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报之以李

　　罗校长一看到安馨就激动得不行，他越过潘文恒到安馨跟前，握住了安馨的手，“安馨啊，大半年不见了，我还盼着下个假期你再进山去，能好好当面谢谢你，没想到居然能到a市来和你见面，我现在是相当激动啊。”

　　罗校长说话时还一直握着安馨的手不放，安馨感觉他手上的茧摩擦着她的手背，因为被握得很紧，她的手都有些疼了，虽然每次见面，罗校长都格外热情，但这次是不是太激动了些？

　　安馨回以灿烂的笑容，“罗校长您还是这么精神抖擞的，真好。谢谢的话都说了多少回了，您跟我还客气。”

　　罗校长这才放手，笑盈盈地说：“这回可不一样，你投建的操场已经建好了，设备和器材也运到了，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级的运动设备，都喜欢得不得了，操场没有尘土飞扬了，孩子们课余时间都抢借球来打，热闹得不得了！”

　　安馨疑惑了，“操场？”

　　“是啊，你可不知道啊…”

　　“校长，你就这么站在门口和安馨说话啊？先办入住！”潘文恒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见罗校长又准备开启喋喋不休模式，他出言提醒。

　　罗校长这才注意到旅游团一行人都在等他，这才一脸抱歉地笑笑，“好，好，你瞧我，太激动了哈哈。”

　　他们办完入住上楼放行李，安馨就在楼下等着，就这么半个多小时间，见闻的信息量让安馨有些消化不过来。

　　林谢办事妥帖，那样的场合他不可能作无关紧要的介绍，有可能他们正在商议的事情与她有关，然而她不过是个学生，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劳驾这么一个大人物？如果是香港那边的事情，那么似乎跟青基会也搭不上什么关系，安馨一头雾水。有一个可能盘桓在她脑海里，又被打散——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罗校长的话让安馨更茫然了，她什么时候投建过操场？相反的，因为做了代班辅导员，她已经很久没有关心小学的情况了。

　　因为想着安馨还在楼下等，两人很快就下楼来，安馨起身，也往大门走。安馨看着两人走过来，有些恍惚。

　　潘文恒稍微一打扮，就已经不像是山沟沟里朴素的山村教师，白色卫衣配卡其色休闲裤，脚下是一双板鞋，青春活力的搭配让他看起来似乎还是大学生。罗校长就不一样了，大半生生在山里度过，他的质朴已经是由内至外的了，即使换上了新衣服，跟潘文恒站在一起，还是显得沧桑了许多。

　　安馨看着罗校长，想起他熟练地用湿木材生火，熟练地和他妻子配合打油茶，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三人最后决定去涮火锅，潘文恒在a市也呆过四年，如今也应该很想念a市的涮锅，罗校长自然没什么意见，倒是安馨不好意思了，“你们千里迢迢到这，不好好宰我一顿？”吃涮锅多便宜了她啊，而且这也不是冬天，要气氛也没什么气氛。

　　“能说会儿话聊会儿天，哪儿都行，太讲究的地方我这乡下人话都不敢大声说。”罗校长说完又爽朗的笑起来。

　　安馨被他的笑容感染，“成，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还是罗校长的意见重要，我的都是可以忽略的。”潘文恒跟在两人身后，打趣道。

　　虽然才是中午，店里的生意就很火爆，在人声鼎沸的火锅店里，安馨静静地听，罗校长眉飞色舞地说，潘文恒则是静静地看着两人。罗校长说到什么有趣的事，安馨也笑起来，在火锅迷蒙的雾气里，潘文恒看着看着就有些失神。

　　忽然感觉到罗校长拍拍他，他以为是罗校长要同他说话，然而并不是，罗校长只是说到村里有不少人给潘文恒找对象的事。

　　“安馨你都不知道啊，小潘，别说在我们村里，就是在乡里也是出了名的啊，有不少来小学里晃悠的大姑娘，都是冲着这小子来的，奈何这小子就是爱答不理的。前阵子我老婆也寻思着给小潘介绍个好姑娘，人也是大学毕业回来乡政府当公务员的，长得也好水灵，她家在乡里也是大户，好不容易给约好了，这小子倒好，放人鸽子！我的老脸也都给他丢光了。”

　　说着就拍着潘文恒的后背，“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姑娘你才瞧得上？”

　　罗校长说着说着，许是受到周围纯正的北方口音的影响，他也逐渐恢复了自己的东北口音，“姑娘也都是不等人的，你这年纪，该寻思寻思了！”

　　见潘文恒不搭话，罗校长转头来问安馨，“你说是不是啊安馨。”

　　安馨越过罗校长的视线，看到潘文恒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她微微笑起来，稍微抬高了音量对罗校长说，“这缘分可强求不来，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这么一说，罗校长又歪头想了一会儿，看看潘文恒，看看安馨，“说到缘分啊，你们俩这个缘分也还是挺深的，你们看啊，安馨想要资助小学，在网上一大堆信息里就认准了你是可信的，”指着潘文恒，“偏偏你还和安馨一样是b大的，还算是安馨的学长了，在学校没能认识，倒是因为这个事情结缘，现在安馨也准备去支教了，这志向也趋同，共同话题也就有了，你们看，要不，你俩考虑考虑对方？”

　　安馨一听，原来罗校长说了那么久，是打的这个主意啊，“校长，我有……”

　　“刚刚才说了缘分不可强求，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潘文恒一边往碗里夹着菜，一边瞥一眼罗校长说道，一副完全不在意这个话题的样子。

　　罗校长讪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哈哈，你们年轻人想法多，自由发展，自由发展！”

　　安馨的话被打断，此时也有些应对无力，夹着菜安安静静地吃。

　　席间罗校长的话题还是有意无意的在两人之间晃悠，安馨被他唠着唠着，感觉这顿饭好比相亲似的，这令她感觉哭笑不得，潘文恒显然和她是一个想法，两人时不时的，在罗校长说得兴起的时候，四目相对，给对方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继续低头吃菜。

　　罗校长上洗手间的空档，潘文恒问起了早上接电话的事情，“安馨，你还要去吗？”

　　他说的直接，但是忽然提起，安馨有一点反应不过来，随即想起他以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安馨抬眼，很认真地回答，“会去的。”

　　“能呆多久？”

　　这个问题倒是把安馨问住了。其实安馨之前，无牵无挂的时候，是想要长久地留在小山村里的，不记得是在哪一张报纸上看到一个志愿者团的宣传了，安馨只是记得那张图，小女孩坐在老旧的书桌前，仰望镜头，脏兮兮的小脸，却有一双无比澄澈的眼睛，眼睛里写着渴望。图下配文——老师，来了，能不能不要走。

　　当时安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钝钝的疼。

　　也许因为心里本就无牵无挂，内心深处也没有什么东西与之博弈，安馨在填写支教申请表的时候，毫不犹豫。下笔的时候看到身边的同学在发呆，她当时居然有些羡慕。

　　而如今她的牵绊何止一点点，家庭，爱情，都在与她的初衷博弈。虽然没有强制性规定，签了就一定要去，况且对她来说，如果不想去了，也就是提一嘴的事情。

　　然而，安馨觉得，这件事，就像是自己和孩子们定的盟约，既然有约在先，她就不能失约。即使盟约的对方并不知晓这个约定。

　　安馨失神的时间有些久，潘文恒透过迷蒙的雾气看着她，安馨在一群吵吵嚷嚷的食客中间静得像个雕塑，她眼神不知道看着哪里，有些失焦，他了然地轻叹一口气，也不打扰她，就让她静静地想。

　　“安馨想什么呢？”

　　安馨抬眼，是罗校长已经落座，自己居然想了这么久？下意识地去看潘文恒，他微微笑着，了然的眼神有些刺痛安馨。

　　说好的她请客，最后还是被潘文恒拦了下来，“你就让我这清贫的人民教师当一次土豪，撑撑脸行不行！”

　　“山沟里也没处花，让他来。”罗校长也在边上加码。

　　安馨笑笑说：“好！那可说好了以后我过去我请客的！”

　　潘文恒闻言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因为旅游团统一安排了游玩的路径和时间，安馨就不需要当导游了，下午他们两人就要跟团去博物馆，安馨想着怎么也得把人送回酒店比较好，罗校长却坚持，“你一个女孩子，不用送不用送，我们送你回去还差不多。”

　　“这怎么能行，你们人生地不熟的。”

　　“你忘了小潘也是在这呆过几年的人，而且打个车，哪里不能去。”

　　“可是”她毕竟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电话响起，安馨看看手机，微微皱眉，还是接起来。

　　“我正好路过这边，你们吃好了吗？送你们一程。”

　　顾司炎的声音传来，语调很自然，安馨听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她对他实在太了解。他的巧合次数太多，不仅地点，连时间都掐得很准，每次都是一套说辞，都懒得换。安馨已经有些适应他神出鬼没的巧合。正好路过？还真是巧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