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季雨真没有见过这么不修边幅、满脸胡碴、双眼看起来又凶又冷的姊夫，桑维赫一向是衣冠楚楚的，而且对她这位小姨子非常亲切、非常礼遇的，但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雨真，妳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桑维赫用命令的口气问。「妳姊姊到底要怎样？」

　　「离婚。」季雨真小心翼翼的说。

　　「叫她等到下辈子。」他发出不屑的冷哼。

　　「她……找了律师。」

　　「她找美国总统都没有用。」

　　季雨真不知道自己该帮哪一爆他们两个好像都没有错，又好像都错了。

　　「叫妳姊姊回家，老住在娘家成何体统。」桑维赫硬要面子的说。

　　「我爸妈也这么跟她说，所以她现在正在找房子。」她轻描淡写的说，「听说房子看得差不多了，现在在谈租金和押金的事。」

　　「我是叫她回我们的家，不是叫她出去租房子！」他快要被她搞疯子。

　　「她怀孕了。」季雨真又淡淡的说了一句。

　　「雨秋怀孕了？！」他大惊。

　　「你不知道？」

　　「对啊……」他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她的MC好像两、三个月没来，我居然还问她是不是MC要来了。」

　　「她去检查过，的确是怀孕了。」

　　桑维赫马上要起身，动作之大还差一点打翻桌上的咖啡，可是季雨真马上出声叫住了他。

　　「姊夫，没有用。」她摇。

　　「我去带她回家。」

　　「她不会跟你回去。」

　　「她必须跟我回去。」

　　「你要和一个孕妇拉拉扯扯？不好吧？」季雨真很好心的提醒他。「如果有个闪失，你不会原谅你自己，姊姊也会砍死你。」

　　桑维赫颓然的坐下，他无助的看着小姨子。「雨真，我该怎么做？」

　　「你想过你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了吗？」

　　「我不觉得……」他顿住。他们之间真有什么问题吗？

　　「姊姊不是一个莫名其妙、歇斯底里的女人，她更不会借题发挥或是无理取闹。姊夫，你好好回去想想吧！你找到答案时再来接她。」季雨真公平而且真挚的说，哪一边都帮到了。

　　他急切的问：「她目前都好吧？」

　　「有点害喜。」

　　「这样爸妈还让她出去找房子？」桑维赫有些不能谅解他的岳父、岳母。

　　「他们只是想把她逼回你的身边。」她解释道。「别怪他们。」

　　桑维赫吐了一口长长的气，整个人着。

　　「姊夫，还来得及。」她为他打气。

　　「雨秋居然可以固执到这个地步……」

　　「我想她是受够了。」

　　「我没有对她不好。」他真的不懂，「雨秋到底是受够了什么？」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季雨真扬了扬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宋玉乔知道自己已经慢慢没有戏唱了，一开始她以乎是被同情的一方，但是随着她的内幕愈爆愈多、内容愈来愈不堪，人们对她的印象开始不同，毕竟那些丑陋、骯脏的事她也参与其中，也有责任。

　　而一直保持沉默的麦杰豪正常的上下班，还打算出国谈生意，有媒体故意说他是出国去避风头，他却毫不隐瞒的告诉记者他的归期，也欢迎对方到时去机场接机，他的态度坦然自若，有着令所有女性疯狂的翩翩风度。

　　当宋玉乔打电话给一名记者说她又要爆料时，对方只是冷冷的挂上电话，她知道情势逆转，一切都玩完了。

　　这么一来她连演艺圈都回不去，大家已不再相信由她口中说出的有关她和麦杰豪的种种，甚至有观众说看了她的脸会想吐。

　　但是她知道自己还不到真正走投无路的地步。

　　柳明谅不知道宋玉乔会到他办公室找他，对她的本事，他开始有些害怕。

　　「我没叫妳来。」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

　　「所以我自己来。」宋玉乔不请自坐。

　　「做什么？」

　　「钱啊！」

　　「宋玉乔，我好像没欠妳钱。」他偏着头瞪她。「我还给过妳一千万元。」

　　「你是给过我一千万元，但是……」宋玉乔夸张的叹道：「这一千万元不够我退休之后的生活开销。」

　　「退休？！」

　　「这个圈子我已经待不下去了。」

　　这点柳明谅已经发现到了，他早就看到媒体已不是一面倒的偏向宋玉乔，因为她有时爆料的嘴脸太难看，叫人怀疑她是在作假、是在挟怨报复。

　　「那就离开啊。」她对他已没有利用价值。

　　「这么简单？！」宋玉乔冷笑。

　　「妳是什么意思？」柳明谅一时搞不清她的企图。「妳想怎样？」

　　「两千万。」她狮子大开口。

　　「妳跟我要两千万？！」他震怒。

　　「不会太多吧？」她打量着他气派的办公室。「以你们家的家族企业──」

　　「妳凭什么跟我要两千万？」他面色铁青。

　　「凭你当时要我说麦杰豪的坏话、破坏他的人格，因为他抢了你的意中人。」宋玉乔有恃无恐的说。「你当时给我的支票，我存进了户头，这些在银行都有纪录的，一查马上就清清楚楚了。」

　　「妳……」柳明谅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可以还麦杰豪清白，但同时……」宋玉乔朝他眨了眨眼，「我也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妳恐吓我？！」

　　「答对了！」

　　「我可以告妳。」玩阴的他玩不过她，但他可以诉诸法律，「告到妳坐牢。」

　　「很好！但我还是可以让你和麦杰豪一样身败名裂，只是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与实力，你有吗？」她嘲讽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妳这个女人……」

　　「你知道怎么找我。」撂下话，她扭腰摆臀的离开。

　　看到柳明谅来向自己忏悔，季雨真有说不出的感慨，而且他还特别在季铜介夫妇的面前，告诉他们他不配当他们的女婿。

　　季铜介夫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

　　季雨真和柳明谅单独相处时，她发现他除了忏悔，还有惶惶不安。

　　「你还有事没有说。」她心知肚明。

　　「宋玉乔恐吓我。」

　　「她要多少？」季雨真本来不相信女人是祸水，但是她现在知道女人的本事和杀伤力，有时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

　　「两千万。」柳明谅哼了声。

　　「她真是狠。」

　　「两千万事小，我是担心她食髓知味，老拿这事来恐吓我要钱，难道我一辈子都要受她威胁吗？」他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懊悔。

　　「当初──」

　　「我知道我不该找上她，雨真，我得到教训了！」他自我反省。「我的确配不上妳，我的确是比不上一个花花公子。」

　　「柳明谅……」

　　「妳选择麦杰豪是对的。」柳明谅终于承认，「我想季伯伯、季妈妈也会接受他的。」

　　「我会帮你。」季雨真微笑道，「是该给那个女人一点教训了！」

　　车子伶在老公和小叔的陪伴下来到宋玉乔的家，有了这两个高大的男人壮胆，她发现自己气势十足。

　　宋玉乔知道来者不善，可是在还没有摸清他们的企图之前，她以静制动，她知道麦杰豪人在英国，而她不信他的家人能搞出什么名堂。

　　「说明你们的来意。」她搬出了主人的派头，「我没有很多时间。」

　　「很好。」车子伶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我们也没有很多时间。」

　　当宋玉乔看到纸袋里的相片还有光碟，她怔了下，忽然感到害怕。

　　车子伶先指了其中一张相片。「原来妳十几岁时曾当过槟榔西施，小名叫兰娜，妳的打扮好辣哦！」

　　她的脸瞬间惨白。

　　「这是妳，没有错吧？」车子伶温柔的问。

　　她只是狠狠瞪着她，但是她不能对她做什么，因为雷钧泽和敖霆风就坐在她身旁，像是来保护她的。

　　「妳还当过钢管女郎！」车子伶又指着另一张相片，上头的宋玉乔穿着丁字裤，上身只穿了式的亮片秀服，看起来超俗艳。

　　「钢管女郎也是人！」宋玉乔吼道。

　　「当然，拍A片的女优也是人。」车子伶对她挤出笑容，拿起一张光碟片。

　　她的脸色更白。「妳不能证明那是我！」

　　「妳屁股上有个胎记，不好意思，我打电话到英国去向杰豪求证，这个A片女优的胎记和妳的是在同一个地方。」车子伶淡淡的笑道。

　　「车子伶，妳想怎样？！」

　　「不要再去骚扰柳明谅。」

　　「你们居然帮他？！」宋玉乔愤怒的抖出内幕。「那给过我一千万要我破坏麦杰豪和季雨真。」

　　「他感到后悔也知错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宋玉乔。」一旁的敖霆风插话。「如果妳后悔也知错，那我们对妳也是一样的态度。」

　　宋玉乔看着他，对他的话感到怀疑。

　　「毕竟杰豪和妳有过一段，我们并不想赶尽杀绝，有了柳明谅的那一千万，只要妳『勤俭持家』，日子一定可以过得下去。」雷钧泽也答腔。

　　她转而看向雷钧泽，心中的怀疑少了一点。

　　「在妳想搞臭、斗垮别人的同时，也要想想自己并不是一张白纸，随便找家征信社查一下，就可以发现妳的过去有多『精彩』。」车子伶注视她。「不要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只要我消失，这些东西……」宋玉乔不知道自己会败得这么惨。

　　「什么东西？」车子伶一脸迷糊的看了下老公和小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她眼眶泛红。

　　「妳还是可以从头来过。」车子伶鼓励她。「把握这个机会！」

　　「好！」她终于点头。

　　季雨秋在打包东西，房子已经租好，她也准备离开父母家，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老住在娘家里，她也觉得挺不自然的。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季雨秋以为是妈妈想要来帮忙，她头也没回就道：「我可以的，妈。」

　　「我不可以！」桑维赫回答。

　　慢慢的站起身，她转过身去看着他。既然离婚手续还没有办，那么在法律上他就还是她的丈夫，她仍必须尊重他。

　　「找我签字吗？」她问。

　　「艾咪自杀了。」他告诉她一则不好的消息。艾咪是他和季雨秋共同的友人，两对夫妻一起出去过几次，交情还不错。

　　「艾咪自杀？！」季雨秋吓了好大一跳，「她被救活了吗？她为什么要自杀？」

　　「她吞了几十颗的安眠药，幸好发现得早，不然……」

　　她担心的问：「她现在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罗董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她突然觉得有些晕，便往床沿一坐。

　　「妳没事吧？」桑维赫上前两步。

　　她倔强的回道：「我很好！」

　　「真的很好吗？妳不是──」

　　「我真的很好。」她瞪向他。「比你想象的坚强。」

　　「雨秋……」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她没有忘记他曾说过绝不会来接她回去。

　　「知道艾咪为什么自杀吗？」桑维赫缓缓的说出，「因为罗董总是晚归、总是有一堆的应酬，她甚至得透过手机才可以和她的丈夫讲几句话，日积月累的精神压力，还有心灵上的空虚使她想不开。」

　　季雨秋没有搭腔。

　　「艾咪的事令我在家想了一整夜。」他自我反省，「我好像从来没有以妳的角度来看过事情。」

　　季雨秋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雨秋……」桑维赫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

　　「你……」她呆了。

　　「我早就该跟妳说这一句话了。」他放下了身段。

　　「维赫……」她感到鼻头一酸。

　　「我一直以为只要给妳吃好、穿好、住好，不干涉妳的自由，照妳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日子就是爱妳，但是我错了，妳只是想要一个能常陪在妳身边的老公，是不是？」他声音低沉的问。

　　她点点头，眼眶蓄泪。

　　「我不该自私的只想到自己，不该那么大男人主义的以为妳只要乖乖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就是一种幸福了。」他自嘲的说。

　　「维赫，我真的不需要很多的钱，我们也不需要，钱并不能买到一切。」季雨秋露出了微笑。「高兴时，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分享；悲伤时，我希望你给我安慰，我并不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我，但是家毕竟不是旅馆，你不能只是回来睡觉。」

　　「我感到很抱歉。」

　　「你真的了解？」

　　「艾咪的自杀让我认清事实。」

　　「维赫，我并不想自杀，我只想带着……」她以为他不知道，「我怀孕了。」

　　「雨真告诉我了。」他柔声说。

　　「那个长舌妇！」季雨秋笑骂，「我一直交代她不要说，她还是背叛了我。」

　　「雨秋，和我回家吧！」他单脚跪了下来，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牺牲」的事，「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我会改变。」

　　「不再是三分钟热度？！」她揶揄道。

　　「我最近这两天升了几个未婚、有冲劲的专员当主管，希望这些年轻小伙子为我打拚，因为我要从应酬场合『退休』了。」他都安排好了。

　　「维赫……」她感动的流下眼泪。

　　「我决定当个好丈夫、好爸爸。」

　　「我相信你可以！」她又哭又笑的说。

　　「回家好吗？」他用暧昧的眼神问她，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医生应该没有禁止──」

　　「没有。」季雨秋很快的回答。

　　「雨秋，我爱妳！」

　　「我也是。」她投入了他的怀里。

　　麦杰豪返国的当天，中正机场出现了一大群接机的女人，个个漂亮、妩媚，像是迎接偶像来台的疯狂歌迷，当他由入境的电动门一走出，这群女人尖叫声此起彼落，送飞吻瞪吻、抛媚眼的抛媚眼，喊加油的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不是很状况的麦杰豪以为自己被当成了明星，但当他定睛一看，那尴尬、别扭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他当然很感谢她们的「精神支持」与鼓励，可是……

　　季雨真也在接机人群之中，但是她不太了解周围这些女人的行为，她们看起来早就过了追星族的年纪，而且个个手上不是名牌包，就是脚下踩着价值一、两万的名牌鞋，脸上的妆看来很精致又美丽，这些女人是……

　　微微向众人点个头，麦杰豪领着季雨真走向机场的停车场，当他把所有行李放进后车厢，关好了后车厢的门后，见她并没有上车的意思，他就知道该来的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说清楚！」季雨真双手环胸的逼问。

　　「妳是指……」他支吾。

　　她讥讽道：「你有『影迷俱乐部』吗？」

　　「我又不是明星。」他答得不太自然。

　　「你当然不是。」季雨真一副她当然知道的表情。「但我有眼睛看。麦杰豪，你和这些女人是认识的吧？我看到了你和她们所交换的眼神。」

　　「雨真……」他的表情开始僵了。

　　「你全认识？」

　　他含糊的回答，「应该吧！」

　　「那些女人加起来起码有六、七十个。」她大骇。

　　「我……是『认识』过不少女人。」

　　「麦杰豪，不会只是『认识』吧？」她真的被那些女人摆出的阵仗给吓到，「想必你令她们很难忘，不然她们不会如此情义相挺，到机场来给你加油打气。」

　　除了耸耸肩，他还能如何？

　　「你真的这么？」

　　「大家都是朋友。」

　　「相见的朋友？！」地不禁扬高声调。

　　麦杰豪忽然伸出双手扶着季雨真的肩。「雨真，那都数去的事，让她们都过去吧！」

　　「未来呢？」

　　「只有妳！」

　　「只有我？」她嘲讽道：「麦杰豪，一个花花公子的话能信吗？」

　　「那个花花公子早就已经不花了。雨真，相信我，我会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向妳证明。」麦杰豪认真的看着她。「让我证明！」

　　季雨真点点头，但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能不让你证明吗？」

　　「宋玉乔和柳明谅的事……」他立刻岔开话题。

　　「宋玉乔打算去花莲隐居，而柳明谅决定当我们俩共同的朋友来『赎罪』。」她据实以告。

　　「很好！」麦杰豪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的生日快到了……」季雨真忽然说：「而我在生日过后不久『应该』会结婚，但现在我有一个新的烦恼。」

　　「什么烦恼？」

　　「机场里的那群女人会出席我们的婚礼吗？」她有点害怕的说。

　　「妳有没有在我们未来的婚礼上『看到』她们？」不要说她怕，他也很怕好不好，如果这些女人全去了，那时的场面……他完全不敢想。

　　「没有！」

　　「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