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维持世界平衡的人们

　　高耸入云的美洲大厦的顶层了望台上，托马森利文斯顿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1000米高空的风吹过来，打在钢化玻璃上。美洲大厦随着高空的狂风而左右摇曳。偶尔，摇曳的幅度太大，就像小孩子在玩荡秋千。不过威斯汀餐厅的服务员们已经习惯于此。

　　在餐厅的正中间，是一家乌黑发亮的施坦威钢琴。一位穿着燕尾服的琴师，正在弹奏着斯特拉文斯基的《小夜曲》。虽然琴师看起来像极了一位靠在餐厅弹琴维持生计的暮年老者，但是他脸上的随和笑容却让餐厅里的客人都感觉温馨。

　　餐厅里没有几个客人。而托马森利文斯顿是几个客人之一。

　　此时，美洲大厦下面的曼哈顿区，热闹的人群正从地下铁中涌出来，然后分流到一个又一个大厦中去。正是纽约时间晚上8点钟，早起的勤劳纽约居民们，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太阳耀斑大爆发以来，纽约市的居民最先接受了现实，进入灾期临时作息计划，每天晚上9点上班，凌晨4点下班。这是个了不起城市，了不起的纽约市居民。

　　托马森利文斯顿望着下方的点点灯光，俯视着他的城市。

　　啪啦啪啦。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天空的积雨云酝酿了一个小时的暴雨，终于落下来了。10秒钟之内，赶路的纽约市居民们就会纷纷撑开雨伞来，把纽约市的街口变成五颜六色的伞之海洋。

　　全世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必将到来的雨，尤其是沿海地区，暴雨每天都会按时来临。这些都是太阳所赐。在白天，海洋被阳光所蒸腾，在强烈的阳光中水蒸气似乎都无影无踪了。而夜色刚一降临，不知从何冒出的积雨云就会迅速堆积，将白天的水蒸气凝结在一起，倾泻下来。

　　纽约市的居民，已经习惯随身带着一把伞，以防备每天必下的暴雨。如果说太阳耀斑大爆发给哪些行业带来了好处，那么雨伞生产商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

　　头顶的积雨云正在酝酿着更多的暴雨。高耸的曼哈顿建筑群，就像是原始森林中的巨大植物，在乌青的黑云下现出黑色的影像，而美洲大厦只是其中比较高耸的一座，却绝不是最高的一座。闪电在大厦顶部肆虐，一道道闪光被三根巨大的避雷针巧妙地收集起来。

　　靠近大厦的顶部，偶尔会有飞机在雨中闪着红灯掠过，瞬间又消失在雷雨中。这是城际运输工具中最昂贵的一种，麦道鹰眼涡轮飞车。

　　托马森利文斯顿本来在看着窗外的云层，聆听着雷声穿过厚重的空气轰鸣而来。琴师正弹到**部分，美妙的曲声中揉进了难以表达的情感。于是他转过身来，聚精会神地听着琴师的弹奏，毫不理会窗外的暴雨。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床来。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性，年纪约莫30多岁，风韵十分诱人，正在急匆匆地走过来。因为走路很快，她的身体略微前倾，姣美的胸部和臀部恰到好处的翘起来。

　　她带来的噪音，使得为数不多的客人十分好奇而恼火。但是当大家看到她的身材和面容后，都会惊呆地看着她。多看她一眼，没有人会嫌多，至少对成年男性而言。

　　对于这种众人围观的场面，布兰琪见得太多了。所以她毫不在乎，快步走向托马森利文斯顿。这种貌似冰冷的气质，更增添了布兰琪的魅力。

　　布兰琪径自走到托马森利文斯顿的面前，说：“州长先生，主席已经开完会，在通用大厦等您。”

　　“哦？通用大厦。好，布兰琪，让司机准备开车，咱们去通用大厦。”托马森利文斯顿说，然后拿起手中的手机，发了一条语音短信：“主席我马上就到通用大厦，您可以把议题传过来，我在路上看一看。”

　　为数不多的客人中，有两位站起来。这两个人穿着笔挺的西服，戴着墨镜，走到露台上去，钻进一辆“麦道鹰眼涡轮飞车六系”。他们分别是托马森利文斯顿的司机和贴身保镖。作为马里兰州的州长，托马森利文斯顿只带一个保镖，而且大多数时候从不带保镖，这也正是他被民众喜欢的原因。民众都喜欢称呼他为利文斯顿叔叔。

　　利文斯顿先走到了琴师身边，对琴师说：“康斯坦因先生，今天十分荣幸听到您的作品。我这就要去拜访总统，希望以后还能面听您的琴艺。”

　　康斯坦因看了利文斯顿一样，和善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理会他。作为全世界最知名的钢琴家之一，康斯坦因每周都会在美洲大厦顶部演奏，这完全出自他的兴趣。当然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是，威斯汀餐厅的老板正是康斯坦因。而对于这一点，餐厅的员工都不知情。

　　利文斯顿经常来到美洲大厦的顶层威斯汀餐厅。威斯汀餐厅是纽约市，甚至整个马里兰州最高级的餐厅之一。利文斯顿喜欢这里的曲子，西餐，更喜欢从这里俯视城市的景致。

　　利文斯顿走上露台，在风雨飘摇中，坐进了飞车。

　　飞车缓慢爬升至半空，然后飞驰而去。

　　不到一分钟，飞车在暴雨中画着一条弧线，悬浮在一栋比美洲大厦还高的楼顶上。飞车停在了顶层露台。保镖早已等候在此，马上接了利文斯顿，通过六层安检，进入了大厦内部。像托马森利文斯顿这种人，在大城市中的移动，几乎都是从一个楼顶飞到另一个楼顶。作为州长，这是他的少数特权之一。

　　利文斯顿走进顶层的电梯，同时脱下淋湿的西装。电梯只下了一层，停在一个大厅的正中间。电梯的外边是一层正方形的玻璃罩子。而大厅中，至少有6名特勤局的特工。

　　经过六层自动检验后，一位漂亮的女士走上前来，按下玻璃罩子上的一个按钮。电梯门打开了。利文斯顿和布兰琪走出来。

　　漂亮女士微微鞠躬：“欢迎您的到来，州长先生。主席正在会议室里等您，请随我来。”

　　布兰琪很不屑地看了一眼，似乎很不乐意主席先生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势。虽然对方是美洲联盟的主席，但也不应该拿纳税人的钱用于如此谨慎的安保措施，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灾难的年份。

　　利文斯顿并没有注意到布兰琪的态度。他和布兰琪跟在漂亮的女士，走过一段走廊，进入到一间更大的厅中。这件大厅的三面全是落地窗子，窗外是纽约市的星光。

　　一位年长的老者正在厅中等候，这就是美洲联盟的第七任主席乔治亚当斯。亚当斯主席满头银发，额头上的几道皱纹更彰显出他的政治智慧，笑起来就像多年不见的慈祥外祖父。总的来说，这是个很讨平民们喜欢的老头儿。

　　亚当斯端着两杯酒迎上来，热情地说：“托尼，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至少有一个月了吧。这位动人的小姐，就是传闻的帕切尔巴莱集团的千金小姐，布兰琪小姐吧。”

　　还没等利文斯顿回答，布兰琪带着些许抗议的语气说：“主席先生，我的职业和我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哈哈哈哈。”亚当斯笑道：“布兰琪小姐，相信我这个老头，有这样的父亲是难得的好运气。”

　　布兰琪不情愿地哼一声，不再做声。

　　利文斯顿说：“主席先生，正好我有事找您，没想到您也找我？”

　　“咱俩说的应该是同样的事情。”亚当斯说。

　　“灾后对于非洲的支援工作。”利文斯顿说。

　　“对。”亚当斯点点头：“以及下一届美洲联盟主席的竞选。”

　　“嗯。”利文斯顿喝了一口酒，说：“虽然我对第二个话题没有太大兴趣。”

　　“那咱们先从大家都感兴趣的说起。”亚当斯说：“方才我和NASA亲自通过话，最确切的推测是，13天后，太阳耀斑讲开始明显减弱，27天后，地球光照强度将恢复到正常水平。”

　　说完，大厅中间升起一幅三维地球图像，非洲正对着他们三人。

　　“非盟的最新统计是，大爆发前的26亿人口，有5.6亿人遇难，而幸存者全部需要救助，不仅仅是简单的经济救助。非洲的多个盟国已经全面启动政府临时计划经济状态。几乎所有非盟国家都处于严重的危机中，也不仅仅是经济危机。”

　　三维地图上，开始显现出很多个红点和文字。

　　亚当斯主席继续说：“委员会今天刚刚通过议案，决定对非洲进行全面的支援。”

　　“当然也不仅仅是经济支援。”利文斯顿说。

　　“社会形态的重建，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越高级的社会形态，其实越脆弱，重建也更困难。”亚当斯看了一下手表——手表绝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会佩戴的玩意儿，说：“2个小时后，我会飞往欧盟的布鲁塞尔，与欧盟委员会商讨具体方案。”

　　“大亚洲共同体呢？”布兰琪插嘴说。如果是一般的秘书，肯定不敢在美盟主席和马里兰州州长谈话时，贸然插嘴，可布兰琪却不是寻常的秘书。布兰琪的童年时代，在亚洲的中国和日本区度过。

　　“还没有收到大亚洲共同体的消息。”亚当斯说：“美盟和欧盟都参与的计划，大亚洲共同体肯定也不会错过的。布兰琪小姐，这个时代最好的社会进化就是，整个地球已经联结为一个整体，每一个局部区域的破坏都会在将来对整体产生副作用，所以地球的每一员都必须把相互之间的帮助作为最基本的共识。保持地球的整体平衡，我们这些政客都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帕切尔先生也信奉这一点。”

　　“哼，平衡！”布兰琪经常听父亲谈到地球的平衡。她不喜欢父亲。在她长大之前，每年只会和父亲见五次之内。大学毕业后，她去帕切尔巴莱集团总部的监察委员会做秘书，半个月就辞职了，投身于世界公益组织中。直到耀斑大爆发，她回到美洲，成为利文斯顿叔叔的秘书。而现在回想起来，她一直从事着“维持地球整体平衡”的工作，这是不是父亲的影响呢？想到这里，布兰琪就觉得不愉快，放佛自己是帕切尔那个老头的传人。

　　利文斯顿说：“既然是委员会的决议，我没有资格发表意见。议案传给各州政府即可，为什么还要我亲自跑一趟？亚当斯主席。”

　　亚当斯主席摇摇头笑了笑说：“第二个问题将告诉你答案。”

　　“我对参选美洲联盟主席，没有太大的兴趣。”利文斯顿猜到亚当斯的意图：“而且，我的个人能力和时间，只够我为马里兰州居民服务。如果服务于全体美洲公民，恐怕我难以胜任。”

　　“小托尼，10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亚当斯转过身去，俯瞰窗外的纽约市：“还记得吗？我是马里兰州州长，而你是华盛顿市的市长。”

　　“多谢您对我职业生涯的指点，亚当斯主席。”利文斯顿说。

　　“等我从美盟主席退下来，我希望在未来的5年内，能有一位强有力而称职的人来接替我的位置。在这个时代，未来5年将会给地球带来很多改变。”

　　“我并不是一个热衷于政治的政客。而马里兰州州长，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亚当斯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慢慢走到玻璃窗跟前，低头望向脚下的灯火与城市。

　　利文斯顿握着酒杯，也望着窗外的纽约市远方，曼哈顿之外是浩瀚蔚蓝的大西洋。

　　亚当斯转过身来，说：“下一任美盟主席，必须是一位能够继续推行我的执政理念的人。在未来很多年，非洲需要大量的援助，我希望美盟能够真正地、出自平等心地去帮助非洲的复兴。而不是趁机巩固美盟的地位和利益。”

　　利文斯顿没有回应，亚当斯的这番话也是利文斯顿的政治态度。

　　“必须从地球全人类的地位来思考问题，而不是短期的美盟的利益。各个大洲联盟的统一将是最终的趋势，地球大政府也许会在几百年内实现。今天，任何一国的利己利益争取都会延缓这一进程。在美盟委员会和联邦众州的委员与州长中，你是最适合接替我的人。”亚当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清楚这一点，你应该接替我做下一任主席。”

　　利文斯顿没有回答亚当斯。

　　他站在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纽约市，马里兰州的第一大城市，也是美洲联盟的首都。马里兰州，由昔日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十二个州组成，如今是整个美洲联盟的第一大州，首府坐落于华盛顿。

　　托马森利文斯顿，这位马里兰州的第六任州长，土生土长的马里兰州人。他的一生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马里兰州度过，马里兰州的每一个居民都视他为家人。马里兰州的福祉，是他的责任和工作。

　　在美洲联盟的舆论界，很多声音都希望托马森利文斯顿成为下一任主席。在民众所广泛接受的几位候选人中，他是最有民望的一个。

　　维持地球的整体的平衡。利文斯顿心中在重复着这句话。他不会向亚当斯做出任何承诺。亚当斯就像他的导师，是他最敬重的人。他不想令亚当斯失望。但他也不想做美洲联盟的主席。

　　利文斯顿转过身来，看着亚当斯的眼睛，说：“主席先生，我会考虑第二个问题。”

　　亚当斯点点头：“小托尼，你是最佳人选。”

　　大亚洲共同体，北京。

　　王翔在楼下的7－11,匆匆忙忙吃完了午饭。

　　此时正是午夜1点钟。

　　并非要赶去工作，而是王翔习惯于匆忙地吃饭。对他来说，吃饭就像是浪费时间。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吃饭这种行为上。

　　7－11的光屏上，正在播放新闻。

　　“欧洲联盟和美洲联盟已经达成了协议，宣布对灾后的非盟提供全方位的援助复兴。美盟主席乔治亚当斯在讲话中提到，希望大亚洲共同体能够参与到复兴计划中。截止到此前，上海没有对美欧的邀请发出回应。”

　　“美洲时间凌晨5点，NASA发言人声称，持续了将近六个月的太阳耀斑大爆发，将于13天之后开始明显减弱。而在27天后，地球表面的光照强度基本可以恢复到灾前水平。对于NASA的报告，已经得到欧洲航空航天局和大亚洲共同体航空航天局的证实。”

　　王翔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一听啤酒，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前往非洲。王翔打开手机，问道：“请帮我查一下账户的余额。”手机的人工智能回复：“请稍等。您的账户余额，一共是6812.3亚元。”

　　“操！”王翔骂道，怎么又没钱了。前往非洲的SpaceX6，单程就需要3000多亚元。王翔十分郁闷。26岁的成年人了，财务状况却如此不堪。用一句流行语说，他还是个三哥。无存款，无房子，无女人。三无。

　　王翔把一次性饭盒递给清洁机器人，心事重重地从7－11走出来，返回公司。

　　老板看到王翔，兴奋的说：“王翔，看到最新的NASA报道了吗，27天，还有27天，咱们公司的复兴计划就要开始了。”

　　“老板，那是非洲复兴计划。”王翔说。

　　“年轻人，非洲的复兴，也是咱们大印象广告公司的复兴！啊哈哈哈……”老板大笑不止。

　　“好吧。”

　　“王翔，尽快出一份计划。一旦气候恢复，咱们就马上奔向全世界，将我们大印象广告公司的客户发展到全世界。”

　　“好吧。”王翔打开光屏，唤醒电脑，调出软件。

　　深夜2点钟，北京市的人们在忙碌的工作。王翔只是其中一个很平凡的小市民。他的工作只是历史潮流中的一小笔。但，正是千千万万王翔这样的人，才支持这个世界在向前发展。

　　在夜色中的无数写字楼里，无数个“王翔”正在光屏前，勤奋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