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生死由命（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们大兴干什么？”周瑞心生警惕，看着霍峻的目光很快变了，紧张得像绷紧的弦。还没咽下的饼堵在嘴里，突然开始发硬。

　　霍峻高傲的眸光里闪过一抹刺痛，他冷冷地盯住周瑞，语气仍是那般高傲，却夹杂着一丝伤痛。

　　“你以为，我是奸细？是来刺探你们国家军情的？”攥紧的拳头又用了几分力，仿佛要掐进肉里去，“呵，告诉你，我霍峻瞧不起那些下三滥的伎俩！我们北胡兵强马壮，好男儿各个都是雄鹰，是狼！我们想要的东西，一定会用尖牙和利爪夺回来！”说完这番话，他幽黑深陷的眸子里充满了血意！

　　周瑞心里倒吸了口凉气，目光里的紧张却渐渐消失。她最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但是，霍峻到底为何来兴京？

　　“既然如此，你来此有何贵干？”周瑞强自镇定，淡淡问他。

　　不料霍峻背过身去，似乎不愿多谈，冷冷回答：“这个，与你无关。”

　　周瑞明白，这个疑团，暂时是无法解开了。她也不强求，咽下嘴里的饼，冲他的背影拱手一礼：“告辞。保重。”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心霍峻会出事。能有如此大的神通，他必定不是一般的北胡人。

　　就在她脚步要迈出庙门的时候，默然不语的霍峻突然转过身，加重了语气：“你还是要去找那个王爷？”似乎，他对这件事很不忿。

　　周瑞没有转身，反问他：“难道现在我还有别的办法？”

　　“你还有我这个朋友，我可以帮你呀。”

　　周瑞轻轻笑了，笑得没有声音，“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说完，头也不回出了门。爹的冤案，是大兴的事，她不想，再牵扯上外族，横生枝节。对付这个自大狂的最厉害武器，就是蔑视他。

　　“你！蠢货！你没看出那个王爷居心叵测吗……你给我站住！”霍峻指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嚷道。

　　周瑞走得更快，心里得意笑了。此时，她已经确定，把霍峻当成了朋友。只有朋友，也会如此在意她的安危。也正因为是朋友，她才不想他卷入大兴朝野的纷争。

　　回到王府街，已经过了正午吃饭时间。有那个饼垫底儿，周瑞并不觉得有多饿。一路她走得很快，快得脑子没法再思索。快走到睿王府时，她的脚步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霍峻的话她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昨晚，只有一面之缘，她真的可以完全相信睿王殿下么？为什么，要怀疑他时，她心里又会觉得不舒服？

　　离王府越来越近了。正要向府门走去，周瑞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王爷！”她急忙身子一闪，躲到石狮子背面。

　　果然，见睿王领着一个小厮走了出来。南宫辰换了件淡青长衫，少了几分昨晚的飘逸出尘之气，多了一些文人士子的清雅秀逸。白日里，周瑞比昨晚看得更清楚，他眉目清朗，唇畔始终挂着一丝温润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气度高华，自然流露。

　　像是有什么事，他走得比较急。王府门前，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老乞丐。老乞丐灰白相间的头发乱成鸡窝状，背佝偻着，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沾着几片灰，身上难闻的气味连周瑞都闻到了。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这老乞丐真是老眼昏花，昏了头，也不看这是哪里，就往睿王身上挤过去。

　　一旁的小厮情急之下使劲一推，老乞丐被摔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底朝天。

　　“哎哟！哎哟！”老乞丐叫唤起来，想必摔得不轻。

　　睿王冷了脸，朝小厮低声斥责：“你这是干什么。”说完，快步上前，伸出洁净无瑕的手臂，拉住老乞丐的胳膊，和声细问：“老人家，没事吧？”

　　小厮见状，赶忙上前扶住老乞丐的腰，把他推了起来。嘴里不说，他脸色有些尴尬。

　　老乞丐见睿王这神仙般的人物，倏地松了手，手背在破旧的脏衣服上抹了又抹，嘿嘿笑道：“没事，我这把贱骨头结实着呢！倒是别污了公子的手……”

　　睿王毫不介意，温润的笑容一如既往，“没事就好。老人家饿了吧？去府里用过饭再走不迟。”

　　老乞丐吓得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怕污了公子的仙府呐！公子能施舍给老儿两个馒头，老儿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连连给期望作揖道谢。

　　睿王吩咐家丁给老乞丐备饭，安排得当，才上了马，匆匆离去。

　　周瑞望着马背上清俊无双的背影，不觉莞尔。堂堂王爷，对一个老乞丐尚能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相信，自己这次找对了人！那个自大狂，一定是在嫉妒！

　　但是，她的心又莫名痛了。为什么睿王明明在笑，笑容却好像没有温度？

　　“谢谢你收留我。作为交换，我也答应你一件事，可好？只要我有命在，不管你吩咐何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看周瑞说得慷慨激烈，南宫辰心神又不免一震。如此清秀娇小的少女，居然有如此的英雄气概，不让须眉半分，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今晚，她带给他，太多的震惊。

　　南宫辰深盯着周瑞姣好的面容，陷入了沉思。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一刻，他的心思太深，周瑞捉摸不透。

　　片刻，他才回过神来，吩咐手下兵丁取出一锭银子，交给周瑞。

　　“安顿好你的家人，就来王府街。”

　　周瑞没有推辞，接过银两道谢。她发现，睿王真是个细心的人，能考虑的都为她考虑到了。一进王府深似海，不知何时才能出来见母亲和弟弟。只有把他们安顿好，她才能安心谋划复仇大计。

　　回到租住的小院，看到弟弟烧完全退了，周瑞心里自然高兴，对菩萨医仙的感激又多了一层。第二天，一家三口坐在屋里拉家常，周瑞故意拣些开心话说，逗得弟弟开口大笑，娘也跟着露出了些笑容。

　　爹死的那天，周瑞感觉天快要塌了。她虽然不怕，却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直到现在，她看到了一家人走出阴霾的亮光。她不会忘记，自己在爹灵前的誓愿，为父报仇，护母弟周全！

　　进了睿王府，那一天，必不会远了……

　　又嘱了娘不少宽心话，看到她气色好多了，周瑞才决定离开。临走时，她取出睿王给她的银两，塞到娘手里。

　　“娘，这是王爷预支的薪水，你收起来吧，需要什么东西就去添置，千万不要舍不得。”娘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周瑞不忍她再缺吃少穿的。

　　沈夫人看到周瑞手中明晃晃的银子，足足有十两重，吓了一跳，忙问：“瑞儿，你昨天不是送来过银两了吗？怎么今天又给？”

　　周瑞蹙眉，做疑惑不解状。

　　“我昨天送银子？”

　　“难道……银子不是你送的？”沈夫人吃惊不小，吓得赶紧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黄色的小包裹，拿给周瑞。

　　解开包裹，足足有百两纹银！

　　周瑞倒吸了一口冷气！是谁，出手这么阔绰？

　　沈夫人瞧周瑞表情异样，吓得不轻，急忙絮絮叨叨解释：“昨天下午我去给荃儿买药，荃儿在屋里睡着了。回来后我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包裹，解开一看，全是银子！我以为是你送回来的，时间紧急又走了。问房东他们下午也不在家，不知道情况……”沈夫人急得额头上冒出了汗，喃喃道：“要不是你，会是谁呢？会不会对我们沈家不利呀……”

　　看娘疑神疑鬼的毛病又犯了，周瑞赶忙恢复常色，猛地拍了下脑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哟，看我这记性，想起来了！这是王爷昨天派人送过来的，他知道爹是冤枉的，说要替皇上补偿我们沈家！”这个谎，并不圆满。可一时之间，周瑞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娘会信。

　　“是王爷啊！”沈夫人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王爷真是个好人！是我们沈家的大救星、大恩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长命百岁、多子多孙……”

　　“娘！”周瑞打断她，“爹的事王爷正在筹划，现在万万不可声张，免得走漏风声。王爷还等着我回去呢，你把银两收好便是。”说完，她又瞥了眼崭新的百两纹银，和包裹的黄色布料。

　　沈夫人重重点头。经过这番磨难，她已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望着周瑞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她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周瑞脚步放慢，思索起银两的事情来。

　　会是谁呢？

　　爹昔日的同僚、朋友？不可能！官场人情冷暖，那些同僚不落井下石就算是讲义气了！再说，爹素日的朋友都是贫寒之士，从没听说过有大富之人啊。

　　崭新的纹银、包裹的黄布浮现在眼前，那么新的银两，不像是市面上流通很久的，倒像是刚从钱庄兑换出来的。

　　兑换银两？

　　周瑞脑海灵光一闪，对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