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35）

　　正想着，盈盈的奶奶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说：“大嫂子，跟你说个事啊。Www.你知道你们家五儿为什么不愿换亲吗？”看庆大奶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她接着说，“是因为她有了中意的人了。”

　　“谁？”庆大奶奶问。

　　“这个人叫什么我不知道，但知道这个人经常给爱红写信。”

　　“你怎么知道的？”

　　“盈盈告诉我的。”

　　“唉，孩子的话也不能全信。五儿从小就犟，我从来没什么事能犟过她。”

　　盈盈奶奶听了也叹了口气，说：“唉，现在的孩子就是犟啊，老人的话都不听了，我那儿子本来是个好孩子，可自从找了这么个媳妇就变了。”说着把嘴朝盈盈家努了努。

　　庆大奶奶说：“盈盈妈挺好啊，能干，快言快语，心眼也好，就是性子急了些。”

　　“好什么呀，我们家算是断送到她手上了。你说大嫂子，她是不是存心不良啊，明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了俩丫头就去结扎，这不是叫我们家断子绝孙吗？”

　　“唉，现在不是提倡计划生育吗？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谁说的，人家叫党员和干部带头，她连个红领巾都没戴过。她带的什么头啊，瞧瞧坐在拖拉机上去结扎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有了儿子的，最不值也是南坡大麻风家，人家是因为有三个闺女，加上有病，没办法。大嫂子，我现在这个后悔啊，你说我当初咋就不冲上去把她从拖拉机上拉下来呢！”

　　“嗯，也是，你当初怎么就不拉她下来呢？”

　　“唉，我当时也是赌气，跟她拌了两句嘴，心想你爱咋地咋地，难不成你还真能去结了不成，没想到她还真去了，我叫我儿子去把她叫回来，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犟种就是不去，说是他们俩商议好的，叫我别总找盈盈妈的事。听听，听听，他们俩是一股的，我这个当妈的靠边站了。”

　　“唉，人啊，就是不知足啊，我那俩儿子要是娶了媳妇，生男生女我都高兴，别说盈盈和笑笑还都是那么精神的俩孩子。”庆大奶奶看着面前摇曳的槐树枝，感到自己这辈子真没活出个人样来。

　　“我那儿子当初可是尽着样挑，谁知道我儿子非挑中了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主儿。当年跟南坡亮亮他妈都订日子了，谁知道我儿子整天腆着个脸，非逼着我退亲不可，还害得我赔了四十元的礼钱。”盈盈奶奶是个精神人，黑头发，白皮肤，直腰板，脸上虽然松弛有皱纹，但也能看出当年的俊俏，跟一边驼背哈腰的庆大奶奶比起来，总感觉有些盛气凌人的。

　　庆大奶奶听盈盈奶奶愤愤地说着话，看着面前摇曳的槐树枝，感到自己这辈子真没活出个人样来。

　　“大嫂子，反正我是跟这个小蹄子结下仇了，就是将来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原谅她。”

　　正说着，盈盈提溜着个毽子从家里走过来。盈盈奶奶看见了，赶紧小声说：“别说了，盈盈这孩子你瞅着什么都不上心，其实你说的话啊都溜进她耳朵里去了，一句不落。”

　　盈盈不看奶奶，一边踢毽子，一边装着不经意地走过来。

　　盈盈的奶奶因为盈盈妈没给她生个孙子就结扎，两家闹的矛盾很深，本来盈盈家和奶奶家是并排着的，门都朝南，前面还共用着一个小园，用来堆草或当场院使，但是自从两家闹了矛盾以后，盈盈妈就叫盈盈爸把院门改了，朝西，跟庆大奶奶对门。而且还在小园中间垒了一道矮墙，不许盈盈过去。盈盈对那道矮墙恨之入骨，做梦都梦到它塌了。当初奶奶还是很疼爱盈盈的，跟妈妈也和睦相处，那时多让人快乐啊！可是自从妈妈和奶奶吵架以后，两家就不说话了。盈盈心里很难过，趁妈妈不注意，她就会绕过去，去奶奶家，奶奶通常会坐在蒲团上烧火，她就找个小凳坐在旁边，把肚子里的新鲜事讲给奶奶听，奶奶偶尔问一句会引发她更加卖力的讲，搜肠刮肚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奶奶看。有一天，舅舅来她家，吃饭的时候舅舅和爸爸妈妈说起自己当初偷生产队的苹果的英雄事迹，讲得忘我。盈盈坐在一边看小画册，很认真，大人也没把这么个小孩子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盈盈就去奶奶家绘声绘色地把舅舅的英雄事迹讲给了奶奶听。后来盈盈妈和奶奶吵架，奶奶就用这个做文章，盈盈挨了妈妈好一顿骂。但盈盈似乎并不生***气，有了事还是跟奶奶说。

　　此时，盈盈看到奶奶在跟庆大奶奶说话，虽然不是去她家，但最起码过来矮墙这边了，心里很高兴，想过去接近奶奶，又怕妈妈看见，所以装作踢毽子的样子，一步一挨地向这边靠近。

　　庆大奶奶向她招手：“盈盈，过来，好孩子。”

　　“哎。”盈盈清脆地答应着，跑了过来，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决心要恨庆大***事。

　　“问你个事，盈盈。”

　　“什么事？”盈盈答应着，眼睛却瞟着奶奶。

　　“给你小姑写信的是个什么人？你见过吗？”

　　“哦。”盈盈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依然用眼睛瞟着奶奶，说，“奶奶，我妈家里煮的红薯，你要不要吃。”

　　奶奶笑了，说：“这一家子，就盈盈得我意，奶奶想吃，你妈也不会给我吃啊。”

　　盈盈说：“你回家等着，过一会就有红薯吃了。”

　　奶奶说：“盈盈，你庆大奶奶问你话呢！”

　　盈盈这才回过神来，说：“你说什么？”

　　“你看见有人给你小姑写信了吗？是个什么人？”庆大奶奶只好又问一遍。

　　盈盈看着庆大奶奶，又想起了当初她引诱自己说出鸡蛋时芦花鸡下的了，她才想起自己曾经下过决心，要恨庆大奶奶，于是说：“不知道，没人给小姑写信。”

　　奶奶说：“盈盈，跟庆大奶奶说实话，你不是告诉我有人给你小姑写信，你还说写信的人肯定很了不起了吗？怎么现在又不知道了呢！”

　　盈盈的眼神有些软，但随即又说：“不知道，没看见有人写信给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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