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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难补情天空有憾 岂能琴剑两相忘

广陵剑 | 作者:梁羽生 | 更新时间:2017-05-07 16: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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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女脸若涂脂眉长入鬓美艳不亚于云瑚。这刹那间把陈石星看得呆了。

  “陈大哥请莫怪我捉弄你我不是想捉弄你的。我已有几分猜疑是你但不敢断定不能不谨慎一些。”那少女见陈石星呆若木鸡禁不住嫣然一笑说道。

  陈石星定了定神说道:“哪里话来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没有多谢你呢。请问姑娘丘老前辈哪里去了?姑娘你又是他的什么人?”

  那少女笑容顿敛黯然说道:“你来迟了一步爹爹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如有晴天霹雳令得陈石星不觉又是呆了半晌流下泪来说道:“令尊殷殷嘱我回来找他不料他已仙逝真是意想不到。不知他可有什么遗言交代么?”

  他在悲痛之中也有几分诧异:“原来丘老前辈还有一个女儿怎的半年前我在她爹爹的茶馆里又没见过她丘老前辈也没和我说起。难道她是出嫁了的女儿不和爹爹同住的?”但看这少女不过十**岁年纪身材体态似乎还是一个黄花闺女。

  那少女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逍:“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他的义女。我姓韩单名一个芷字。”一面说一面以指代笔把她的名字写在桌子上给陈石星看。

  陈石星道:“丘老爷子怎么死的?听姑娘方才的口气敢情他是曾经向姑娘提起了我?”

  “你坐下来让我替你泡壶好茶慢慢告诉你吧。”

  “韩姑娘不必费神还是先告诉我吧。”

  “我应该替义父招待你的你别心急反正那些强盗都已给你打跑了我一面烹茶一面说给你听。”

  原来韩芷的父亲名叫韩遂本是通州人氏为了躲避战祸逃难来到王屋山下的。韩遂饱读诗书没有第二样求生的本领于是在王屋山下开了一间蒙馆教农家和猎户的孩子读书。战事过后他知道在老家的妻子已死他喜爱这里的民风淳朴于是他就随遇而安“权把他乡做故乡”在王屋山下住下来了。韩芷说道:“我爹爹开的蒙馆在山北丘老伯开的茶馆在山南相距大约有五六十里。但由于他们二人志趣相投每隔两三天不是我爹爹到他的茶馆喝酒就是他来我爹的蒙馆谈诗论文两人成为好朋友!”

  说至此处那壶水已经开了韩芷泡了两碗茶说道:“我知道你会喝酒可惜剩下的小半坛酒方才为了吓走那几个强盗也都给我糟塌了。这是我珍藏起来的义父留下的雨前茶只好请你以茶代酒了。”

  韩芷陪他喝过了茶继续说道:“那时我还是一个五、六岁的顽皮的小女孩丘老伯却很喜欢我他好像平生没娶过妻子没子没女于是把我收为义女传授给我武功。”

  说至此处呷了口茶续续着笑道:“我义父的本事大得很除了武功他还有许多古怪的本事。我这改容易貌之术也是他教的想不到今天派上用场。”

  陈石星道:“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方才连我也看不出来。”

  韩芷笑道:“这是因为我假扮的是我最熟悉的义父之故要是冒充别人恐怕就瞒不过你的眼睛了。”接着说下去道:“三年前我爹爹忽动归思带找回到通州探望故旧。不料回到原籍不久就染上病卧病经年去年竟然不幸死了。我料理了爹爹的后事回来投靠义父。三个月前回到此地。

  “茶馆是给军官烧掉的乡人告诉我我的义父为了避祸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起义父从前和我说过不只一次他很喜欢王屋山上最高那座山峰翠蔽峰的风景他说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和老朋友分开的话他早就上翠蔽峰结庐隐居了。我爹不会武功他是不能爬上翠蔽峰的。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上翠蔽峰找他。可以说是幸也可以说是不幸。我找着了他但他已是病得很重快要咽气了。”

  陈石星在伤痛之中也有一分欣慰:“还好不是给军官害死的。”说道:“你的义父身具绝世武功我和他分手那天他还曾大显神通喝了一坛酒喷出来把呼延四兄弟吓走的。想不到他竟然死得这么快。”韩芷说道:“武功高强的人可能几十年都没有生过一点小病但一旦病起来就非常严重的。我义父的情形也正是如此。怪也怪我没来早几天他老人家没人服待——”陈石星安慰她道:“生死有命谁又能够须知这可怪不得你。我不是也来迟了。”

  韩芷叹了口气说道:“我总算是不幸中之幸赶得上送他老人家的终。”

  陈石星道:“他老人家有甚遗言?”

  韩芷说道:“他说人生必有一死我年过七旬可算高寿死又何憾?说老实话像我这样一个出身御林军军官的武林人物能够在古稀之年寿终正寝已经是非我始料之所及了我唯一未放得下的心事只是记挂一位年轻朋友他是我的故人之子陈大哥你当然明白他老人家说的就是你了。”

  陈石星虎目蕴泪“他老人家对我这样好可惜我已是无法报答他了?”

  韩芷说道。”你这次桂林之行替我义父了却平生心愿已经是报答他了未曾报答他的恩情的是我。”

  陈石星道:“他怎样和你说我?”韩芷说道:“他把和你约会告诉我就只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恐怕也不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他。但他还是希望我在这里等你虽然期望渺茫总胜于错过和你见面的机会。”陈石星道:“这两个多月你是一直在这里的吗?”由于屋内的迹象早已没人居住是以他不禁有此一问。

  韩芷说道:“我在这间屋子住了一个多月不见你来。我不知你是否已经来过或许来过了因为打听不到他的踪迹又走了也说不定左思右想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到山下打听你的消息。我是半个月前下山的。”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没打听到你的消息我回到家父以前的那间蒙馆住了十多天今天忽然想起义父还有一些图书和字画要我收拾于是今天一早又赶了回来。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无巧不成书。幸好我今天回来终于见着你了。”说至此处不觉粉脸微泛轻红。

  原来他的义父是有两桩心事的她刚才对陈石星说了一半。

  除了记挂陈石星之外丘迟的另外一桩心事就是挂念她的终身大事遗憾未能替义女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当然丘迟这桩心事她是不方便对陈石星说的。

  幸好陈石星没有怎样注意她的面色说道:“也幸亏你今天回来否则我恐怕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你是听见我的啸声赶来相救的吧?”

  韩芷说道:“不只听见啸声还听见你吟6游的那词呢。”

  陈石星说道:“这是我的爷爷当年和你的义父缔交之时特地写了6游这词送给他的呢。”

  韩芷说道:“那时我刚在义父墓前听见你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吟这词心里已经猜疑是你来了。于是我赶快抄捷径回来偷偷从屋后进入。可笑呼延四兄弟坐在门前部没知道。也幸亏没给他们现。”

  陈石星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在这间屋子里改容易貌的。”

  韩芷说道。”正是。我穿上义父的旧衣裳厨房里也还有一些面粉刚好够我改容易貌之用。义父能够喝一坛酒喷出来同时伤四个人我只能喝半葫芦的酒对付一个功力较弱的人差得太远了。也幸亏他们四兄弟上次给我的义父吓破了胆一见我“重施故技”他们哪里还敢怀疑?”陈石星道:“我见不着你的义父也该到他老人家的坟前拜祭韩姑娘你可以带我去吗?韩芷似乎忽地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我的义父有件物事要我在他的坟前交给你的。”

  陈石星道:“什么物事?”

  韩芷说道:“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听她的口气似乎是丘迟的遗言要她这样做的所以她不能先告诉陈石星。陈石星不便再问下去心里想道:“想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丘老前辈才要如此郑重其事。唉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倘若有什么未了之事嘱咐我我还能不尽心尽力吗?”

  陈石星心里藏着一个闷葫芦来到丘迟墓前只见一座新坟墓碑上刻着:“故义士丘迟之墓七个大字想起丘迟对他一家三代的恩惠不觉泪盈于睫说道:“义士这两个字题得最好也只有丘老前辈才无愧于义土的称呼。”韩芷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陈石星拜倒墓前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心里想道:“他最喜欢听我爷爷弹琴可惜我那张古琴已经送了给人不能弹给他听了。”

  想起了那张古琴自自然然的也就难免想起了云瑚:“丘老前辈是我爷爷的生平知己我和他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他对我可要比亲人还亲;瑚妹的爷爷也是我爷爷的知音人虽然爷爷生前还未知道。至于瑚妹本人她更可以说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唉想不到我如今已是永远见不到丘老前辈瑚妹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丘迟与云瑚虽然身份大不相同一个是白头长者一个是红粉佳人但在陈石星的眼里都是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的。如今长者长埋地下佳人远在他方一个死别一个生离死别固然可痛生离亦是可悲陈石星拜倒丘迟墓前不知不觉从死别想到生离但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韩芷不知他的心事安慰他道:“义父寿过七旬寿终正寝可说已无遗憾。陈大哥你也无须这样伤悲了。”

  陈石星默然不语满怀郁闷的心情只是想要泄出来他没有古琴忽地击石高歌: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睹旧貂裘。胡未灭鬃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在沧州。”

  陈石星高歌此曲固然是悼念丘迟但另一方面他也有着词中所写的心境了。虽然他还这样年轻。“今生我注定是流浪江湖的了将来恐怕我也会像丘老前辈一样。”丘迟是没有妻儿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荒山的。他还算有点“福气”有个义女在他咽气之前赶到来给他送终。“将来我恐怕连这点福气也未必会有。”一腔郁闷沉痛的心情借着高声泄。歌声高亢之极林中栖鸟部给吓得惊飞!

  出乎他的意外是他高歌一起韩芷也拿出一管洞萧吹起来与他相和。萧声激越书拍丝毫不差。她在洞萧上的造诣竟似不在葛南威之下。陈石星与葛南威琴萧相交曾经认为葛南威是吹萧吹得最好的人的。

  一曲歌终韩芷说道:“这是我义父生前最喜欢的一阙词。”陈石星道:“我也知道。我爷爷当年就是因为看见他手书的这一阙词才识破他的身份和他结交的。韩姑娘你吹萧的本事也是丘老前辈教给你的吗?”

  韩芷说道。”这倒不是是我自己的爹爹教给我的。”

  陈石星道:“哦原来是你爹爹教的。”忽地心念一动问道:“你知道有个叫葛南威的人吗?”

  韩芷答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石星道:“他是一个在江湖上很有一点名气的少年侠士。”

  韩芷说道:“我自幼在山村长大今年春天爹爹回乡探亲才是第一次出门。外面的人我都少见哪认识什么江湖人物。老一辈的成名侠客义父有时或许还会和我偶然提及年轻一辈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姓葛的人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陈大哥你为什么突然向我问起这个人呢?”陈石星道:“他的萧吹得非常好是我所知道的第一洞萧高手。不过你也不弱于他。”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陈大哥你拿我开玩笑了。我是胡乱跟爹爹学的怎能和高手相比。”

  陈石星道:“我可不是胡乱称赞你的你的确吹得很好。更难得的你是一个年轻女子却吹得出苍凉激越的萧声。你知道音乐有如诗词每位名家都有他的独特风格。要不是我看见你在我的面前吹萧只凭耳朵来听的话我一定会以为是葛南威。”韩芷说道:“我怎配称得上是什么名家不过你的朋友吹的萧和我的一样我也觉得有点奇怪。”陈石星道:“你们简直好像是同一名师所授。”

  韩芷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才问我。或许当年教我爹爹吹萧的那个人和你的那位朋友是出于同一师门。不过爹爹也从没和我说过他跟谁学的。”

  陈石星道:“我也正有如此猜想。倘若真是如此的话教你爹爹吹萧的那位名家辈份当然是要比葛南威的师父高出好几辈了。”

  韩芷说道:“咱们还是别谈不相干的事吧时候不早你要下山的话恐怕也应该走了。”陈石星翟然一省“不错你说丘老前辈有件东西要你在他的墓前给我现在可以给我了吗?”韩芷这才把谜底揭开说道:“是我义父留给你的遗书。”

  陈石星拆开这遗书一看不觉呆了。

  原来这是一封给他提亲的信是丘迟开始得病的时候预先写下来留给他的。

  信上说他年过七旬忽遭二竖(方文中病魔之意)所侵自知沉病难起回生平无愧天地死亦无憾。在行将离开尘世之际只有两桩未了的心事令他牵挂。

  看到这里陈石星已是隐约猜到几分心头禁不住卜通一跳。果然丘迟继续写道那两件令他牵挂的事情一是四十年前他对一柱擎天许诺的心愿另一件就是他的义女的终身大事了。

  在介绍了他义女的姓名、身世和才貌之后丘迟说道他相信第一件心愿陈石星必定能够替他完成第二件心愿也希望陈石星不要负他所托。

  他说他知道陈石星尚未定亲他的这个义女足以作为陈石星的良配。他约他回来相见就是想替他们撮合这段良缘的。可惜时不我与恐怕是等不及陈石星回来相见了所以留下这封遗书好给陈石星作为媒证。

  最后两行字迹潦草笔力极弱是他在临终之际添上去的。他已见到了义女也知道韩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说你们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更加希望你们结合即使不喜欢她也得替我照顾她。但我已来不及和她说了所以我把这封遗书交给她让她转交给你。最后两句口气说得很重“仆与贤侄三代交情想贤侄亦当不负仆之所托也!”

  陈石星看完了这封信心乱如麻在丘迟墓前呆若木鸡。

  不错他是下了决心自以为是已挥“慧剑”斩断了与云瑚的情丝了但云瑚影子刚才还泛上他的心头他又哪能这样快便移情别恋?

  何况他和韩芷今天才是初相识呢?但正如丘迟信中所说他一家三代都欠下丘迟的恩情他又怎能负了丘迟之托?

  韩芷见他这副样子吃了一惊问道:“义父给你的信说些什么?可是他要你做的事情令你极感为难?”

  陈石星尴尬极了说道:“韩姑娘你没有看过这封信吗?”

  韩芷说道:“这是义父给你的信我怎会拆开来看?”似乎颇为奇怪他有此一问。

  陈石星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他给你先看过的。”韩芷说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先看?可是信中提及我了。”

  陈石星道:“不错信中是有提及你的。”

  韩芷心里也是禁不住卜通一跳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义父怎样说我?”陈石星道:“他要咱们好像兄妹一般要我照顾你你也要帮助我。”

  他生平不惯说谎当然他也并不是从未说过慌对坏人他是说过的。但对好人尤其是对友人这次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说谎。

  说了这个谎话他也不禁脸红起来了。“不过丘老前辈要我照顾她总是真的她是他的义女我也等于他的子侄一般说是兄妹也不为过。”他只能在心里替自己辩护。

  韩芷脸上红晕渐渐消散淡淡说道:“义父那样郑重其事原来只是交代这桩事情。”

  陈石星微笑说道:“在你义父的心目中这可是一桩很重要的事情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你这个亲人我也得感激他在他临终之际他把我当作他的亲人看待。韩姑娘你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大哥么?”

  韩芷说道:“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如今义父也没有了。陈大哥你愿意把我当作妹妹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就只怕这个不中用的妹妹拖累了你。”

  陈石星笑道:“不中用的是我要不是有你这么一个好妹妹我现在恐怕不死也得重伤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当下两人就在丘迟的墓前撮土为香结为兄妹。

  当他们结拜的时候韩芷的神情颇为冷淡但脸上却又微泛红晕。她的心里正猜疑不定。

  原来不仅陈石星说谎她也同样说了谎话。

  不错她是没有看过这封信但她却知道信中说的是什么的。丘迟临终之际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她已听得明白义父的意思是要把她的终身大事付托给陈石星了。

  “或许义父想到我和他还是未曾见过面的陌生人倘若马上谈婚论嫁实是不宜所以要我们先做兄妹吧!义父要他照顾我已经是透露出那层意思了。”韩芷心想。

  其实在她知道义父的心意之后她的心情也是混乱得很。虽然义父把陈石星说得那样好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她怎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他呢?即使现在她已经见过陈石星了她也不知道是否业已“爱”上了他?

  不错她见过陈石星的本领她的义父并没有言过其辞。从初步的接触中她也感觉得到陈石星是个诚实可靠的君子。

  她并不否认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少年人了。不过说到终身大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喜欢”并不等于就是“爱上”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或许我会变为他的妻子或许我们始终都是兄妹那也很好何况我喜欢他也得他喜欢我才成。倘若只凭义父一纸遗书使得他非要娶我那又有什么意思?”韩芷这么一想倒觉得义父这个“安排”安排他们先结为兄妹是考虑得十分周详正合她的心意了。

  “芷妹今后你打算怎样?”结拜过后陈石星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我爹爹死了我本来是想回来依靠义父的。”韩主说道。神情好像一片茫然。陈石星问道:“你的老家还有亲属吗?”

  “近亲是没有了有几个用算盘才打得上的远亲都是庸俗的小商人我也不想倚靠他们。”

  韩芷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来我可以回到爹爹那间蒙馆的那些乡下人都很诚实可爱我会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不过说实在话我在那小山村里住了十几年也是实在住得闷了。过去有爹爹作伴又有义父教我本领日子当然过得很是快乐。唉但今后可是不同啦!”

  陈石星想了一想说道:“你一身本领也不应该在穷乡僻壤埋没了你这一生茫妹你和我一起走吧。”其实他的心里也未打定主意但想到了丘迟的遗书“照顾”这位义妹是他义不容辞之事只好先和她这样说了。

  韩芷好像有点为难的神气说道:“兄妹虽然不必避嫌我总不能老是跟着你。”她本来想说“我总不能跟随你一辈子”的话到口边忽觉不妥。但虽然改了措辞粉脸不禁又红起来了。

  陈石星抬头看天上的白云若有所思对韩芷的神情似乎并不怎样留意忽地说道:“有了!”

  “什么有了?”韩芷问道。

  “你知道雁门关外有个金刀寨主吗?”陈石星说道。

  “啊你说的是金刀寨主周健民?我当然知道。他是雁门关中的中流砥柱曾经几次抵御过勒子的入侵可称得是当今的豪杰义父早就和我说过这位老英雄了你这样问我敢情你是认识这位金刀寨主。意欲和我一起投奔他吗?”韩芷惊喜交集的问道。

  “我没有见过金刀寨主不过我有相识的朋友在他那儿。山寨里有女兵他们正需要有本领的女子要是你愿意去帮他们的忙他们一定欢迎你的。”

  “那敢情好!”韩芷说道。

  “不过你可得先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大哥你尽管说吧不必客气。”

  “你的改容易貌之术很是精妙。我想你帮忙我将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在大同城里闹过事恐怕官府里的人都认得我。”

  “这个容易。你喜欢变作老的?少的?俏的?丑的?”

  陈石星笑道:“什么都成变作个丑八怪也无所谓。最好变得别人都不认得我。”

  韩芷说道:“好咱们先回到义父那间茅屋。义父还有几件衣裳我替你修改下明天再给你打扮。”

  这晚陈石星睡在外面的厅堂韩芷在她义父生前那间卧室里做针线三更过后房间里还亮着灯光。陈石星心里感激她却是不便进去和她说话只能在厅堂假装熟睡。他心事如潮一忽却捏捏贴身收藏的那颗红豆一忽却摸摸丘迟那封遗书。那封遗书也是和那颗红豆贴身收藏的。韩芷的影子在纱窗上云瑚的影子却在他心头上。将近天明时才不知不党的朦胧入睡。

  第二天一早韩芷把他唤醒笑道:“大哥起来我要把你变作丑八怪。”

  她改的衣裳就好像度过身似的正合陈石星身材。陈石星入房换过衣裳经过她的妙手施展改容易貌之术出来拿起韩芷给他的镜子一照只见镜中出现的影子活像一个当地的土人他的脸型本为是瘦削的也给变得圆如满月了。韩芷笑道;“你的身份是个收买山货的小商人这种小商人在大同是非常多的你满意吗?”

  陈石星笑道:“太满意了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韩芷说道:“我已经给你弄好早餐放在厨房里面嫌冷的话加一加热便成。待会儿你自己吃我先下山。”陈石星诧道:“为什么你不甜我一起下山?”

  韩芷说道:“我要把义父的图书寄存在一家相熟的人家是以我必须先到我从前住的那个山村打一个转。”

  陈石星道:“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韩芷说道:“那儿都是我相熟的人要是左邻右里问起你是我的什么人叫我怎样说得清楚?”陈石星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韩芷继续说道:“你下了山在我义父那间茶馆的旧址等我大约午后半个时辰我就可以回到那里了。”她提着一个装满图书的大皮裳离开茅屋便即施展轻功陈石星见她健步如飞也是不禁好生佩服。“她和瑚妹一样都是文武全材这份轻功也不在瑚妹之下。唉她对我虽然也是和瑚妹一样对我的好在我心里她总是不能代替云瑚。”想至此处不由得忽地心头一痛自己责备自己:“瑚妹早已是别人的人了还想她做什么?”陈石星吃了早餐慢慢步下山恰好是刚刚过了正午的时分到丘迟从前一在山脚开的那间茶馆。茶馆虽然早已烧了旁边那两棵树还在陈石星便在树下歇息等待韩芷。

  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见她来到。陈石星正自焦忽见一个当地人打扮的小伙子来到他的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客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在这里等谁?”那小伙子问道。

  “我我你怎知道我在等人?”

  “我看你在这里差不多半个时辰了要不是等人为什么不找第二间茶馆喝茶?这里本来有一间茶馆的但早已给军官烧了。”那小伙子一再盘问他等什么人可叫陈石星为难了。虽然这小伙子看来似乎并无恶意但怎能告诉他呢?

  正在陈石星踌躇之际那小伙子忽地笑道:“你是等待一个姓韩的姑娘吧?”

  陈石星又惊又喜说道:“原来你是韩姑娘叫你来的吗?她是不是临时生什么事情不能来了?”

  那小伙子道:“他已经来了!”

  陈石星道。”在哪里?”游目四顾除了那小伙子之外可并没有第三个人。

  那小伙子噗嗤一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声音突然变了浊混的男声变得好像山谷黄莺。

  陈石星这才猛然一省笑了起来说道:“好呀我等你等得心焦你却来捉弄我。”

  韩芷说道:“我想试一试你认不认得出来。改容易貌容易就只怕变作男声会有破绽。”

  陈石星道:“一点破绽也没有。但你为什么要扮作小伙子呢?”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咱们虽然认作兄妹但相貌不像外人不知男女同行总是惹人注目。”

  陈石星道。”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你会扮作一个老公公的。昨天你扮作你的义父扮得那么像。”

  韩芷笑道:“要是我扮作义父只能认你作孙儿了那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吗?”

  陈石星道:“真是个顽皮的妹妹好不要闹了咱们走吧!”

  韩芷笑道:“我没破绽你可是一说话就露出破绽了。记着以后不可叫我贤妹要称我作贤弟咱们走吧!”

  看着韩芷这副打扮不知不觉地忽又想起了云瑚。他和云瑚初次在大同城外的山路碰面之时云瑚也是女扮男装的。

  虽然没有韩芷扮得这么像当时他也看不出来。

  韩芷“咦”了一声说道:“大哥你在想什么?面色这样沉重敢情是不高兴我捉弄你么?”

  陈石星道:“你的大哥不会这样小气的我是在想起你的义父想起在这茶馆里和他相识的那一天。茶馆虽然烧了可还在我的心里。”这是他第二次对韩芷说谎了。不过他此际却是确实想起了丘迟的。

  想起丘迟看着眼前的韩芷他的心情是越迷茫了。他没有报答过丘迟的半点恩情他能够辜负丘迟的好意吗?

  幸亏韩芷没有窥破他的心底的秘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和父亲之外的男子结伴同行虽然有时难免要故作少女的矜持也还是掩盖不了内心的喜悦或许还不能说是爱情但已是真的好像兄妹一样了。陈石星与她一路同行如对解语名花不知不觉也是忘记了心底的愁烦。韩芷和云瑚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比云瑚更加活泼。

  这一天来到了大同。到底是西北的名城劫后的大同已恢复了生机街头上一片熙来攘往的景象了。

  韩芷说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要先找一间客店投宿?”她可有点担心大同如此热闹恐怕不比在小市镇里的客店里那样容易找到房间。原来过去几天她与陈石星在客店投宿都是向店主人声称自己喜爱清净独自要一间房间的。其实在战乱之后那些小市镇根本就没有什么客商经过她用不着托辞店主人也是巴不得她要多一间房间。等到了大同她恐怕情形就不同了。陈石星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笑说道:“咱们不用到客店投宿。”

  “你在大同有相熟的好朋友?”韩芷问道。

  “是偶然相识的人或许还不能算是朋友。但我知道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招待我们的。”陈石星说道。

  “大同城中除了云家似乎没有什么著名的人物你认识的这个人是谁?”韩芷起了一点疑心问道。陈石星笑道:“这个人半点武功都不懂不过他和你的义父倒是同行开茶馆的。”

  这间茶馆和云家只是隔一条街上次陈石星来到大同就是在这间茶馆里打听云家的消息的。茶馆的主人和丘迟一般年纪妻儿都早已死了不过他比丘迟福气好些有个小孙儿和他作伴。这间茶馆开设在一条比较偏僻的横街上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茶客都没有。

  陈石星一进门便微笑说道:“给我一口水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用抱歉没有茶叶。”

  韩芷怔了一怔不解陈石星何以这样说话。此际他们是在茶馆之中那老汉也正是叫孙儿给他们泡茶的。

  茶馆的祖孙二人一听比言登时也怔着了。上上下下的打量陈石星。

  陈石垦又再道:“小弟弟炒米饼好吃么?可惜今次我没有炒米饼带来了。不过进城的时候我在前门的美味斋买了一包糕饼你尝尝看或许比炒米饼还更好吃也说不定。”

  那小孩的眼睛突然放亮欢喜得跳起来道:“你是送炒米饼给我吃的那位陈叔叔?”

  陈石星道:“不错你的记性真好。”

  那小孩子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我那天所见的陈叔叔?你真的是陈叔叔?”

  陈石星道。”说来话长就不知会不会耽搁你们做生意。”

  那老汉翟然一省连忙嘘了一声:“小牛别乱嚷!”转过头来对陈石星道:“你坐会儿。”匆匆忙忙在帐本上撕下一张白纸写了修理炉灶歇业一天八个大字在门上张贴起来随即关上铺门嘘了口气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陈石星道:“又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结拜兄弟。他姓韩。”

  那老汉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神气说道。”你当真是那天来的那位客人我记得那天你是骑着马来的?”

  陈石星道:“不错那天大同之围初解商店都还没有开门有人还误会我是冲进城来的勒子兵呢。幸亏你们好心、肯开门让我进来歇息给我水喝还给我照料马匹。更令我感激的是你们能相信我把我要打听的消息告诉我。”

  那老汉大喜道:“你果然是那位陈相公!陈相公你乔装打扮真是好像变为另外一个人了。要不是你说得这样详细我都不敢相信是你。”

  陈石星笑道:“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请给一盘水给我待我恢复本来面目请你看一看。”

  那老汉道:“不用了咱们纵然无须提防隔墙有耳也得提防有邻居来串门子!”

  那老汉知道确实是陈石星之后欢喜得手忙脚乱说道:“小牛快去泡茶!”那小孩子刚要去取茶叶他忽地又把孩儿拉住笑道:“你看我都有点糊涂了小牛咱们可得先给恩人叩头!”

  陈石星连忙将他扶住不让他弯下腰去说道:“老爷子你这样客气我怎么敢当?我受你的恩惠都没有报答呢。”

  那老汉道:“我帮你们一点小忙算得什么?而你才真正是我们祖孙俩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留给我们那半袋干粮恐怕我们过冬就饿死了。”原来当时围城初解城内没有存粮要买粮没有地方买。城内的人下乡购粮食还没有回来他们祖孙的情况特别的艰难幸好陈石星给他们那半袋干粮接济方始捱过了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陈石星道:“老爷爷我这次来可还是想请你帮忙的。就只怕连累了你。”那老汉眉头一鼓说道:“陈相公你尽管说好了别把我当作是会忘恩负义的小人。”

  陈石星道:“老爷子言重了。那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要是有人知道你收留我——”

  那老汉打断他的话道:“莫说没人认出你就算有什么意外生我也决不后悔你说吧。”

  陈石星道:“我这位兄弟想在你这里住几天。”

  那老汉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只不过是住几天我把你们当作远亲好了。只要你们不嫌弃招待简慢。”

  韩芷心中一动:“为什么他只说我一个人?”却不便马上就问陈石星。那老汉只道他们一起来要住下来当然也是一同住下来没有仔细琢磨陈石星的语气。

  那老汉道:“对了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正要问你。那晚你是到云家去的三更时分云家就给官兵包围天明时分并给官兵放火烧了。你大约是四更时分匆匆回到我这儿取坐骑的我还没有问你你可见着云大侠和他的女儿没有?那天晚上又是怎么一回事情?”陈石星道:“我见着了云夫人。云姑娘是后来才见着的。”

  那老汉道:“哦原来真的是云夫人回来了。但只是她一个回来么?”陈石星道:“当然是她一个人了。她是偷偷回来探望女儿的怎会带了外人回家。”

  那老汉听得陈石星这么说料想他已知道云家的私隐说道:“如此说来这次他们倒是错怪云夫人了。”陈石星道:“他们是谁?”那老汉道:“外面的人。他们另有一种说法说得活龙活现。”陈石星道:“他们怎样说?”那老汉道:“他们说是云大侠偷偷回家想把女儿带走不知怎的泄漏了风声给云夫人知道。云夫人带了官兵回家要捉他的丈夫抢回她的女儿。他们亲眼见到云大侠和女儿在官兵包围之下飞了出去。但也有人说只看见‘云大侠’出来没有见他的女儿。后来‘飞’出来的那个女人倒是云夫人不过她是追捕她丈夫的。”

  陈石星笑道:“他们说的倒也并非全无根据。那晚是有一个人‘飞’出来不过不是云大侠是云大侠生前的好朋友铁掌金刀单拔群是他保护云夫人闯出重围的那些官兵非但不是云夫人引来恰恰相反是来捉拿云夫人的。”

  那老汉吃一惊说道:“云大侠失踪多年原来是已经死了。”

  他忽地望着陈石星笑了一笑说道:“外间还有一个说法说得更离奇呢。”

  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还有什么离奇的说法?”

  那老汉道。”那晚上还有人看见一个少年也‘飞’了出来他们说这个小伙子是云大侠的徒弟云大侠准备招他做女婿的。”

  陈石星笑道:“这可更是无中生有了那个‘飞’出来的小伙子是我。”

  陈石星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连忙打断他的话题:“那晚的事情我已说得很清楚了。咱们还是谈谈后来的事情吧我想知道除了官兵烧掉云家大屋的一事之外还生什么事情。”

  那老汉瞿然一省“对我想起来了就在三天之前有个人曾来过我这茶馆打听云小姐的消息这个人我想你是应该知道的。”

  “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大理段王府的家人奉了小王爷之命特地来打探云小姐的下落想把她接去大理的。”

  陈石星这才想起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也是冒认段府的家人来接云瑚的。说道:“哦有这样一桩事情?那个人现在是否还在大同?”

  “三天前他到过这里一次后来就没有再见他了可不知他离开没有?陈相公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此事毫不知情?”

  “我没有回过大理或许是小王爷另外又派了人来我不知道。”

  他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是知道这个人决不会是段府的“小王爷”段剑平派来的。

  不知不觉之间已是黄昏日落在关上了门的屋子里面光线渐渐暗淡了。

  那老汉笑道:“你瞧我多湖涂老是和你闲聊都忘记要弄晚饭给你们吃了。”

  陈石星道:“我还不饿。”

  那老汉笑道:“饭总是要吃的。你们一路奔波想也累了。吃过了饭早点睡觉。”

  韩芷听得“睡觉”二字不觉心如鹿撞暗自想道:“这老汉子是穷人家开着小小的茶馆恐怕是没有多余的卧房了。今晚怎么睡呢?”

  果然吃过晚饭之后那老汉说道:“陈相公我有一间空房正好给你们两人住。小牛你帮爷爷收拾你爹那间房间。”

  韩芷忙道:“老爷子别客气我可以睡在铺面只要把几张桌子凑在一起就可以作床铺啦。”

  那老汉道:“哪有这样待慢客人的道理?反正那个房间也是空着的又不是要我腾出空房间来给你们。”

  接着叹了口气对他们解释道:“这间房本来是小牛的爹妈生前的卧房小牛的妈在他出生不久病死了他的爹爹也在上次瓦刺兵围城之时打仗死了。我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床铺可没有搬动。稍为清理就可用的。”

  陈石星打了个呵欠说道:“真有点倦了。”那老汉道:“是吧我都说你们一路奔波哪有不累的道理?两位不必客气早点安歇。”说话之时他的孙儿早已把房间收拾好了。

  陈石星道:“打扰了你大半天真是过意不去你老人家也早点睡吧。”道过了晚安便即入房睡觉。韩芷无可奈何只可跟他进去。

  陈石星顺手关上房门似笑非笑的望着韩芷说道:“你还不想睡觉吧?”

  韩芷负气说道:“你真的这样疲倦?我可不惯早睡。这张床让给你一个人用你要睡你自己睡吧我可以在地上打坐。”

  陈石星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早睡。”

  韩芷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催着进来。”

  陈石星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些事情要问我我也有一些话要和你说在房间里咱们才好说话呀。”

  韩芷笑道:“原来你是骗那老爷爷的你这人真会说谎。”

  陈石星笑道:“与人无损说点小小的谎话又有何妨?”

  韩芷道:“原来你和云家很有交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的义父已经和你说了。”

  “我知道义父和云大侠的父亲曾是御林军中的同僚不过他可没有同我说你和云家有甚渊源。这次我匆匆回来刚赶得上和他见最后一面。我知道他有许多话要告诉我的可惜没有时间让他说了。”

  陈石星道:“我和云大侠相识早在和你的义父相识之前不过两家的渊源却也还是在我和你的义父相识之后你义父告诉我我才知道的。”

  当下把他和云浩怎样在桂林相遇怎样在他家中养病不幸去世以及他后来怎样到了大同在云家见着云夫人等等事情简单扼要的说给韩芷知道。

  当然还有些事情他则是不便说了。

  韩芷说道:“如此说来云家于你有恩你也对云家有恩。你和云家的交情可真是非比寻常了。云夫人后来怎样?你救过她的丈夫又帮过她的大忙她想必是很感激你把你视同子侄吧?为什么你不跟她?”

  其实她的心里是想问陈石星为什么不和云夫人母女一起的却不好意思问得太过直率。

  陈石星道:“云夫人早已死了据我所知她是到了金刀寨主那儿也像你的义父一样刚赶得上和她女儿见最后一面。我答应过你的义父到桂林找一柱擎天那时当然不能陪她到金刀寨主那里。”

  韩芷叹口气道。”这个云姑娘的命也真苦。”

  陇石星说道:“咱们三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样大家都是父母双亡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韩芷听了这话忍不住说道:“你和那位云姑娘既是同命相怜实在应该在一起的。”

  陈石星说道:“我和你何尝不也是同命相怜?”他因为刚刚说到三个人的命运是相同这句话自自然然的就说了出来根本没有经过考虑。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韩芷听了他这一句话却是不由得粉脸通红了。说道:“你莫扯上我我怎能和云大侠的女儿相比?”过了半晌又再问道:“她既是云大侠的女儿武功当然是十分了得人也长得很美吧?”陈石星话出了口方始醒觉失言。听她这么一问勉强笑道:“不错他已得了父亲的衣钵真传就如同你得了义父的传授一样。你们都是才貌双全的女中豪杰。”

  韩芷撅起小嘴儿道:“你何必替我脸上贴金我知道我当然是比不上你的那位云姑娘。”陈石星正容说道:“芷妹你千万不可这样乱说!”

  韩芷似乎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觉就把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刚才那老爷爷也这样说呢外面的人都已把你当作云家的女婿了。”陈石星低声说道:“芷妹你不知道我不怪你。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这话是不能乱说的了。”

  韩芷怔了一怔问道:“知道什么?”陈石星道:“不错云家是有个好女婿的。但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韩芷吃了一惊说道:“真的?那人是谁?”

  陈石星笑道:“你问了我许多事情为什么偏偏漏了一件?”

  “漏了什么?”

  “有关大理段府那位小王爷的事情呀!”韩芷想了起来说直:“对听那老爷爷的口气好像认为你应当认得段府派来的任何一个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上次我来的时候是替那位小王爷来接云姑娘的。我不愿意被人误会我是高攀王府所以我只认作是小王爷派来的家人。”

  韩芷诧道:“什么你不是来找云姑娘要交回她父亲遗物的吗?怎的又是受了什么小王爷之托了。”

  “两件事情不可以同时办吗?”

  “段府的小王爷为什么要你接她?”

  陈石星苦笑道:“这还不明白他们两家是数代交情。云大侠早就把女儿许配给他了。他们如今正是同在桂林待他们回转大理恐怕就要成亲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一起?”

  其实云浩虽然有过意思把女儿许配给段剑平却并未成为事实。至于陈石星对他们的那些揣测更是想当然耳。在他想来云段两家门当户对云瑚和段剑平又是青梅竹马之交寻常人相处久了也会日久情生何况他们这次云瑚服侍段剑平养好了伤段剑平当然要带她回家成婚的即使云瑚暂时不肯应承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有人说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陈石星说的虽然不能算是谎话但他把想象当成事实说了出来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好像当成这是真的事实了。把这个“事实”告诉韩芷之后他面上强为欢笑心中却是不胜凄酸。”

  韩芷则是刚好和他相反听了陈石星的话怔了一征脸上故作矜持心上却好像放下一块石头似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之感。陈石星吁了口气说道:“芷妹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应该欢喜了吧?”韩芷面上一红说道:“他们成亲也好不成亲也好与我有何相干?”

  斗室一灯如豆暗淡的灯光照见陈石星的脸上有一层朦胧的笑意。韩芷不敢正视但也觉了陈石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只道心底的秘密已经给他窥破脸上不觉更加红了。她哪知道陈石星的笑乃是自心底的苦笑根本不是对她而。

  她避过了陈石星的目光低下了头又冉想道:“唉管他是有情还是无情我和他相识才不过几天又何必这样着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烦恼。”

  两人各怀心事陈石星也怕韩芷窥破他的内心秘密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为云瑚高兴不觉就在她的面前大大为段剑平吹嘘:“不是我夸耀自己的朋友段府这位小王爷真是十分难得。不但武功好而且琴棋诗画无所不通。更难得的他虽然出身富贵却无半点俗骨。山中的樵子江上的渔夫都是他的朋友。”

  韩芷笑道:“你也是文武全材呀我虽然不认识你这位朋友他的琴技总比不过你吧?说到三教九流的朋友我看你也很是不少。”

  陈石星忙道:“我怎能和他相比?他一站出来就自自然然的有一种令人倾慕的既潇洒而又高华的气度我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韩芷笑道:“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在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到几个了。不过你这样夸赞那位‘小王爷’我也最少相信一半。要不然云大侠的女儿也不会喜欢他了。”

  说至此处街头传来更大的击析声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

  韩芷突然省起笑道:“别尽夸你的朋友了。我要知道的都已经问了你了你要对我说什么也该说了吧?”

  陈石星道:“不错你也应该睡觉了。我要说的是请你莫坐在地下快上床睡觉吧。”

  韩芷满面通红含嗔说道:“我只道你说的是正经事情原来你是和我开玩笑。”

  陈石星道:“我说的是正经的事情呀一个人饿了就要吃饭倦了就要睡觉。这里有现成的床铺为什么要在地上打坐?”

  韩芷说道:“我不要你让床铺给我!”要知她虽然相信得过陈石星但总不能当着一个男子的面睡下来的那多难看。

  陈石星道:“我并不是让这张床给你我是说——”

  话犹未了韩芷已是气得骂了起来:“陈石星我当你是正人君子你你……”

  陈石星忙说道:“芷妹小点声儿你莫误会我我……”

  “你想怎样?”

  “我不在这里睡我想现在就走了。”

  韩芷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怪错了陈石星不由得更是面红直透耳根低声说道:“这么晚了你上哪儿?”

  “我要去找金刀寨主。我怕那老爷爷着惊没敢在行前告诉他。明天你替我向他道个歉吧。”

  “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这可说不定。我也不知道金刀寨主如今是在哪儿。”

  “你不认识金刀寨主又不知道他在哪儿那不是很难找寻吗?”

  “金刀寨主那儿有我相识的朋友。碰一碰运气吧。但相信迟早也会找得到的。”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人多了反而不好。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金刀寨主你是个女子在荒山野岭睡觉更不方便。待我打听到确实的消息那时再回来告诉你不更好吗?”

  其实他说的只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他怕碰见云瑚。他先要知道云瑚是不是也来了这儿要是没来的话他才可以直接去拜会金刀寨主否则他只能在打听到金刀寨主所在的地址之后再设法和江南双侠联络让他们来接韩芷。

  韩芷听他说得有理道:“也好明天我会替你善为说辞的。不管你去多久我在这里等就是。老爷爷为人极好相信他也不会讨厌我的。”

  “不过有件事你得当心!”

  “什么事情?”

  “有个冒充段府的家人前几天到过这间茶馆打听云家的消息。这你是知道的了。”

  “原来那人是冒充的吗?”

  “是呀不到两个月前段府的小王爷还在桂林养伤即使他的伤势好了也不能这样快就回到大理又派家人来到此地的。所以你要当心一些别让那个人识破你的行藏。”

  韩芷笑道:“你放心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何况我已改容易貌更不用害怕。”

  陈石星道:“虽然如此还是小心为上。”当下与韩芷握手道别心中颇有点儿怅惘之感。这一去他和韩芷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云家离这间茶馆不远陈石星在出城之前不知不觉走到云家对面那条横街巷口想看一看劫后的云家。这是什么心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见云家那间大屋还剩下半边并不像丘迟那间茶馆之烧得干干净净。

  原来那晚在云夫人逃了出去之后龙成斌为了要留一线和云瑚日后相见之地于是又叫手下放火的官兵救火的。烧掉的只是前面几座无关紧要的房子云瑚的卧房和云浩生前的书房都没有烧。

  陈石星躲在小巷里偷望劫后的云家云家并没有完全烧毁倒是颇出他意料之外。不过却也因此更触起他心中的伤感了。

  感怀往事暗自伤神陈石星咬了咬牙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这些过去了的事还去想它干吗?”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一件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生了。只见一条黑影突然从云家窜出来黑夜中也看不清楚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但那人的轻功却是十分了得转眼之间不见踪迹。正是:

  人生到处知何似?雷泥鸿爪偶留痕。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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