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斗

　　晨，卯时，众秀女起身梳洗一番后，冬梅领着揽霞殿的绮筝她们走到初斓宫的后院。初斓宫是宁朝为选秀而设立的宫殿，分前后两院，皆十分宽敞。后院种着树木花草，因此也称花园。

　　其他殿的秀女也都差不多到齐了，皆排好敛声屏气地站着，绮筝她们站在最前面。年姑姑站在前面，扫视了一下众人，点头道：“今日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学规矩，首先，奴婢得告诉各位小主，这里是安辰家族的天下，主人永远不会是你们，别妄想喧宾夺主，得牢记自己是什么身份，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朝那边看看，西角落的静明宫，要是一不留神进去了，想出来可就难了。”

　　傅绮筝回眸看了一眼西北角，一片红墙黄瓦，分不清哪座宫殿是静明宫，不过不难猜出，那，应是妃嫔谈之色变的冷宫。

　　年姑姑挪步在前面来回走着：“宫里的规矩都在建立在尊卑之上，你们认清自己的地位，好了，今日学习走路和行礼，各位小主皆出生官宦之家，都应习过礼数，不过宫中不比外面，这走路也得不断练习，你们先一个一个走给我看，从你开始，走前先说说自己姓谁名谁。”年姑姑看着兮萦。

　　陈兮萦点了点头，微微一欠：“小女陈兮萦。”

　　年姑姑向前甩了甩手帕，示意她前行。

　　陈兮萦移步走去，似青柳扶风，走了几步，驻足转身，沉眼而立。

　　“不错，就是步子太弱，你是兮萦小主不是奴婢，不用如此谨慎。”年姑姑道，复回头指了指佟书锦，“你。”

　　“小女佟书锦。”书锦身言罢向前走着。

　　“很好，只是落步不稳，下一个。”

　　傅绮筝施礼：“小女傅绮筝。”傅绮筝言罢移步前行，每一步踏得很稳。

　　“脚步轻些，沉重得太过了。”

　　傅绮筝点头答道：“是。”

　　轮到文月，傅绮筝，陈兮萦，佟书锦站在一边看着。

　　“小女文月。”文月有些紧张，每迈一步脚有些颤抖。

　　站在一旁的佟书锦哼笑一声，顺势将一块石子踢到文月脚前，侧过眼去和陈兮萦相视一笑。

　　文月目视前方，忽然踩到了石子，未站稳，扑倒在地，惹得众人大笑不已，傅绮筝忙上前欲扶文月，“不许扶，连走路都不会，如何做皇妃。”厉声传来。

　　一明紫华服宫妃徐徐走来，相较尹贵妃要端庄些许。

　　“华贵妃到。”身旁的太监高呼。

　　秀女齐福身请安，年姑姑也施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都免了吧，年姑姑费心了，这些个秀女还姑姑还得多多上心了。”华贵妃言罢，走到文月前面，文月俯在地上，欲哭无泪。

　　“你站起来。”华妃道。

　　文月复从地上爬起，福身：“给娘娘请安。”

　　华贵妃转过身去，也不瞧文月，冷冷道：“走几步路都会摔倒，你还有和本事在这宫中立足？还不如去做宫女。”语气渐重。

　　“娘娘恕罪。”文月惶恐不已。傅绮筝心里顿时万分忐忑‘昨天尹妃将云清送入浣裳局，难道华妃也会如此对待文月吗？’

　　“罢了罢了，本宫可没这份闲心教尔等走路，本宫只是来瞧瞧今年都有哪些大家闺秀。”华妃打量着众秀女，又走到傅绮筝面前，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绮筝微微一欠，沉眼道：“臣女傅绮筝。”

　　华贵妃略思片刻：“本宫听闻，这次傅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入选秀女，挠有兴趣，如今一见，竟出落得如此标致，你可比你姐姐漂亮多了。”

　　傅绮筝沉着头：“娘娘谬赞了，绮筝怎及得上娘娘。”

　　华贵妃甚为高兴：“先帝都颇为器重傅大人，本宫也很是欣赏像傅小主般温婉可人的女子。”

　　华贵妃又看了看一旁的兮萦等人，说道：“年姑姑，这几位秀女姓甚名谁？”

　　年姑姑陈兮萦她们道：“还不快告诉娘娘。”

　　“臣女陈兮萦。”“臣女佟书锦。”“臣女贺悠竹。”“臣女杜夕蕊。”

　　华贵妃走到陈兮萦面前，笑道：“让本宫爱猜猜，陈家，你爹可是工部尚书陈颐？”

　　兮萦点点头。

　　华贵妃又看向佟书锦：“两广总督佟渊当年还是我爹的门生，如今女儿的这么大了。”

　　“贺家，是户部侍郎贺大人吗？”华妃看着悠竹，问道。

　　贺悠竹回道：“家父是镇南王贺恒。”

　　“原来是位郡主，这次选秀可谓百花争艳呀，来人，把东西拿来，赏给绮筝，书锦，兮萦三位小主。”华贵妃笑道。

　　宫女端来几样首饰，赏给了绮筝她们，傅绮筝、佟书锦，陈兮萦齐施礼谢恩后站在原处。

　　远处树下，一主一仆正看着这里。

　　“主子，华贵妃为何不赏东西给贺悠竹呢？”宫女道。

　　“你还没看出她的用意？她找的可都是有些家世的，傅绮筝是傅家的嫡女，秦丞相的外孙女，如果本嫔没记错，陈兮萦是卫太妃的侄孙女，佟书锦好歹也是两广总督的女儿，至于贺悠竹虽是郡主，镇南王在地位上略胜一筹，但岭南一带距京甚远，未必有什么用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镇南王会不会顾这个女儿还是个迷，她当然要小心为妙。”身旁的宫妃淡淡言道。

　　“主子，咱们不也是来挑人的吗，华贵妃挑了大家闺秀，咱们就挑小家碧玉吧。”

　　宫妃摇摇头，扬了扬唇角：“不可，她华羽卿看上的人，本嫔也看上了，咱们过去瞧瞧。”言罢领着宫女向花园走去。

　　“都是自己姐妹，记得多来本宫宫里走动走动。”华妃傅看着绮筝她们，笑道。

　　“贵妃娘娘出身名门，自然愿意与大家闺秀来往。”声音传来，华贵妃回头看着来人，扬唇道：“原来是甄嫔妹妹。”

　　甄嫔走近，秀女们齐施礼，甄嫔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又欠了欠：“给贵妃娘娘请安。”

　　华妃扶起甄嫔，笑说道：“起来吧，妹妹久居深宫不问世事，本宫也有许久为看见妹妹了，妹妹今日怎会到这儿来？”

　　甄嫔转眼扫了扫一旁站着的秀女，又回过头去看着华妃：“贵妃娘娘来干什么，菱鸢就来干什么，只是菱鸢与娘娘不一样，没备赏赐罢了，这点，菱鸢可没娘娘想得周到。”

　　华贵妃先是一笑，后敛了笑容，说道：“本宫只是路过初斓宫进来看看，没别的意思。”“娘娘在这宫里走走都随身带着赏赐的东西，菱鸢这点就更及不上娘娘了。”甄嫔向秀女那边望了望，又笑说道：“娘娘赏赐还没分完，是否人手不够，不如让菱鸢来帮娘娘分赏赐吧。”

　　华贵妃闻言，沉了脸色，她本来来物色一派之人，至于那些毫无用处之人赏赐更无用，现在甄嫔如此针对她，进退维谷，也只好顺了她的意，复笑道：“是啊，本宫随身带了那么几件首饰，不够赏赐，这不让碧珠又取了些来，碧珠，还不快赏给其他小主。”华妃言罢，余光扫了扫身旁的宫女碧珠。

　　“娘娘。”碧珠看着华妃，有些错愕。

　　“没听到吗，还不快赏。”华贵妃目视前方，厉声道。

　　甄嫔心下一笑，这一此，她又赢了。

　　傅绮筝抬头看着华贵妃旁边的甄嫔，满是好奇‘她既不奉承亦不畏惧，反倒让华妃退让，有此胆识，为何至今还在嫔位？’

　　碧珠端来一个锦盒，里面满是首饰。

　　“秋惜。”甄嫔示意身旁的宫女秋惜接过锦盒。

　　秋惜接过碧珠手里的锦盒，将里面的首饰一一分给了其他的秀女。

　　秀女们看着手里的东西，议论纷纷。

　　秋惜发完东西回到甄嫔身边，甄嫔侧过身去看着年姑姑：“年姑姑记得吩咐大家收好，这可是贵妃娘娘赏的，若有遗失，可是大不敬。”

　　“是。”年姑姑欠身应道，又看着众秀女：“还不快谢娘娘赏赐。”

　　秀女们这才福身道：“谢娘娘赏赐。”

　　华妃有些不悦，淡淡说道：“好了，妹妹赏完了本宫也该回宫了，不然皇上来了见不到本宫会龙颜不悦的。”言罢侧眼看了看甄嫔，转身离去。

　　甄嫔莞尔一笑，欠身道：“恭送娘娘，愿娘娘如这花园里花一样，红百日。”

　　华贵妃渐渐走远，甄嫔对身旁的秋惜说道：“戏完了，咱们也回去吧。”说完便带着秋惜走了。

　　“咱们继续。”年姑姑走到前面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文月：“你站回去吧。”

　　文月站回绮筝身边，低着头，微微啜泣。

　　傅绮筝看着文月，轻道：“没事吧。”

　　文月没有说话，轻摇了摇头。

　　年姑姑吩咐宫女搬来长凳，围成一圈，秀女们行于长凳之上，稍有不甚就会踏空而踩在地上。

　　练习了一天，大家已疲惫不堪，回到殿内，文月坐在桌前，不停地抹着眼泪。傅绮筝走到她身旁坐下：“月儿，你还在想刚刚的事吗？”

　　“姐姐，我好怕，我怕我会像清儿那样。”文月哭着说道。

　　傅绮筝拉起文月的手，拍了拍：“别怕，不是还有我吗，出了什么事，姐姐会帮你的，姐姐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像清儿那样，至少，今日看来华贵妃有意拉拢我，我们也可以借此给自己找个依靠。”

　　文月看着绮筝：“可是今日差一点我就被华妃……。”

　　傅绮筝拿出手绢擦去文月眼角的泪：“别担心了，在我看来华贵妃和尹贵妃是不一样的，昨日是尹贵妃借云清立威，今日是华贵妃来示好，这说明华贵妃比尹贵妃更识时务，她是不会轻易除去一个人的，你放心吧。”

　　“遇到这么一点风波就要死要活的，我看就算贵妃娘娘不贬你，皇上也不会宠你，留着眼泪到那时去哭吧。”佟书锦坐在床沿上，看着文月，冷笑道。

　　文月闻言瞪着书锦，佟书锦也不理会她，反而看着绮筝说道：“绮筝，你何必为了她费那么多心思呢，她自己不争气，畏这畏那儿的，要是连累了你，难不成你想陪她一起哭死？”

　　傅绮筝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书锦，看着文月道：“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文月点点头，便和绮筝一道出去了。

　　身后传来陈兮萦的声音：“一个千金小姐非要和寒门贫女混在一起，自讨苦吃，你何必提醒她，日后吃到苦头她自然会明白的。”

　　陈绮筝和文月走到花园，忽见有个人影坐在院子边上的石桌凳上，抬头望着天上，傅绮筝和文月有些好奇，移步向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