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第四十一章 接风晚宴（下）

　　有男有女两桌人，喝了足足十六瓶一斤四两的‘古井贡’酒，人均一斤出头。几位女同志喝得少些，但也在八两左右。而齐盛全、赵重、吴浩坤等几人喝了一斤半往上。赵重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彪悍的镇政府！见过喝酒厉害的，没见过这般不论男女，整体实力强劲如斯的！赵重算是真正见识了酒桌上的‘尖刀连’！

　　明末的时候，陕西有个叫‘榆林’的地方，由于地处边境，当时又时局动乱、战祸连年，所以农民都不种地，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像周星驰的《功夫》里的‘乡民’们那样，都有绝活儿。看着不起眼的大妈，扛起菜刀，砍头跟切菜似的。擦着鼻涕的小毛孩儿，见了凶悍的金军（后来的清军）和民军（李自成那帮子草寇），不仅不害怕，反倒异常兴奋，回家扛起老爹平日里杀猪的杀猪刀就往敌军队伍里冲，见一个捅一个，绝不含糊，跟玩儿似的（这个场景绝对妖孽）。

　　今天，在这里，无论男女，秀丰镇各级干部，和前人们一样，发挥了同样彪悍的作风，在酒桌上向‘榆林’的先辈们学习和致敬！

　　众人的意图很明白，拼命给赵重敬酒——今儿个初来乍到，让你小子知道厉害！先把你整你趴下再说！

　　可他们哪里知道，喝酒绝对是赵重为数不多的特长之一，属于强项中的强项。要能把赵重喝怂、喝迷糊而自己尚留一丝清醒意识，不敢说是‘国字号’的，但至少必须是‘专业’队的，因为赵重本身就是‘业余’段选手中的巅峰强者，半只脚踏入‘职业队’之行列、属于酒桌上的‘半职业’选手。用《永生》里的等级划分，赵重的酒量属于‘神通秘境’十重‘逆天改命’的巅峰，半只脚踏入长生秘境的存在……不，不对，应该是属于长生秘境十重的巅峰，半只脚已经踏入‘虚仙’境界了。从人到仙，质的飞跃。而赵重的酒量也正处于这一境界，业余中的‘巅峰强者’，半只脚已踏入‘专业’的门槛。这群‘乡镇干部’虽有些酒量，但顶多就处于长生一重‘万寿镜’和长生二重‘不死之身’之间，即便使用车轮战，也绝非赵重之对手！

　　赵重说话故意大着舌头、眼珠子往上翻、咧咧着嘴，随时掉出哈喇子的模样，真乃装醉之最高境界也——属于脑瘫和小儿麻痹症的结合体。

　　“大……大哥！咱喝，喝！！！”赵重将舌尖抵住上颚，扮起结巴和大舌头来，抓着旁边齐盛全的手，大哥大哥叫个不停。

　　齐盛全也是一副‘喝高了’的样子，实际上，他正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在醉与未醉之间，意识思维都还清醒，却有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自己的言行了，主观意识里放纵自己‘兴奋’一下，就真醉了。告诉自己要控制、要冷静、不能醉，千万不能醉……就醉不了，马上就能缓过来（不是瞎吹，真正喝酒的朋友应该能体会这个状态），齐盛全也很有金像奖‘最佳男配角’的潜质，将自己的醉意提升了一个层次，同样打着舌头打着嗝儿：“老……老弟，哥哥我……我真是不行了，不行了……”看似‘醉眼朦胧’里，却在冷眼用观察着赵重。

　　赵重暗自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齐盛全，站起身，握着酒杯走起了传说中的‘醉八仙’步伐，七歪八扭走过隔在中间的齐盛全，来到了吴浩坤的旁边。

　　“吴镇长，我敬你一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祝你宏图大展、步步高升！来，我先干为敬”赵重说完，一仰脖子，半杯白酒入喉下肚。

　　原本嘈杂甚至有些混乱的场面，居然一下子突然在瞬间安静下来，足足两秒钟鸦雀无声，接着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纷乱。可所有人的眼睛和耳朵，都在暗地里留意着赵重这一边的三人一举一动。

　　在‘政府’里混上三年，白痴也会变成政客啊！看着众人的‘芸芸众生醉相’，赵重心里叹息道，在这种名为‘接风宴’，实则类似于‘鸿门宴’的场合里，众人各怀鬼胎，互相试探，都留着‘把你们灌醉’或‘把他（她）灌醉’的心思，又有哪个会傻到没把别人搞醉，反倒先把自己灌醉呢？

　　赵重本以为，除了自己和齐盛全等少数几人，其余的都已是真醉了，毕竟那么多酒实实在在进了肚子的，且一个个有勾肩搭背的、有划拳的、有对着几位女同志说荤段子的，而几个女同志已是脸色绯红、醉眼迷离……低估了，还是低估他们了！赵重想，在‘政府’里混的，无论男女，果然都有两把刷子，绝没有哪一盏是省油的灯啊！

　　无论是说荤段子的、还是划拳的，所有人的注意力现在都在‘镇长’吴浩坤的身上。

　　赵重知道，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吴浩坤’镇长不容触碰、时时刻科在不停滴血的伤口啊！——做了七年的镇长，脑袋上一只大屁股始终压着，而这只‘大屁股’的主人，正是齐盛全……

　　脾气火爆的吴镇长会不会发飙？这是众人心**同的疑问。

　　齐盛全的脸越发的红了，却不是因为酒，而是兴奋……这不是自己所希望、所希翼的吗？还没开始挑拨就要开始上演‘好戏’了，真是再好不过啊，好，实在是好！

　　吴浩坤‘霍’一下侧身抬起头，脸上尽显阴霾，接着从阴霾转变成愤怒——出离的愤怒！

　　谁也没有主意到吴镇长的眼，因为所以的注意力，都被他出离愤怒的表情所吸引和占据，已分不出任何闲暇的余光去注意那并不起眼也并不重要的‘眼’——除了赵重。

　　吴浩坤的双眼里所泄露出的，却是与他脸上所表现出的，是截然相反的东西。

　　——平和。

　　平和中带着一分自以为‘得计’后的得意——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的得意。

　　吴镇长万万没想到的是，当自己抬起头，看向这个鲁莽的、满脸骄横之色的年轻人时，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样绝不可能在他眼里出现，却又真真实实出现了的东西！

　　——平和。

　　是的，就是平和，自己的眼神和他应该很相似吧！

　　吴镇长的震惊一掠而过，除了赵重，无人察觉。

　　问：聪明人为什么称之为聪明人？

　　答：因为他（她）聪明。

　　废话！

　　聪明人之所以为聪明人，只因为其悟性高、能举一反三、知道审时度势，还有一点，一点就通。

　　是的，一点就通！所以，当吴浩坤读懂了赵重的眼神之后（我知道，两个大男人眉来眼去有点那个啥，没办法，情节需要，请大家多多包涵），便通了，便悟了。

　　比一个聪明人还要聪明的，是什么人？

　　答：两个聪明人。

　　无需语言的交谈，无需事前的合谋策划，两个聪明人之间，一个会意的眼神便已足够了。

　　于是，一场合乎众意、合乎吴镇长火爆性格、合乎‘大老板’齐盛全心意的‘骂架’最终出现了。

　　两人互不相让，吴浩坤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赵重的鼻子开始骂娘，赵重会意，立即展开积极配合，于是乎，两人直骂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居然抓住对方的衣领，互相推搡起来，眼看一场世纪大战在所难免……

　　这时候，众人都是一副被‘惊呆了’的表情，竟没一个起身拉架的——没办法，都‘惊呆了’嘛，哪还会拉架噢！——他们的眼神却无比的‘不惊呆’，非常冷静的、统一的偷偷看着齐盛全的反应。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齐盛全皱了皱眉，知道已到了必须表明姿态的时候了，于是有些可惜、有些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假模似样分开了两人，并作了‘接风宴’最后的谢幕致辞：以后各位要团结一致，同心协力，更快、更好地为人民群众服务！

　　完毕！

　　在所有人都很满意的一场‘架’之后，众人装作内心郁闷，脸上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叹息着摇着头默默离去。

　　摇头摇得像吃了摇头.丸似的，频率最高、幅度最大的，自然就是‘大老板’、秀丰镇一把手、党委书记齐盛全同志了。

　　齐书记憋得一定是非常辛苦的，内心里在狂笑，还要装出一副无比痛苦与惋惜的表情，这本身就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

　　齐书记得意了——今日终于‘得、得、得……得偿所愿’了。

　　走在自己前面，一前一后推门而去的吴浩坤与赵重已分道扬镳，赵重上楼梯回了‘宿舍’，吴浩坤往外面走，估计是回家去了。这两个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好，非常好……

　　如果齐盛全同志看到刚才两人在临别时看似不经意的瞬间对视（抱头，我错了，别打脸），他一定不会再有这么好的心情，一定会坐恶梦，而且是连着做恶梦，梦醒时后背一定是湿的、凉的。

　　还是那两句话，蠢人往往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而总把别人当成白痴的人，自己就是白痴！

　　在此，再次把以上两句话送给齐盛全同志，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深深的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和白痴，而被自己认为愚蠢和白痴的人，将给他以致命的、永无翻身之日的一击，让他深深的痛恨自己的痴蠢。

　　当然，这依旧是后话。现在的齐书记，正哼着小调儿，酒后驾车，将‘尼桑’小轿车开得仿佛要飞起来。

　　这么好的心情，自然不能浪费。齐盛全驾着车径直往老情人潘晓萍的住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