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六章 四

　　（四）

　　第二日就是“武林大斗殴”正式开始的日子。

　　因为之前三件惨案的阴影，今年的“武林大斗殴”看起来有些凄凉，也没有了往年那热火朝天的气氛。比武开始前，也没人说话，不见了从前大家一见面就互相寒暄、相处吹捧、你给我戴帽子我给你抬轿子的传统，会场安静得不得了。

　　不过息颜宫的擂台还是搭得很用心的，擂台四面的旌旗都是用上好的贡缎做成的。

　　擂台正东边坐的是这次的东道主息颜宫宫主无花和他的一众随从。正南边坐着的是七零八落的七大派的乌合之众，基本上没死的都来了，领头的是峨眉派的掌门慧安师太，她身后是依旧黑得跟炭一样的林双燕。擂台西边，是凭着这一届武林盟主的偏爱而破格参加武林盟主之争的魔教一众人，老瞎子坐在最中间用上次参加藏剑山庄大会的轿辇改成的椅子上，孟寒枝立在他身边。至于擂台北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

　　“北境王不来了吗？”孟寒枝弯下腰，小声问师父，“已经是午时了，不来的，就是主动放弃争夺武林盟的资格了。”

　　“他当然会来，”玉无痕一脸不屑地说道，“不过他这个人特别自恋，觉得自己是全武林最了不起的人物。不就是个被发配到北方的破亲王吗？哼，他一向是这样的，只要是他去参加的活动他没有不迟到的，就算是他自己主办的也一样。他觉得只有姗姗来迟才能显示他的重要性，拉开他与我们这些贱民的档次！”

　　这种性格真的好讨厌……

　　“那无花宫主会等他吗？”

　　“当然会等！”玉无痕冷哼一声道，“虽然老子也不愿意承认，但是人家是亲王，的确与我等贱民不是一个档次。这世上最高强的武功不是《无双剑谱》，是权力。”

　　果不其然，到了午时，铁面总管也并没有宣布比武开始。大家似乎也都习以为常，继续面无表情地等着。

　　一直等到午时三刻，远处忽然响起两声悠长的号角声。

　　玉无痕翻了个白眼道：“来了。”

　　“北境王沈洛元到！”一个尖细的男声传来，响彻整个息颜宫。

　　果然！

　　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金色雨伴着一阵清冽的香气袭来，仔细一看那金色并不是雨，而是漫天的黄花！

　　黄花里一座由织金黄绸铺盖的巨大轿辇缓缓飞来，轿辇下是十八个轻功极高的武林高手，他们个个表情庄严，甚至显得毫无生气。

　　众人都忍不住屏息以待，就在这时，轿辇后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二十多个婢女来，个个天姿国色。

　　“恭迎北境王。”婢女齐齐说道。

　　孟寒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像是在哪里看过……

　　等等，这不是她在藏剑山庄武林大会里出场时候的场面吗？师父那个老瞎子一面假装瞧不起人家北境王，一面在背后不知廉耻地抄袭人家的出场手段！能不能要一点脸呀！

　　这时，轿辇的帘子掀开，只见里面坐着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此人便是北境王了！

　　北境王虽面容俊美，可是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还是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年轻男人。

　　只见北境王正半躺在轿辇里，一面照着镜子，一面整理着自己的眉毛，虽然轿子落地了，却没有抬眼看过任何人，似乎外面的人，还不及他的一根眉毛重要。

　　孟寒枝原来以为，论爱排场、爱美、爱虚荣以及论性格讨厌，这世上不会有人超过她的师父玉无痕了。

　　今天她才懂得那句老话——什么叫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无花也跩得很，北境王来了，他也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久仰北境王大名，无花心里一直仰慕得紧，近日无花终于得偿所愿，一睹王爷尊容。”

　　只是北境王比无花还要跩，无花好歹还客气一下，他连客气一下都不愿意，举着镜子，左边照照，右边照照，然后又继续拔眉毛……

　　等他拔完眉毛，才慢悠悠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白白净净、水水灵灵的脸孔道：“别废话了，假惺惺个什么劲儿呀！差不多了就开始吧，本王夺了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之后，还要赶回去泡温泉呢。唉，这几日舟车劳顿的，都把本王的皮肤搞坏了。”

　　孟寒枝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北境王是当今皇上的异母弟弟，只比皇上小三岁。皇上跟爹爹一年生的，那么这个北境王今年怎么也四十多岁了！

　　想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说出“把皮肤搞坏了”这种话，真的已经不能用恶心来形容了……

　　一个男人这么爱美，会不会太娘了一点！他接下来要不要再敷个脸？

　　孟寒枝正这么想着，北境王身旁的婢女就真的拿了热毛巾，敷在北境王的脸上。自己这么神机妙算，孟寒枝不知道是佩服自己好，还是佩服北境王好……

　　“哇，我之前是听说这个北境王奇怪，但没想到这么奇怪，怎么跟娘儿们似的？我听说他都四十多岁了，到现在还没有娶王妃，难不成他有断袖之癖？”

　　这时，孟寒枝耳尖地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这个北境王。

　　“才不是呢，就算是断袖之癖好歹还是会爱人，北境王这种人只爱他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这世上没有女子能够配得上他，所以他才不愿意娶亲的。”

　　“他是长得挺好看的，但是也没有好看到没人配得上的地步吧……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他照的镜子跟我们平时用的镜子是一种镜子吗？”

　　孟寒枝忍不住笑出来，现在的人嘴巴都挺刻薄的。

　　“不过，我最近听说北境王正在寻找美人呢，因为他想要生儿子，继承他的外貌。据说，北境王说他自己是从天上掉落到凡间的仙子，他虽然不可能在这个人间找到跟他一样好看的人，但是应该还是可以勉强找到有他十分之一美貌的女子的。这样他们生下的子女，才有资格继承他北境王的名号，不辱没他的美丽……”

　　“他疯了吗？”

　　孟寒枝看向问这句话的大侠，忍不住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因为他问出了孟寒枝内心的疑问，这个北境王是疯了吗？

　　“比武开始！”

　　铁面总管的话，打断了几位大侠的讨论。

　　无花首先站在了擂台中间，按照往年的规矩，无花只有打败了所有挑战者才能够连任武林盟主。

　　第一个上前的便是慧安师太。

　　慧安师太双手合十，向无花致意道：“老尼向宫主讨教了。”

　　台下的玉无痕忍不住冷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上次武林大会你这个老尼姑还说什么当年的事怪我……我害人害己……我已经得到了惩罚……我不愿意再过问江湖之事……我潜心修行……我一心侍奉佛祖……我只望有一天能得到原谅……哼！你也真是不要脸，这么快就藏不住野心，来抢武林盟主之位了？”

　　“玉教主何出此言呢？老尼只是看七大派人才凋零，不忍心让武林落入你这样的人手中，为了天下苍生才不得不出手，并不是有私心。”

　　“不要脸。”玉无痕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眯眯地问孟寒枝道，“好徒儿，你知道什么人不要脸吗？”

　　“我知道啊。”孟寒枝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什么人？”

　　“长得丑的人。”

　　孟寒枝此言一出，慧安师太的脸色就变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狠戾与屈辱的神色，不过她还是很快地调整了神态，双手合十对孟寒枝拜了拜道：“圣姑何出此言？我们不应该用一个人的外貌来评价他的内在。”

　　“是吗？”孟寒枝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然后笑眯眯地说道，“我怎么记得小时候在峨眉派学艺的时候，慧安师太对我说‘长得好看的女人心眼都坏’呢？”

　　慧安师太脸一僵，微笑着说：“圣姑，只怕记错了吧。”

　　“果然啊，长得丑的人就是不要脸。”玉无痕一脸的嘲讽，说道，“这么想来，长得难看也是好事儿，不要脸的时候比较洒脱，像我们这种长得好看的人比较舍不得不要脸，毕竟那张脸还能用。”

　　慧安师太被羞辱得脸色发青，无花笑眯眯地说道：“师太，还打吗？”

　　“打！”

　　慧安师太拔出剑便向无花刺去！

　　这看上去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武，只是只势均力敌了三招，慧安师太就被无花给打下了擂台。

　　由于输得实在太快太狼狈，一时擂台上下都没有人说话，场面尴尬万分。慧安师太只得灰溜溜地爬起来，黑着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句话都没有说。

　　孟寒枝小声对玉无痕说道：“师父，我原来以为慧安的武功很好，所以你才不找她报仇。原来她武功这么烂啊，为何这么多年你明知道她在哪里，都不找她报二十年前的背叛之仇？我记得你这个人睚眦必报，挺记仇的呀！”

　　玉无痕一脸的轻蔑，道：“因为她曾经救过你师母的命，这也是为何潇儿一直把她当生死之交，告诉她自己去向的原因。潇儿念着这个恩情，一直不愿意杀她。哼，要不是潇儿不让，你以为我跟张君瑜会放过她？”

　　原来如此……

　　连慧安师太都输了，七大派就更加没有人敢上来挑战无花了。

　　见擂台上一片寂静，玉无痕便毫无预兆地一掌拍在孟寒枝背上，把她拍到了擂台上。看到孟寒枝踉踉跄跄地摔向舞台，无花立刻上前，抓住机会一把搂住了她。

　　“圣姑真心急，都说了我们来日方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