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许愿

　　孙悟空看了猪八戒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唐三藏。

　　“三藏……？”他拉了拉唐三藏的衣袖，“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其实……或者他说的对。对不起，我忽略了你。”唐三藏不安的，歉然的看了孙悟空一眼。“我只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去。真对不起。假如……你因为我的缘故而出了什么危险的话，我一定会拚命保护你，然后愧疚一生的。”

　　“哪有那么严重。”孙悟空叹了一口气，又笑起来。重重拍了拍唐三藏的肩膀。“你这家伙啊，就是太善良了！如果让你杀人，你倒还宁愿自己去死，对吧！”

　　突然之间，一阵光亮从他们头顶划过。

　　那是一颗流星。色彩斑斓，快得出奇的流星。

　　不知道为什么，唐三藏和孙悟空都在这一瞬间感到了一种不安。

　　猪八戒站在道路中央，仰望着天空，和那颗流星划过之后留下的痕迹。

　　难道……难道“他”亲自来了？究竟出了什么严重到如此地步的事情？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城堡。

　　在这个异次元空间中，没有昼夜，没有方向，也没有光。每天都是这样灰色而沉闷的。

　　哪吒右手托着水晶棺材，走近那唯一的城堡的时候，又高又窄的门“砰”然开启。

　　“你回来了！”观世音走了出来。

　　“是，我回来了。”哪吒将水晶棺材交给了几个精灵，黯然叹了一口气。“除了拿到他的尸体，我什么都没干成。连玉皇大帝的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我知道。”观世音释然笑着，拍了拍哪吒的肩头。“凭你现在如此虚弱的身体，当然不可能击破圣光壁了。”

　　哪吒咬住了下嘴唇。“抱歉，观世音。我累了。”

　　“去睡好了。到了吃药的时间，我会叫你的。”

　　当红孩儿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哪吒已经睡得很沉了。

　　他仰卧着，长长的头发散乱在枕旁。黑亮的头发，将他的脸映衬得更加苍白。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呼吸十分轻柔，均匀。

　　红孩儿站在门口，看着哪吒的睡脸。

　　忽然之间，他的表情起了变化。

　　他轻轻地走了过去，两只手指捏住一片白色药片，悬在哪吒嘴唇上方。

　　就在他准备松开手指的时候，观世音突然之间出现在红孩儿的身后。

　　“你想干什么！”她低声呵斥道，一下子打开了红孩儿的手。“刚才听药房的精灵说你去过，我就知道要出事……”

　　红孩儿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恢复平静，略带嘲弄的看着观世音。

　　他说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缓缓的，他把那片药片递到观世音面前。

　　那不是普通的药片，而是哪吒专用的药。

　　这种药是观世音亲自调配的。只看了一眼，她已确定里面绝对没有加入别的成分。

　　观世音长长吐了一口气。

　　俯在红孩儿耳旁，她低声道：“告诉你，别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否则我就杀了你。”

　　红孩儿眉毛一扬，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知道。”

　　他们的背后，突然之间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

　　哪吒已经醒了。

　　可他的神智仍然昏迷。

　　他侧卧着，全身微微蜷缩，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似乎已极度痛楚。

　　他半开半合的眼睛，此刻正在渐渐的改变颜色！

　　眼睛的颜色变一分，哪吒的呻吟声就大一分，痛楚似乎也随之严重一分。

　　“糟糕！过了时间了！”观世音抬起哪吒的下巴，固定住他的头。转向红孩儿，大声道：“别愣着了！”

　　红孩儿手指一弹，那片药便准确无误的送入了哪吒的口中。

　　于是，哪吒又闭上眼睛，安静下来了。

　　桂花很美。

　　日落更美。

　　两者结合起来，更是美得无法形容。

　　桂花林中，有一男一女。但，他们都没在欣赏眼前这美景。

　　那个女子也很美。或许不如夕阳瑰丽，但绝对比桂花娇艳。她丝毫未施脂粉，穿着泛着银光的百褶裙，柔顺的头发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披散着，却更有一种动人的妩媚。

　　她似乎丝毫不在乎她昂贵的衣服，就那么跪坐在土地上，用一把小小的银色铲子在地上挖着。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好象在作一件非常重要，非常艺术的工作似的。

　　那个男子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是如何一点一点挖出一个不大的坑，好象这是世界上唯一应值得的画面。

　　当那个女子挖好一个坑的时候，那个男子就立刻将一枝桂花枝递给她。

　　他也曾要求帮她作挖坑之类的辛苦活，但她却只让他帮她递花枝。

　　“这些桂花代表着我的心愿。所以，我要一个人做。否则，便不灵了。”她就这样对他说的。

　　她默默的接过他递来的花枝，将其竖在坑的中央，再一点点的将泥土移回去，拍平。

　　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她就会垂下头去，默默的落下一滴泪水。

　　泪水立刻就被干涸的泥土吸收了。于是，霎时之间，那小小的桂花枝就长成了一棵桂花树，并开满了桂花。

　　然后，她就会幽幽叹息：“又是一棵了。”

　　哪吒看着被装在水晶棺里的龙王三太子。

　　他已经这样站了多长时间了？他自己也不清楚。在这个异度空间里，时间根本失去了意义。

　　不知什么时候，点绛唇悄然走进了这个空旷的房间，在哪吒背后站住。

　　“这……就是龙王三太子么？”她悄声问。

　　“嗯。”

　　“我记得……您说过，他是您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对么？”

　　“嗯。”

　　“那……是谁杀死他的？”不等他回答，点绛唇立刻补充道：“如果您……要为龙王三太子报仇，我愿意尽全力帮忙，真的。”

　　“不用了。”哪吒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感情。“杀了他的人——是我。”

　　点绛唇哑然。

　　哪吒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点绛唇。“我之所以甘愿在那个溶缸里泡上一千年，就是为了他——当然也为了我的良心。现在，我要想办法然他活过来。可是……他的魂魄却不见了……”

　　“哪吒大人……”

　　哪吒突然转开了脸。

　　点绛唇很清楚地看到，哪吒脑后的头发和肩头都在微微颤动。

　　哪吒大人……是故意装出那种万事不在乎的冷淡样子来的吧？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那并不代表他的心也没有波动……其实……他是害怕被别人看到内心的吧……

　　点绛唇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哪吒颈后的头发。

　　“哪吒大人，我们妖族有一种传说：吃掉唐三藏的一块肉，就可以长生不死。如果将唐三藏的心脏放入死人的胸腔，那么，不论什么妖精都能复活。”点绛唇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想这可能只是传闻而已。而且，妖精毕竟和神仙不一样……也许就算能救活妖精，也救不活神仙吧……”

　　“唐三藏的心脏？”哪吒打断了点绛唇的话。“不妨试试吧……反正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敌人。”

　　夜晚又到了。

　　劳累过度吗？她竟然在桂花树下睡着了。

　　他用长衫轻轻的裹住了她，轻轻将她抱了起来，送回了她的屋子，那张简陋但舒适的床上。

　　他从她的屋子中出来，打算回自己的住所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星光璀璨的夜空。

　　今夜的月亮没有光亮，所以，星星便会显得分外明亮。

　　带有凉意的夜风在轻轻的吹着。摇动着桂花树的枝叶，让花瓣纷纷落下，好象一场有颜色的雨。

　　便在此时，一道斑斓的色彩在空中快速划过，撕碎了满天夜幕，却射进了这“桂花雨”中，散开了。光芒的碎片四处飞溅，将各种色彩映照到所有东西上，令人眼花缭乱。

　　当这些碎片落在地上，融化掉了之后，他才终于发现，有一个人正在看着自己。

　　这人站在桂花树下，略有发福，胡子修剪得异常整齐，衣衫并不华丽，却剪裁极为合身。

　　他淡淡的看着来者，来者却微笑着看着他。

　　“玉帝！”他略略吃了一惊。“怎么突然下凡来了？”

　　玉帝微笑道：“近来可好？二郎神君。”

　　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子居然是二郎神君！

　　他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您又是来劝说我的，那请您别费功夫了。我的答案还是：不。我绝不回去。”

　　“这次朕并不是来劝说你的。”玉帝看了那女子的屋子一眼，道：“嫦娥仙子近来可好？仍然在种桂花吗？”

　　“如果有重要的话，请快点说。”

　　玉帝微微一笑。“朕决定准许你引退了。二郎神君。”不等二郎神说话，玉帝又再补充道：“只不过有个条件。”

　　“请说。”

　　“杀了哪吒。只要你杀了他，天庭便从此与你再无关系，你便可以与嫦娥仙子在人间享尽极乐逍遥。怎样？”

　　二郎神想了想。“不。”

　　对方大吃一惊，脸色突变。“为什么？你应当很恨哪吒，不是吗？为什么拒绝杀他！你不想跟嫦娥在一起吗？”

　　“正是因为我想跟嫦娥在一起。”二郎神君仍然淡淡的答道：“我虽然不喜欢哪吒，但嫦娥却喜欢他。如果我杀了他，也会陷嫦娥于不幸。所以，我拒绝。”

　　他叹了一口气。“玉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

　　他又停下了脚步。“还有什么事？”

　　“朕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了。所以只要你办成另外一件事，朕仍然会准你引退。”玉帝咳嗽了几声，道：“放心，这件事决不是杀人。”

　　“那么，请说。”

　　“唐三藏一行人再过几日就要到这里来了。朕要你捎给他们一句话。”

　　“什么话？”

　　“到废城去找一个人。”

　　“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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