敢睁开眼睛，但是我可以想象未浓那羞怯的样子，我真的好开心，这证明未浓开始把我放在心里了，她拿我当妈妈——”

　　何克看着被姐姐拉住的手，打趣地开口，“二姐，你说这个是存心要我嫉妒吗？”

　　“嫉妒，”何佳的脸猛得僵住了，“是啊，嫉妒……”

　　“二姐？”何克看着何佳突然变色的脸。

　　何佳扯动嘴角，形成一个不能称之为笑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少出现的黑云里开始频频出现在我和未浓相处的时间，而我——”何佳自嘲的一笑，“居然因为他而忽略了未浓，不，不只是忽略，而是伤害。”

　　“怎么会……”听到这里，何克有了不好的预感。

　　何佳的脸上出现自嘲的表情，“我忘了告诉你，我最初毛遂自荐要去黑家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被这个小我几岁的黑云里冲昏了头脑。”

　　怎么可能，何克看着自己美丽的姐姐，印象里，她总是被人环绕着，享受众人的注目和追求。

　　何佳没有注意到弟弟的疑惑，她仍沉浸在回忆里，“我被迷的神魂颠倒，才会要求去当未浓的心理医生。”

　　自嘲的笑加深，带着几丝悔恨，“当我发现自己得到他的注意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我的身份，我才刚刚得到未浓的信任啊。”

　　何克看着她，意识到她指的身份是未浓那声“姐姐”而不是，心理医生。

　　“我甚至，嫉妒他对未浓的重视，嫉妒他看未浓的专注，我——”何佳转过身，抬手擦掉漫溢的泪，“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伤害了她，而且伤的更深——”

　　“二姐，”何克拉住她，对于未浓，他当然心疼不已，可是也不能一味责怪何佳，“黑云里他——”

　　“黑云里……”何佳闭上眼睛，“那天，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吻了我，却突然推开我，他面对着我，眼睛却看着未浓说，‘没有人值得你去信任的，这种私欲的动物，他永远是有目的的接近，再无情的抛弃。’呵呵”何佳笑了，声音却涩然，“他说的真好，真好，他的话就好像一巴掌打醒了我。”

　　“他怎么会这么做？”印象里，黑云里是个心思缜密而阴沉的人，他没有道理这么做的？！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出现的目的，也就因为他知道，他才会想到利用我来让未浓明白他的话，让未浓知道她只能是他的。”

　　“他是疯子吗？他这样只能伤害未浓——”何克不可思议地大喊，他看的出来，黑云里对未浓的独占欲，但是没有想到他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何佳看着何克，自己也曾经对黑云里这样大喊过……

　　她深吸一口气，稍敛过度流露的神色。

　　“这就是他的专断，他害怕未浓真的放开自己，接受了其他人，这样他在未浓心里的地位就不再是独一无二的了，所以他，哪怕是伤害未浓，让她更加封闭，他也不要未浓心里有其他的人。”

　　“难怪……”难怪他从来不把未浓介绍给别人认识，总是把未浓藏在身后，原来——“可恶！”

　　何佳恢复了心理医生的神色，“小克，我看的出，未浓的心是很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未浓，千万不要犯姐姐的错误，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黑云里可以放心让何克在未浓身爆一定有他的主意，难保不是又想故计重施。

　　“这个我明白。”了解了过去的前因后果，何克马上整理出头绪。

　　“那就好。”何佳犹带泪痕的眼睛，看着何克，那是愧疚、懊悔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