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满腹心酸宝钗嫁(一)

　　“太太，如今宝兄弟这样是断断不能去迎娶了，不如让环兄弟代劳，古礼有这样的说法……”

　　“不行。”还没等凤姐把话说完，王夫人立刻打断。“怎能让那个奴才秧子和宝钗拜堂。”

　　“太太，如今顾不了许多了，那就让环兄弟骑马去接来映了迎娶的景，再让三妹妹代替宝玉拜了堂入洞房，可好？”凤姐也急得什么似的，眼瞅着吉时就到了。

　　王夫人忙派人找来环儿又和贾母等人商议了，众人无法只得点头同意。给贾环换了衣服，让贾珍跟着迎亲队伍从贾府大门出去，吹吹打打鼓乐喧天绕到后门进了梨香院。

　　宝钗坐在早已大妆完毕，大红的嫁衣上绣大朵缠丝牡丹，头戴八宝凤冠，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金锁，手里捧着良良赐的吉如意。水汪汪的杏眼眼横秋波，稍含羞意，压倒牡丹的玉面开了脸，更殊洁似玉，喜娘涂着淡淡的胭脂说着吉祥话。宝钗原本就是个十足美人，如今一装扮更是倾国倾城。薛姨妈亲自拿起绣了并蹄荷花的大红盖头，给宝钗盖上。

　　“来了，来了。”薛蝌自外面进来，告诉薛姨妈。

　　“是媳妇来了，还拭爷来了。” 薛姨妈今日双喜临门，又是娶媳妇，又姑娘的。蟠儿早去迎亲了，看看时间贾府那边迎亲队伍也该到了。

　　“大娘，是贾府来迎娶了，可不是宝玉是贾环。” 薛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什么？”宝钗一听立即伸手掀了盖头，因满身挂着的吉祥如意行动不便，不要早冲到门口了。

　　薛姨妈一听也瞢了，那宝玉明明好人似的，怎么让贾环来娶，姐姐办事糊涂。“谁跟着了来。”

　　“大娘珍大爷跟着来的。” 薛蝌忙道。

　　“让珍哥进来回话。” 薛姨妈在宝钗外间的椅上坐了，一脸的怒气。

　　“姨太太给您道喜了，吉时已到快请大妹妹上轿吧。”贾珍根本就没把贾环替娶一事放在心上，原来就是冲喜，这也合情合理。

　　“珍哥，怎么是环儿来了，宝玉呢？” 薛姨妈不悦地问道。

　　“姨太太，宝玉病着呢，原本就是冲喜，何必计较这个，再不走可是误了吉时啊。”贾珍自己虽没什么大本事，可自己却竖公府长房长孙焉能把一个商人放在眼里。

　　薛姨妈一想果然娶宝钗就是为了冲喜，贾府这么做也没逾了规矩，只好按下心头怒火，进来劝宝钗上轿。

　　“妈妈……”宝钗早已哭花了妆容，本已是委委屈屈应了婚事，可如今还要让自己受这份侮辱吗？不是说那宝玉只是神志不清，行动无碍吗？派贾环来迎亲分明是想让我下不来台。

　　“儿啊，妈知道委屈你了，可原说是冲喜，你姨娘这么做也合情理，快点重新上了妆，上轿吧，你嫂子的花轿也要到了，你不上轿你嫂子的轿子进不来，别误了好时辰。” 薛姨妈忙吩咐喜娘给宝钗重新上妆。

　　“好，我嫁。”宝钗擦干眼泪，任人摆弄着上好了妆。妈妈就哥哥一个独生儿子，岂能为了我误了哥哥好事。宝钗上了妆重新盖好盖头，薛蝌进来背了宝钗放上贾府花轿。在轿帘放下的那一瞬间，宝钗一行清泪流了下来，这就是我薛宝钗的命了。宝钗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没有理由拒绝妈妈的安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宝钗花轿被贾环迎进贾府正门，宝钗即将开始自己始料未及的人生。

　　馆大门紧闭与外边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姑娘，你可回来了，让紫娟好想。”紫娟和王嬷嬷一见黛玉回来都十分高兴。王嬷嬷见黛玉气色好多了，似乎还胖了一点，眉宇间没了原来淡淡的误伤，双眼流露出喜悦的神彩。王嬷嬷心里念了几千声佛，这回可以放心了。

　　“如何不回来呢，今天不是二哥哥和宝姐姐大喜吗？我自然回来贺喜。”紫娟见黛玉说得如此轻松，不觉一愣，原来自己是白担心一场了。看姑娘的意思并没有放在心上，紫娟心里也直念佛，原本她正愁着姑娘回来怎么办呢？没想到黛玉的反映出乎自己的预料。紫娟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紫娟，王嬷嬷这是太妃身边的吴嬷嬷，特地送我回来的，快给吴嬷嬷上茶。”黛玉请吴嬷嬷上坐，吴嬷嬷推辞一翻方在黛玉下首坐了。

　　雪雁、春纤忙侍候黛玉和吴嬷嬷脱了大衣裳，主仆几人多日不见自有许多话说。

　　“大奶奶来了！”春纤等人还没归笼好东西，李纫便带着素云和碧月来了。李纨奉了贾母命来陪黛玉，她心里也正担心着黛玉，不知道那丫头知道宝玉娶了宝姑娘会怎么样，宝玉和黛玉青梅竹马原是一对璧人，不知太太为何硬生生地棒打鸳鸯。李纨来时便支会凤姐外边请了大夫，恐黛玉一时不好后手不接，他哪里知道黛玉和水溶已两情相许，更不知道宝玉那里已是人事不醒。

　　“大嫂子，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了，快坐。”黛玉忙给李纨行礼，李纨见黛玉气色极佳，精神焕发才稍稍放了心。刚想坐却见黛玉下道坐一妇人，却是三品诰命的服饰，忙上来请安问好。

　　“大嫂子，这是北静王府太妃的执事，吴嬷嬷今天特地送我回来的。”黛玉忙介绍道。

　　“大奶奶不必如此，我只是侍候太妃的奴才，只不过是太妃抬举，才得了这虚名，快休如此。”吴嬷嬷并不拿大，见李纨安份随从心里也喜欢。

　　“大嫂子，吉时是几时？我正要换了衣裳去观礼呢。”黛玉并不知道宝钗是顶着自己名嫁过来的。

　　“妹妹一路劳乏，老太太吩咐妹妹只管歇着，晚上过去喝杯喜酒。”李纨怎好开口说，前边不让黛玉过去呢，更不好告诉黛玉，宝钗假借她之名这件事。

　　“我不累，这就换了衣裳去给二哥哥贺喜。”多日不见黛玉确实想贾母了，不管怎样那都是自己母亲的亲娘，血浓水于这是难也抹灭的事实。

　　“妹妹，我看算了和嫂子在这里说说话吧。”李纨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黛玉起来疑心。

　　“怎么，大嫂子前边我去不得吗？”黛玉不悦地问道。

　　“妹妹，这……”李纨无言以对。

　　“姑娘，咱们还是不去吧。”昨晚老太太已经派人来通知紫娟今天过去帮忙了，只是直到现在也没人来叫自己，正好姑娘回来了紫娟也就没上去，紫娟是知道外边托了黛玉之名的，可她如何敢说什么呢。这会大奶奶来恐怕是老太在派过来拦着姑娘去观礼的。

　　“紫娟，你这话何意？”黛玉冰雪聪明，见紫娟和李纨都拦着自己心知道有事。

　　“雪雁给你姑娘换身喜庆衣服，我奉了太妃命前来贺喜，就陪林姑娘到前边给老太君问个好吧！大奶奶意下如何？”吴嬷嬷说道。

　　李纨如何敢拦太妃派来的人，原来她就同情着黛玉，宝玉娶亲何必拿林姑娘说事，如今事遮不过去了，把这个难题倒扔给了我。

　　“大嫂子，不必为难，我陪吴嬷嬷给老太太道声喜就回来。”黛玉在园里住着多蒙李纨照顾，今天的事必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主意。

　　李纨无法只得带着素云和碧月长吁短叹地回来稻香村。

　　“紫娟，到底怎么回事，当我是你姑娘跟我说实话。”黛玉送走李纨历声审问紫娟。

　　“姑娘，宝二爷的玉丢以后，就一直疯疯颠颠地找姑娘，宫里娘娘下旨给宝二爷定了宝姑娘，怕宝二爷知道不依，所以众人只在宝二爷面前说定了姑娘你，原说等宝二爷大婚后才按了你家来，不承想姑娘这会回来了，一定是前边怕漏了馅，才让大奶奶来托住姑娘的。”紫娟见瞒不住了只好如实说，自己姑娘定是要有一场气生。

　　果然黛玉气的二目圆睁，混身乱颤。

　　“谁出得馊主意，这样的事打着我妹娘的名。”雪雁立刻气得跳脚。

　　“雪雁、紫娟你们俩穿了衣服，陪我和吴嬷嬷前边去给二哥哥道喜。”黛玉打定主意吩咐道，紫娟见黛玉虽然生气却一滴眼泪都没掉，说话中气十足，紫娟方放了心，连忙服侍黛玉换了衣服一行人往宝玉新房去了。

　　“老太太，林姑娘到了。”鸳鸯低声在贾母耳边说道。

　　“哦，不是让她歇着吗？这会来了可怎么好，这两小小冤家是要我的命啊！”宝玉那里太医已来了，百般救治仍是晕迷不醒，贾母淌眼抹泪哭得是捶足顿胸。

　　黛玉纳罕，听着喜乐声想是新娘子就到了，这马上就拜堂了为何新房里传来隐隐哭声，是何道理？连吴嬷嬷、王嬷嬷等也猜不透发生了何事。黛玉担心贾母，快步进屋，却见众人不在喜堂却是在洞房内恸哭，莫非是宝玉真得不好了？黛玉此时对宝玉虽无儿子私情，必竟从小一起长大，那份亲情还是无可替代的。

　　迎面凤姐急急忙忙地从洞房出来与黛玉走了个碰头。“好嫂子，黛玉正有事请教呢，你当得这个好家。”黛玉冷笑着对凤姐说。

　　“林妹妹呀，嫂子知道对不起你，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宝兄弟如今知道娶得是宝姑娘，已经死过去了，你快进去吧只不定这是最后一面了。前边宝姑娘就进来了，我得去照看一下，完了这事任你杀任你剐。”凤姐说完脚不沾地地去了。

　　“老祖宗，二哥哥怎么了？”黛玉听完凤姐的话也吓得没了主意，见宝玉躺在已死过去，便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玉儿，快看看你二哥哥吧，怕是不行了，我是白了一世的心了。我那宝玉呀！”贾母只感觉自己的心要被掏空了，想那宝玉一岁两岁在自己怀中抱，三岁四岁不离自己身形，五岁六岁识文认字那是自己亲口传授，七岁八岁初长成膝下承欢……如今丢了玉原想着给他娶了亲冲了喜也就好了，不随想此事却要了他的命，贾母心里后悔不迭。

　　“你回来做什么？你个狐媚子害人精，都是你害了我的宝玉。”王夫人一见黛玉眼珠子都要冒火了，指着黛玉开口就骂。雪雁一听自己姑娘挨骂，气得直要冲过去动手，却被吴嬷嬷用手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