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暗度

　　虽然这是和苏远黛的第一次相见，话都没说上，唯一的接触仅靠远远的几瞥，可阿素很明显感受到了苏远黛的敌意。

　　她不喜欢自己，阿素用脚趾头也能感觉到。

　　她的敌意和不喜，是从师兄那延续到自个儿身上的。

　　她与师兄有了过节，连带自己也讨厌上了。对于这份敌意，阿素倒也没觉得什么。反正人生也没什么交集，她喜不喜欢自己，她走她的阳关道，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各走各的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短短的错身，苏远黛忽然像变了个人，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让感觉原本就很淡的阿素猛然觉察出一丝不寻常。

　　这个漂亮姑娘，不简单。

　　不仅阿素想到了，陆渐风更想到了。

　　他在苏远黛死死盯着阿素，后又笑得灿烂起来候，身上的警备就没卸下过。

　　他以为苏远黛会骤然发难，对阿素不利。

　　但他显然不了解苏远黛。

　　她没在这个当口生事，为的就是之后寻找机会狠狠整治阿素。她又不笨，有他这个劲敌在前，她就是想怎么着阿素，也讨不到一点便宜。

　　还不如先示弱，一点点卸下对方的心防，等待时机，再徐徐图之。等一个能让阿素狠狠受苦的机会，等一个能发泄她所有怨气的机会。

　　伤在阿素身上，自然也疼在了陆渐风身上。借力打力，这种滋味可比直接伤害陆渐风有趣多了。他再怎么防着，也不能时时守在阿素身侧。他有他的事要忙，阿素也有事情要处理。

　　相比他们，苏远黛可是大闲人。先前那么一闹。大家都知道她大小姐脾气严重，又有谁敢让她做什么。

　　禁足时可把她憋坏了，她正愁找什么乐子打发时间。秋凝胆子小，人又木讷，被大哥一惊一吓，居然蔫蔫的，苏远黛瞅着她那张脸就不舒服。

　　阿素的出现。让苏远黛觉得生活都明媚起来了。都在一片屋檐下。总能找到欺负她的机会的。

　　原先管着苏府上下几百口人，惩治人的方法没使过也听过不少。苏远黛很有自信，也很是期待。

　　碟子上放着几个卖相不佳的窝窝头。黑乎乎的。苏远黛扫了几眼，眼里露出嫌弃，不用吃，她立刻饱了。

　　目光在灶台上来回逡巡。

　　当看到锅子旁边的一小袋米时。她的眼睛立刻亮了。

　　手在米袋上敲了敲，又掏出一把米瞧了瞧。苏远黛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她咽了咽口水，将米袋藏在柴垛后，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后，她心情愉悦的回房了。

　　她边走边想。可以叫秋凝煮点饭，再让郡县府的下人拿银票去城内的酒楼买点好菜，再打上几两好酒。二哥说了。今日他会跟大哥一起回郡县府。

　　那米有点糙，吃起来一定很干。但总比臭烘烘的黑窝窝强……

　　与厨房有一段距离的阿素丝毫没想到，她已经成了苏远黛的目标。

　　苏远黛想了无数种对付方法，不管她是退还是进，苏远黛都不会放过她。

　　走过抄手走廊，陆渐风望着师妹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喊住她，叮咛起来。

　　“阿素，以后见到她，能不理就别理。这世上有一种人叫笑面虎，表面上对你笑，私底下且不晓得会使什么阴招。是师兄不好，连累了你。”

　　陆渐风不禁有些懊恼，若知道苏远黛是这么难缠的人，当初他就不该顾忌她是女子而心软，好好教训一番的话，她也不会将主意打在师妹身上。

　　她看向阿素时，眼底的狠毒是不会骗人的。

　　那丝狠戾，恨不得将阿素生吞活剥。

　　他是大夫，见过太多的人，可以称得上是阅人无数。

　　苏远黛掩饰的很好，但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是，师兄。我一定不招惹她，远远见到她就绕路避开。我要是有心躲一个人，她拿我没办法的。郡守府这么多人，她想下手整我，也没那么容易。”

　　阿素知道师兄还有话要说，便停住了脚步。

　　陆渐风也将手里的药罐搁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阿素看着药罐里逸出的白烟，还是忍不住问了心底一直存在的疑惑。

　　“她究竟是谁？师兄你怎会与她结怨？”

　　似乎知道阿素会问，陆渐风答得倒挺快。

　　“我跟她的恩怨，和师父配制的药水有关。她撞翻了药水，师父才让崔叔叔火速回云崖取药。药水太过珍贵，我忍不住说了她几句，恰好苏衡经过，关了她两天禁闭。她生了怨恨，看谁都不顺眼了。”

　　“别说她了。”

　　陆渐风话锋一转，别开眼，看着石桌上的药罐沉默了几秒钟，才继续说。

　　“她是苏衡的妹妹，从铭枫而来。”

　　“苏大哥的妹妹？”

　　阿素的声音不由拔高了不少。

　　来了郡县府两天，阿素想过无数次与苏衡相逢的画面。

　　设想了种种可能，尴尬，生气，不欢而散，阿素没想到会压根见不到他的人。他似乎也不知道她到了风赤，两天两夜都在城中忙碌，不曾回郡守府。

　　他到云崖请师父下山，她是知道的。

　　丹青还告诉她，苏大哥对她的琴音很是欣赏，且有结交之意。

　　云墨村乱坟岗底，苏衡拉着她结拜，送她玉佩，送她匕首，送她夜明珠，喊他弟弟，将她当成亲近的人，又给了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她呢？隐瞒性别不说，云崖上连见上一面都不敢。

　　说到底，是她不够坦白。苏大哥是军人，他将信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隐瞒，她的不敢，说到底就是欺骗。

　　如今好巧不巧，自己还与他妹妹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

　　阿素心里有些空，她本就觉得有点不敢面对苏衡，这会儿还把他妹子得罪了。不省心的苏远黛，一定会在苏大哥面前狠狠诋毁她一把。有苏远黛的加持，新仇旧恨加起来，阿素想想就后怕……

　　提到苏衡，用得着这么激动么？

　　阿素这样大的反应，让陆渐风的眉头蹙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阿素心里藏着事，没注意到师兄的反常。

　　她想着事儿不出声，陆渐风也没有说话的兴致。

　　气氛忽有点冷，阿素想起师兄刚进厨房时提的那小袋米。

　　“师兄，那袋米是预备给张将军熬粥的？绿宜现在忙得很，等我忙完，我去熬粥吧！将军的病情稳定了不少，粥熬得稠些，经饱。”

　　阿素的话，就是陆渐风心中想的。他努力摒除心底的烦躁，轻声回了声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