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动画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逃亡的去路似乎永无止境，单调的步伐下，只有呼吸的节奏是一成不变......几乎是漫长到望不见尽头的重复楼道，让夏远心中的担忧正在一点点增长。

　　他从来没有想过，区区半个小时的路程会有如此的折磨人。

　　正如他一开始推测的那样，从金融管理局出来后，一路上并没有碰上什么可以形成阻碍的危险情况。电梯坠落时的恐怖动静，大概是把沿途楼层的那些人吓坏了，听到大队人马奔跑的声响，根本不敢出来查看。这让他们路上最多是遇到一些不小心和大部队脱离的离散游客。这些人落单后，或是不敢单独行动，或是因为奔跑途中的肢体碰撞挤压受伤而无法继续前行，只要听见大部队的行进动向，立刻就会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大声呼喊救命。

　　对于这些人，他们并没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许是高月独自留下的举动感动了大部分人，就连那些白领雇员们，也没有出现任何异议，很平和的接纳了这部分人。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不过十几个人而已，无法正常行动的连五个都不到，以特警和保安们的能力，每个带上一人走，完全不是个事，真正摆在所有人面前的困难，恰恰是连续赶路本身。

　　事实上，这根本就是一场对意志的痛苦煎熬。

　　三百多米的高度放平着看可能不算什么，最多作为操场上的一圈距离，可换成曲折往返的垂直楼道后，简直恐怖的让人绝望。除了那些特警和保安外，在场的人基本都是靠脑力吃饭，或许平常比较注意健康上的问题，会经常去健身房锻炼一下，但那只是维持身材和体力的保本办法，跟真正现实中的极限长跑比起来，那些看起来不错的健身项目都是渣。

　　保持均速的跑一百米、一千米，可能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因故操劳过度的人，基本都能坚持的住，但这个数量上升到数千上万米的时候，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必须全力调动出身体内每一个细胞储存的能量，用力吸进接触到的每一份氧气，并忍受长时间运动下由乳酸大量堆积产生的肌肉酸痛感，而后者这一点，便是对他们来说最难过的一关。

　　每个人的身体中都存在着一股惰性，不管是肌肉还是内脏器官，当处于长时间激烈运动状态而得不到必要休息时，必然会出现某种程度上的罢工现象，就像大部分人通宵熬夜时感觉撑不住，直接眼皮子打架趴在桌上睡着一样，是个人都很难敌过这种昏睡欲死的渴望。此时情况也是类似，若换在平常倒没什么，停下就停下了，但这时候，时间等于生命的前提下，哪能就这么停住让你休息？他们必须靠坚强的意志力来克服生理上的极限，完成最后的这段距离。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只要去到下面，他们就算真正的安全了，可现实却是，才过三分之一的距离，已经有不少人慢慢落下了步伐，成为殿后的那一批人。不说他们的身体正陷入怎样的痛苦煎熬，更残酷的是，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加大中，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渐渐滑向绝望的深渊。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高中生，想要拥有足够坚韧的意志力这点上，实在是太为难了些，落在后面的那些人大半都是他们中的。

　　而且，队伍似乎对他们的窘迫状况视而不见，只顾埋头前行。

　　“难道只能放弃他们，可我说过，要带他们完整的走出去的......”

　　看着渐渐落到后面已是看不太清的队尾，夏远不可避免的冒出这个悲观念头。

　　和他不一样，双臂被废后有雷诺照看着，几乎不用自己费力前行，人数众多的小伙伴们却无人看顾，而且足有四十多个，就算求人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帮忙。毕竟，比起无权无势的他们，恐怕留有余力的那些人更愿意为白领雇员们服务，至少从回报上面，他们能拿到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不是某些存在于虚无的感激称赞。

　　夏远想了想，对身下背负着自己的雷诺说道：“嗯，那个.....大叔，能不能请你的同事帮一下忙，带我的同学跑一段距离，让他们可以稍微的休息一下......”

　　老实讲，这句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算起来跟着雷诺在一块的那些保安，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必然会在不久之后失去工作，现在之所以没有牵扯的跑在前面，恐怕是等着撑不住的白领雇员们主动开口，而自己这么说，等于是绝了他们为自己争取后路的机会，能答应的可能微乎及微。再说迄今为止，雷诺做得已经够对得起自己了，到现在都还背着他，可想到小伙伴们掉队的后果，他又不能不开口，只能是极其别扭的求道，语气磕磕碰碰的说不顺畅。

　　“如果不怎么方便的话，一会儿也可以的......”

　　因为背对着看不到雷诺脸上的表情，在说完后，他就只能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候答案，希望事情可以朝着好的那面发展。

　　就算不会完全答应，能带一个也是一个........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雷诺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还以为你不会开口说，早等着你求人了。”

　　“好了，兄弟们，这欠扁的小子终于肯服软叫叔了，大家也不用留着力气，把他们都带过来吧。”

　　雷诺才转头招呼一声，那些保安便行动起来，一个个去到后面，人手一个的把小伙伴们带到前面来，表情没有一点勉强。

　　“大叔，你......”

　　看着这般毫不迟疑的场面。夏远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似乎自己误会了什么。

　　而且不止是他们，走在前面拿枪开路的特警们也返身回来，半拉着身上的装备，空出一只手牵起落到队伍后面的那些人，又慢慢的跟上了队伍。

　　“你们......”

　　雷诺像是知道夏远想说什么，洒然笑道：“我可没想故意赚取你的眼泪，之所以一开始不带着他们，是考虑到不自己突破极点，身体残留的惰性只会越来越强，只有使他们不心存侥幸，才能发挥出身体的每一份潜力，要知道，这路上我们可是浪费不起任何一点时间，对于那些只会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别人而不去努力争取的家伙，掉队也就掉队吧。”

　　赶上来的郭涛补充道：“雷诺大叔说的没错，以前老师对我们的特训都是用得这一招，不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绝不会帮忙。”作为少数体力很好的高中生，他一直和其他人在试图帮助落后的小伙伴们。

　　“而且你也不用感激我们，公平点算，你帮我们的其实更多，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们早就死了，还有后面那些分析，虽然看起来只是几句话的内容，但功用无可替代，再说谢谢的话岂不是要我们这些人用命来偿还了。”雷诺认真的说道。

　　夏远还能说什么了，只能用力的点头表示明白，把想要说的那些感谢内容咽回去。这种生死之间的信任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来表示，在这种时候讲出来只能是徒增生分罢了。

　　“不过说真的，我很想问问，你之前和高警官到底说了什么？嗯，如果不介意需要保密的话。”雷诺侧着脑袋问道的同时，刻意拉远了和其他人的距离，既然夏远只和高月一个人说，还是咬耳朵的方式，自然有它出现的道理。

　　“不用这么小心，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上面的大概时间，夏远觉得自己大可不需要那么谨慎后，便轻声答道：“我和她说的是怎样阴掉一个人，因为我怀疑，那些杀手和他们保护的家伙可能会出其不意的反道而行，利用每个人的盲区，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你是说......”只是一个提醒，雷诺便立刻反应过来，“金蝉脱壳！那些人会故意跟着人潮移动、破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却让最重要的人物抛掉他们这些累赘轻车从简的去到上面。”

　　可紧接着，新的疑问也涌上雷诺的心头。

　　就算那个人能够成功的去到上面，可怎么接应出去却是个非常大的问题........既然大楼方面的势力能让国际金融中心都妥协低头，直接强行封闭，那么迫使媒体闭嘴不参与其中自然也不会难以办到。他可不相信只有几架莫名出现的直升机就能完成接应任务，驻扎在香山市附近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只要几分钟就能从近海处赶来，封锁空中的一切存在。甚至有可能，它们现在就已经停泊在中环外的维多利亚港湾处，用雷达锁定住大楼上空的每一个可疑目标。

　　在雷诺把这个顾虑说出来，夏远却是不答反问：“你看过名侦探柯南么？”

　　这个.....节奏是不是太跳，怎么突然扯到动画片上......雷诺心中很是不解，不过还是老实答道：“陪儿子小时候看过，但只有几集而已，难道有什么关联？”

　　“我看过全部啊！”

　　夏远有些怀念的说道：“里面的大部分角色我都清楚，对于主角柯南，我不怎么感冒，因为他辜负了小兰，一直纠结着不表明身份，墨迹死了，最喜欢的角色反而是怪盗基德，他出场那集乘着滑翔翼逃离大楼的一幕，简直帅呆了，一直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在脑海里根本无法忘记。”

　　“当时我就脑洞大开的想到，要是这里的某个家伙也用上这招怎么办，比起直升机目标这么大还会在雷达中出现的东西，一个灵活的能直接从低空落到闹市人堆里的飞行人，不是更加容易隐藏和逃跑，而且，还能避免某种极有可能出现的狗血意外.......这帮家伙会被早有预谋的堵在大楼里，内奸作祟的即视感简直不要太强。”

　　“不得不说，顺着感觉走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关键，所以我直接告诉高月，如果对方真这么厉害，能顺利抵达顶楼，那么想要干掉他，就必须在他最无法防备的时候打冷枪，而几座刚爆掉的电梯机房无疑不会有多少人怀疑，是最适合的打埋伏地点！”

　　雷诺听到这里，饶是以他那强大到能忍受残酷刑讯折磨的坚韧神经，也已经目瞪口呆。

　　不就是看个动画片吗，有必要从中找出这么多门门道道吗？

　　不过出奇的，他竟是没有反驳，反倒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