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村妪感恩 鸳鸯殉葬

　　林黛玉一只脚刚跨出门外，便听到鸳鸯的哭喊，大惊之下，双腿一软，就瘫倒在门槛上。

　　史湘云几步跨进内室，紧接着，就听到她惊天动地嚎哭起来：“老太太......”

　　迎春和惜春随之跑进屋里，也跟着痛哭起来。

　　王夫人急忙对周瑞家的和另外几个女人道：“快让人去找老爷回家。听着，先别让那边大爷知道，免得生事。”

　　“知道了，我这就吩咐下去。”周瑞家的忙去支派。

　　“可惜宝玉不能见老太太最后一面了。”王夫人边往内室走边嘀咕道。

　　林之孝家的连忙道：“太太放宽心，现在天气寒凉，可以多停放几天的。”

　　李纨毕竟是经历过丧夫之疼的，比其他人都镇定得多，进屋先就吩咐鸳鸯，快把老太太的寿衣拿出来，趁还是热的给老太太洗洗穿上，然后，才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青儿没有经见过古时候办丧事，害怕会触犯人家的忌讳，因此，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唯恐坏了规矩。

　　好在老太太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贾府的男人们都带着奴才出去寻找宝玉去了，女人们感念老太太待下人宽厚仁慈，自觉地要把事儿办好，虽然事出突然，倒是迅速地把灵堂搭了起来。

　　鸳鸯和琥珀几个也麻利地給贾母穿戴整齐了，那个金项圈就给她戴上，王夫人把那枚宝玉换了下来，镶上那枚高仿真的。

　　林黛玉早哭得死去活来，青儿只好一步不离的跟着，紫娟和春芊为了照顾她，连哭都顾不上了，唯恐黛玉悲伤过度，再病倒了。

　　狠狠哭过之后，众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哽咽着说，老太太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今天是在交代后事呢。

　　贾府里刚在门口挂起白色的灯笼，刘姥姥就带着巧姐儿和平儿赶到街门外，打眼儿看见门里一片白色，还在街门口呢，就放声嚎哭起老祖宗来，平儿吓得忙劝道：“等问清楚了再哭不迟......”

　　周瑞家的出外办事完毕，回来正好看见，就对平儿道：“还好你回来了，老太太西行了，屋里正没个管事的。”

　　因又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在这里就哭上了？”

　　平儿回道：“我们在青儿家果园子里摘果子，准备带回家来，刘姥姥就发疯说，听到老太太喊她‘老亲戚’和她道别，只怕是府里有事儿发生，我们就手忙脚乱地乘坐马车赶回来了。”

　　刘姥姥不等她们说完，先拉着巧姐儿就朝贾母屋里跑，看门的小厮忙出来把车拉进去，车上还装着满满两篓子苹果呢。

　　周瑞家的扶着平儿小跑着来到议事厅，府里的奴才听到召唤都在这里等候呢，王夫人一见平儿来了，不由就松了口气儿，说是她看过凤姐儿打理东府小蓉奶奶的丧事，老太太的事情就照着办，只是现在家里不比从前，能省的就减省些。

　　平儿先还有些胆怯，青儿过来问过她禁忌事项，然后，就在边上给出主意，说是管事的媳妇儿都经办过东府里小蓉奶奶的丧事，不如就按当时的分工去办。

　　平儿细细问过之后，真的就按凤姐儿当日的分工，命她们还是分管各自那一摊子事情。

　　林之孝家的带着二十个丫头，分作两班，每班十人，每日单管亲友来往倒茶。柳家的负责厨房里的事情，另外分了二十个人给她，单管本家亲戚茶饭。另有两个女人各带着十个人，单在灵前上香、添油、挂幔、守灵、供饭、供茶、随起举哀。

　　由于东府里的奴才官卖的官卖，遣散的遣散，男人们又不在家，就觉得人手不足，青儿就让小乔姑娘去刘家屯一趟，让王狗儿把能来的佃户都带来，干一些力气活儿。

　　平儿知道王狗儿会记账，就让他带着六个奴才，单管收祭礼，王刘氏也派上用场，领着几个女人专在内茶房收管杯碟茶器。

　　薛姨妈和宝钗听到消息也过来帮忙，带着自家十几个婆子和伙计，平儿也支派了，让六个单管各处灯油、蜡烛、纸札。

　　其它事务也都安排妥当，不等贾政回家，贾赦早哭着跑来，破口大骂王夫人行事混帐，老太太过世这么大的事情，该第一时间告诉他的，他是这家的长子，该怎么办丧事由他说了算。

　　骂过之后，就去找鸳鸯，让把老太太库房的钥匙交出来，他要清点老太太还有多少体己。

　　“大爷先去拜过再说吧。”鸳鸯冷言冷语到，哪里肯给他。

　　贾赦骂道：“以前老太太宠着，老爷我给你几分体面，你别给脸不要，现在老太太去了，你早晚是老爷我的人，趁早识相点，别胳膊肘儿往外拐......”

　　正在骂着，贾政回家来，也没理贾赦，先去老太太灵前痛哭一场，上了香，然后，去给贾赦跪下，苦苦哀求道：“老太太尸骨未寒，你就来抄她的东西，传出去须不好听，大哥还是等把老太太安葬之后，再来清算家产，该你的自然不会少了一分一毫。”

　　鸳鸯在边儿上哭诉道：“二老爷，老太太那日都说得清清楚楚，她的体己都发放完了，剩下的都留给我们屋里的丫头们，我们也知道现在府里不比从前，今儿把钥匙交给二老爷，求你拿这些填补不足，把老太太的丧事办得风光一些，呜呜呜.....”

　　她是听小丫头回来报信儿说，王夫人吩咐平儿能省的尽量省着点，所以才有那番话的。

　　贾赦见鸳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上前一耳刮子骂道：“死娼妇养的，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有老太太护着你们呢！眼里没有正经的主子爷，你听着，就算你是孙悟空，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林黛玉见贾赦过来先是骂王夫人，现在又打鸳鸯，竟然不曾来老太太灵前上柱香，越发觉得伤心，哭倒在紫鹃怀里。

　　青儿冷眼旁观，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发话道：“大老爷，老太太还没走远，她让问你，你是怎么从牢狱里出来的，老太太为了赎你回来，连庄子都卖光了，家里哪还有银子分的？”

　　她行事儿一向低调，从不公开介入贾府的是非，可是，贾赦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齿，尤其是做儿子的对母亲之死如此淡漠，让她从心底瞧他不起。

　　“来人，把这个小娼妇打死扔出去喂狗！”没想到连王夫人身边的丫头也敢教训自己，贾赦勃然大怒。

　　可是这里除贾母的丫头就是二老爷的奴才，青儿说了他们不敢说的话，都在暗自钦佩她呢，哪里有人理睬大老爷。

　　青儿担心贾赦对自己动粗，就躲在政老爷身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实话跟大老爷说，老太太临行前吩咐我帮着林姑娘打理荣国府，该交代的事情自然得交代清楚，本来呢，有些话不是现在说的，既然大老爷问，我就如实告诉你，老太太的体己早在中秋日分干净了，这屋里剩下的都是鸳鸯她们十几个姐姐的遣散费，我们都可以替鸳鸯姐姐作证，老太太亲口准许她脱籍的，你若敢为难她，二老爷和林姑娘自然会替她做主。”

　　青儿这样说，自然是担心鸳鸯绝望之下做出傻事儿。

　　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竟然由了一个十岁多一点的小姑娘侃侃而谈，这场面确实显得滑稽而又诡异。

　　贾赦见无人听他支配，也顾不得体面，冲过去就要教训青儿，不等他近身，就听外边有人高声禀报道：“英郡王礼到，玫阳郡主礼到......”

　　贾赦和贾政急忙出去跪拜谢恩，英郡王见林黛玉跟在王夫人身后跪拜，忙过来扶起道：“姑娘请节哀顺变，我留下两个人帮忙打理，若有人敢为难你，他们自会帮你处理。”

　　他这话是说给贾赦听的，刚进来时恰好听到贾赦冷笑道：“我现在就送你去陪老太太，我倒要看看黛玉怎么替你们做主！”

　　林黛玉一身素缟，哭得泪人儿一般，楚楚可怜的样子难掩别样风流，看得英郡王心都化了。

　　贾赦没想到林黛玉竟然和英郡王有瓜葛，哪里还敢嚣张，如今不是他做一等大将军的时候，有道是，落难凤凰不如鸡，他只有忍气吞声而已。

　　这日二更过后，远客去后，便预备辞灵，乱哄哄的痛哭了一阵子之后，辞灵结束，等青儿想起鸳鸯的时候，忙让人去寻找时，早已经吊死在贾母屋里。

　　贾政让人好好儿装殓，说鸳鸯是替他们这些儿孙尽孝去了，带着众人拜过，停放在老太太棺材后面。贾赦羞得躲在一边没有言语。

　　听说贾母临行前唯独和刘姥姥辞别了去，贾政就对她格外敬重，凡事都和她商量来办。

　　林黛玉拿出两万两银票来，求贾政务必把老太太的事情办得风光一些，贾正寻思自己和大哥都是戴罪之身，丧事不敢太过张扬，不过，也不至于太过简慢，余下的银子正好送老太太回南。

　　贾宝玉一直没有消息，灵柩又不能久放，贾政便和王夫人商量，择日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