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 曹操义释张文远 满宠说退黄天化

　　却说曹操将妙计说与夏侯渊。又谓夏侯渊曰：“追击固然紧要。倘遇伏兵，能乱中取胜，亦为大功。”夏侯渊得计而去。行不数里，夏侯渊乃与吕虔曰：“前恐有伏兵，丞相令我等分兵行事。”吕虔曰：“愿听夏侯将军调配。”夏侯渊遂将军队一分为二。一前一后行之。若是夏侯渊在后，则吕虔在前先探路。若是吕虔在后，则夏侯渊探路。如此稳步前行，虽是稍减行军之速，却可互为接应，免受伏击之害。行不数里，却至山路，正是夏侯渊在前。夏侯渊自思：“山路崎岖，必有伏兵。”言未绝，伏兵从两道旁怪石处杀出。喊声遍及山谷，不知其数。曹军士兵惧怕，夏侯渊谓众军士曰：“丞相早已料定吕布于此伏击，已定良计破之。可随我奋力向前。”军士闻言，跟定夏侯渊，左冲右突。正大杀间，见张辽引军杀至。夏侯渊与战，未及数合，转马就走，又大喝曰：“张辽，你敢追我否？”张辽立住脚跟，不向前追击。夏侯渊见张辽不追，佯装慌乱而退。张辽猛然醒悟，乃自言曰：“夏侯渊匹夫，强作虚张，险些被你蒙混过去。”乃催动大军，追杀夏侯渊。

　　追敌不远，夏侯渊又回马来战。张辽心下疑惑，不知夏侯渊何意。两位悍将，大战三十个回合，胜负未定。忽见夏侯渊跳出战圈，退后就走。仍复大叫曰：“张辽匹夫，可敢再追我。”张辽不追。夏侯渊取箭射张辽。张辽大怒，舞刀拍马，追击夏侯渊。行不远，却被一军拦腰杀出。乃是曹操大将吕虔。张辽心知中了其诱敌之计，乃回身战吕虔，欲突围出。夏侯渊又杀至。其追击夏侯渊，将步兵尽数落下，两下受敌，士兵逃散者无数。十余名西凉长枪骑兵好手，一同上前。顷刻将张辽所带亲兵尽数歼灭。长枪骑兵乃是西凉马超精锐兵卒，后被徐晃所破，收得此军。曹操知其颇有杀伤力，乃调往前线来敌吕布铁骑。张辽独战十名长枪骑兵，却不露下风。大刀挥舞不定，须臾连斩数人下马。夏侯渊见了，把刀一挥，又有十骑围拢过去。忽有五支长枪齐刺出，却攻张辽坐下战马。战马被刺中要害，倒地而亡。张辽亦被掀翻于地上，被士兵生擒过去。比及张辽后军至时，夏侯渊已擒住张辽。吕虔带兵冲杀一阵。又生擒将校无数。二将亦不再追敌，收军往见曹操。

　　曹操得知夏侯渊大败吕布伏兵，乃先与荀彧曰：“文若真可谓料敌于千里之外。”荀彧退却曰：“此是赖丞相洪福。”曹操又赞赏夏侯渊。夏侯渊将张辽献上。曹操知张辽有大将之才，有招抚之意，乃与之曰：“张辽将军可愿降否？”张辽厉声曰：“某失守被擒，无话可说，但求一死。”曹操曰：“曹某素仰将军雄才武艺，若为忠吕而赴死，岂不可惜。”张辽怒目而视，并不答话。曹操心烦，令将张辽带出。数日间，曹操又令郭嘉、荀攸、满宠等人劝之。张辽只是不降。荀彧劝曹操斩张辽。曹操却爱其才，不愿杀之。荀彧曰：“丞相若不愿除之，不若将其放回。”曹操不明其意。荀彧复曰：“此言有三用。张辽被生擒，想必吕布早已知之。若将其放归，吕布必疑而不肯重用，此一也。以大义放归张辽，可成丞相爱才之名，此二也。吕布虽去，日后必与之交锋，若有张辽在，或可从中用计，此三也。故我谏丞相放归张辽。”曹操然之，令左右去将张辽放归。张辽临走前，却传话于曹操曰：“他日若再被丞相所擒，必甘心受降。”左右将此言告于曹操。曹操大喜。

　　却说曹操放回张辽后，又令快马往东郡、济阴等处打探军情。不数日，探马来报，吕布尽弃济阴、东郡、山阳三郡，大军撤往徐州去了。曹操不知虚实，又增派探哨往兖州东部。探马消息，都报如是。曹操曰：“吕布终究知难而退矣！”遂传令大军往东郡进发。东郡无守军，曹操轻易夺了此城。又令于禁带兵三千西行取济阴。毛玠带兵三千南下取山阳。不数日，两地皆告捷。曹操分兵把守。

　　却说那日黄善遣归了曹性，乃与谋士大将商议该如何用兵。程昱谓其曰：“吕布之军，只能助其守地，不可助其攻伐。其北寨之中，仍有兵马上万，尚能与曹操一战，且不可助之。”黄善曰：“按军师之言，何时可发兵？”程昱曰：“待吕布被曹操所破，困守东郡时，方能救之。”黄善然之，只专心等吕布兵败。那日却有消息到来，言吕布穷守大营，不与曹操对战。黄善曰：“吕布死守不战，必在等青州军至。”程昱曰：“其久等不至，必会出战。”于是，黄善又在等着。又过几日，消息传来，吕布弃营而走。程昱曰：“可以出兵矣。”黄善遂与许褚、程昱二人往东平。此时军师戏志才，年迈染疾不能出。东平守将程翔早将大军结集，带王彧、吕旷、吕翔等接着黄善。黄善到东平时，又传来恶报，曰：“吕布弃东郡去投徐州去矣。曹操已趁虚占了济阴、东郡、山阳三郡。”程昱闻言，顿足叹气曰：“此我之过，计失至此！”黄善曰：“千算万算却不知吕布会出此招！”程昱曰：“必是陈宫之谋，其见兖州已无发展生机，却能当机立断舍兖州而去。”黄善曰：“今兖州重镇被曹操所占，我誓必取之。”程昱曰：“吕布已去，东郡已失，当谨守东平；若与曹操交锋，后方袁谭必来寻事。”黄善曰：“河北军被我打败数次，袁绍亦被斩首，袁谭新领其众，军心不稳，如何敢来寻事。”遂不听众将之劝，以程翔为先锋，调大军三万来与曹操争夺东郡。

　　曹操闻得黄善带军至，乃与众将曰：“青州军终究来矣。可惜为时已晚。诸位以为该如何退青州军？”郭嘉曰：“丞相得天子令讨伐不臣，今大败吕布，替陛下收回汉家之地，乃是顺天应时。然青州兴无名之师，可试以言劝之，其若不退，再与之战。”曹操曰：“此所谓先礼后兵，名正言顺。此计可行。”于禁曰：“此时青州兵已出，天黑前必至城下，如何能等得？”曹操曰：“不妨事，候其至时，先败其一阵，再说之。”忽夏侯渊起身曰：“丞相不可与黄善用兵。”曹操回头视之，心中大为不悦，怒目不语。夏侯渊又曰：“家兄夏侯惇在青州疗伤，若动干戈，必为黄善所害，望丞相惜之。”曹操怒叱曰：“休得与我言之，降黄之事，我早已知之。”言罢转身出府。夏侯渊满心疑惑，不知曹操因何大怒，转见郭嘉在堂中，忙向前问曰：“郭先生可知丞相是何意？”郭嘉见夏侯渊一脸茫然，乃与之曰：“今日军中多有传闻，言令兄夏侯惇臂伤已治愈，其为感黄善之恩，已降于青州军。此时夏侯将军不知乎？”夏侯渊曰：“我实不知。”郭嘉曰：“此皆是谣言，我已数劝丞相，将军可不必再于丞相前提此事，以免丞相动怒！”夏侯渊百谢而退。

　　至傍晚时，青州果然兵临城下。黄善当先出马，指城上将士曰：“请曹丞相答话！”城上将士报于曹操。曹操带众将登城，于城垛间望见黄善。黄善于马上欠礼曰：“曹公别来无恙否。囊日与公联盟讨董贼，一别数年，将军已官封丞相。真让人欣羡。”曹操答礼曰：“向者受黄将军提醒，免遭董贼伏击，操才有今日，当重谢将军。”黄善曰：“既是如此，何故占我城池！”曹操曰：“操奉旨讨贼，今已破吕布而为陛下驻守东郡。何有夺将军城池之说。”黄善见曹操强横，自知此战不能避免，乃试激曹操曰：“莫道我不知情，丞相伐吕布者，非为别事，乃为貂蝉也。”曹操大怒曰：“一派胡言！”黄善曰：“丞相好夺人妻之名，世人皆知，何虚言之有。”曹操被气得哇哇乱叫。传令诸将引兵出城。黄善见城门大开，令退后约有一箭之地。两军圆阵处。黄善指曹操大骂“淫贼”。曹操大怒，令曹仁出战。曹仁舞刀拍马而出。黄善见了，绕阵就走。曹仁见黄善不与之战，策马追杀过去。黄善阵上，先锋大将程翔扬槊而出。曹仁见程翔来势汹涌，忙弃了黄善，截住厮杀。二将大战五十回合，胜负未定。曹操见了暗暗称奇，问左右曰：“此何人？”郭嘉曰：“此是河北大将程翔。原在袁绍帐下为将，后与袁绍反目，投了青州军。”曹操曰：“可惜人才落于黄善小儿之手。”边旁曹洪闻得曹操叹气，乃挺枪上前助战。青州阵上王彧提刀上前，步战曹洪。王彧用一柄鬼头大刀，于曹洪战马下来回乱砍。曹洪长枪难以驾驭，反被搅得枪法渐乱。王彧与曹洪曰：“可敢与我步战。”曹洪闻言，弃了战马、长枪，执剑在手。飞奔往前，直刺王彧。王彧善于步战，将曹洪哄下战马，不由得笑出声来。不及十回合，曹洪就被王彧杀得汗流浃背。曹操见了王彧猫腻，忙叫典韦前去助战。青州阵上，许褚又杀出，与典韦大战不下。不多时，只见战场上，曹洪被王彧杀得弃剑奔走。黄善复至阵前，把锤往前一招，千军万马，咆哮过去。曹仁、典韦二将被人流涌住，双双败阵回去。黄善当先率军杀入敌阵，杀死曹军将校无数。曹军不能抵挡，败回城中去。曹操令将四门紧闭，不许出战。黄善乃围城攻打，一连数日，不能取胜。

　　却说曹操在城中只守不出，数日后，青州军攻势大减。郭嘉曰：“丞相可与之讲和。”曹操然之，问诸人中谁可为使往青州营中去。不料，夏侯渊却挺身而出，口称：“愿往！”曹操见是夏侯渊，乃叱其曰：“你兄之事，尚未了断，你却要往敌营，真欺我也。”夏侯渊正要再言，忽见郭嘉正向其使眼色，遂不再请命，退往一边不语。曹操又问谁敢为使。忽满宠出，愿往敌营。曹操许之。满宠乃出，众将亦告退。夏侯渊出府，忙赶上郭嘉，与其曰：“丞相屡次因家兄之事，迁怒于我。我该当如何，还望先生教我。”郭嘉曰：“丞相向来疑心重，今城中传言如雪片，使得丞相不得不疑。”夏侯渊曰：“既如是，我当下向丞相表我真心。”郭嘉曰：“此恐难也。若按我言，将军可请令往西凉防守，换徐晃将军来前线。待过了此番谣言风声，再与丞相言表忠心。”次日，夏侯渊请令回守西凉，果真换了徐晃至前线。

　　却说满宠往青州营说黄善。至营寨边时，正被巡营将士擒获。满宠忙大叫：“莫要杀我，我乃是曹丞相使者。”士兵听了，将满宠送于黄善处发落。黄善见军士拥满宠至，却假装不知，叱军士曰：“乱入营寨者，可当场斩首，不必报奏。”军士曰：“禀将军，此人自言是曹操使者。”黄善大喝曰：“满宠敢来劝我退军乎，真异想天开。”满宠曰：“我非是劝将军退军，实有一事需向将军道明。”黄善曰：“何事之有？”满宠曰：“将军乃中了陈宫二虎竟食之计，却犹然不知。吕布夹于将军与丞相之间，难以壮大，却饱受东西两路威胁，今其弃了东郡，却使将军与丞相交兵，正中其计也。然而我军终有探报，吕布已南下投徐州去矣。徐州富饶，刺史陶谦年迈，不久必被吕布所取。将军何能见得吕布壮大于徐州。”黄善大惊，令将满宠解开束缚。问之曰：“吕布投徐州可为当真？”满宠又细声附耳曰：“此事千真万确，将军可令快马往徐州打探。将军与丞相皆是汉室忠臣，何为东郡贫瘠之地而大动干戈。丞相战吕布乃为私仇，非与将军争锋。徐州富饶，将军可取之，以免为刘备、吕布等借机窃取。”黄善闻言，亦觉甚有理，乃将满宠遣回。满宠即回，黄善急叫人往徐州探事。

　　不一日，就有消息报来，吕布率残军，果真往徐州去了。黄善见城中曹操防守甚言，难以速破，于是生了退意。又问于程昱该如何。程昱曰：“吕布投徐州，若其暗以袁术为援，徐州必为吕布所得，介时羽翼丰足，却难对付。不如趁此间，于曹操罢兵，先平了徐州之地，再来与曹操决战。”黄善曰：“只恐曹操趁我退军，却趁机偷袭。”程昱曰：“曹操先后战董卓，败李郭，逐马超，驱吕布，数年间兵甲未曾停歇，士兵早已疲敝不堪，其亦不愿再于青州军为敌。”黄善然之，乃令退军回东平。至东平时，黄善仍叫程翔守住东平要寨，严防曹操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