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苦斗

　　借着地利，裴元绍所率领的这一队先登所刺出的长矛几乎不可阻挡。当他这一声“刺”喊出口，四面八方都传来敌人的惨叫和长矛戳进的顿响。

　　刚才还人头济济的矮小墙上顿时一空，阳光下，红色液体沿着用大石垒积的墙体上滴下。红色就是这个战场唯一的颜色，绝望和着腥风在明亮的六月鼓荡。

　　裴元绍一直挺直着身体拉着大弓，朝着翻上矮墙的敌人不住射击。他自认为自己的射速也算不错，可即便如此，依旧赶不上敌人冲击的速度。一个敌人突然一跃从墙下的壕沟里跳上来，发出疯狂的号叫，手中铁刀一阵乱舞，在砍翻一个先登士之后冲到裴元绍跟前。

　　裴元绍来不及拉弓，向旁跨出一步，避开敌人碟刀，提起手中大弓朝他脖子上一绞，就将他拖倒在地。

　　弓弦毕竟不是利器，也没办法将敌人的脑袋切下来。敌人在翻倒在地的时候还在不停挣扎，口中发出古怪的叫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这一挣扎，就将裴元绍手中大弓拉成大弧。

　　裴元绍被他拖得也滚落在地，可他不敢松手，只不住大叫：“来人，来人，帮我一下。”

　　可这样的喊叫很快就被混乱的战场喧嚣淹没了，敌人的第二波攻势在起，又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从矮墙那边涌来。

　　裴元绍在矮墙后面布置了三层长矛手，可敌人实在太多，根本没办法组成绵密的防线。只一个瞬间，矮墙就被人潮覆盖了。

　　双方都是最精锐的步兵，无论是作战经验还是敢战意志都相差仿佛，战争在这一刻显得尤其的血腥和残酷。

　　身体，那个敌人还在奋力滚动，但弓弦已经深深切入他的脖子，一丝红色的血顺着弦子流出。那人的脸变成青色，一双眼睛也鱼眼睛一样鼓出，看起来甚是吓人。

　　“啪嗒！”一声，大弓折断了，那个敌人捂着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血如泉水一样涌出，显然已经被割中了颈动脉。

　　“你妈，这样还不死！”裴元绍一双手都快要被勒断了，刚才弓弦断裂的瞬间，断弦抽到他眉骨上，在上面打出一道小口子。感觉不到丝毫帝痛，但那热热的液体已经糊在脸上。

　　裴元绍抽出铁刀，向前一步，正要结果敌人的性命。

　　这个时候，至少有五支羽箭从坡下射来，逐一射在他背心上。

　　敌人也有弓手，看样子为数还不少。

　　因为身上穿着铁甲，受伤并不重，可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还是烫得他身体一个哆嗦。

　　转头看去，眼前的敌人还是没完没了地向前涌来，矮墙前浅浅的壕沟已经被尸体添满。而矮墙上黑压压地全是人的身体在向疯狂向上爬来。

　　而那一百多个先登士已经被人海吞没了一大半，只剩余不足三十人还在苦苦支撑。刚才这两轮进攻，竟然让裴元绍损失了一百多人。

　　严密的阵型也谈不上，战斗到现在已经演变成简单的，将想两头受伤的野兽，相互撕咬，直到有一方倒下为止。

　　先登士被裹在人潮中，手上的长矛也使不上，有的人已经扔掉手中长，换成了短小碟刀。

　　“看来，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裴元绍一个激烈，突然醒过神来，一脚踢翻那个被自己割断脖子的敌人，在人群里一阵猛冲。大叫：“退回碉堡里去都退回去。”

　　听到他的命令，剩下的这三十多人这才且战且赚慢慢朝碉堡退去。

　　碉堡不大，大家一挤进去，几乎是人挨人人挤人，连转身都困难。

　　好在碉堡只有四个口子，大家用长矛将口子一堵塞，敌人短时间内倒也奈何他们不得。

　　可吕布军还是拼命地冲来，然后被里面的长矛手戳成刺猬。而他们也没闲着，不断将一支支羽箭从外面射进来，每一箭都能射中一个目标。

　　碉堡中的众人转身都困难，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敌人的羽箭射中，却又无可奈何。

　　拔掉身上的箭后，裴元绍疼得浑身都是冷汗，血水和着汗水在铠甲里肆意流淌，已经将贴身衣服整个地泡透了。他知道自己受伤不重，可任由血这么流下去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是他却没有心思管这些，早上突袭这个小堡垒时，李克已经同他说得很清楚，这个地方是整片土梁的唯一支撑点，只要他们在这里坚持到战役结束，敌人就不能完全彻底地占领这个制高点，就不能从容地布置兵力。

　　只要坚持到反攻，裴元绍就算立了个大功劳。

　　可是，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他不敢保证这一点，堡垒外，敌人还在疯狂地扑了。刚才两轮攻击，先堤然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而吕布军死伤了接近四百。这样的伤亡对任何一支部队来说都是不可承受的。若换成以前的黄巾，只怕早就溃散了。可这两支军队还在咬牙拼，看来不打到最后一人这一仗就不算完。

　　打了这么多年仗，这样残酷的厮杀还是第一次碰到。李克、吕布都他妈是疯子，调教出来的军队也是疯子。

　　这样的人，这样的军队都该进地狱！

　　裴元绍气愤地咒骂着。

　　有士卒在身边大叫：“裴将军，缩在这个乌龟壳子了真他娘憋屈，干脆我们杀出去吧，就算是死，也死一个干净清爽。”

　　“对，杀出去！”众人都在大叫。

　　“不急，都别气。”裴元绍一声怒喝，“我接到的命令就是钉在这里，钉到战斗结束，只要不死光都得给我守在这里，谁敢杀出去，小心我军法从事。投石车，给我把炮石打出去。”

　　“将军，看不清楚了，到处都是人，打哪里呀！”十多个炮手早就停了下来，都看着裴元绍和正在血战的袍泽。已经有人忍不住要去拣地上的兵器，加入到白刃战的行列之中。

　　“不管，打就是了，无论打到什么地方，总归能给敌人一种震慑。”

　　“好，打他娘的。”投石车又响了起来，一颗又一颗石头从堡垒上方的空间投射出去，越过蓝得惊人奠空，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粗大的麻绳在众人头上飞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突然，一个支火把从外面扔进来，划出一道弧线索，砸在一个士兵的头上。堡垒内突然一亮，一丛火星爆开。

　　一支接一支火把雨点一样投来，呛人的烟雾弥漫开来，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看样子，不杀出去是不可能的了。”裴元绍苦笑一声抽出铁刀，大叫：“各位兄弟，我们杀出去吧，此乃背水一战，有进无退。”眼睛里全是泪水，熏得目不能视。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正该如此，杀！”

　　一声怒吼，所有士兵都顺着几个出口疯狂地扑了出去。

　　敌人刚才因为要用火攻，将部队后撤了一些，也没布置弓手压阵，正要露出一丝破绽。见裴元绍他们突然杀出，措手不及，堡垒外几个正在扔火把的士兵立即被砍成了肉酱。

　　吕布军没想到裴元绍他们如此勇猛，一时不防，被这突然杀来的三十来人冲得连连后退。

　　无论将军们如何大喊，也无法稳住已经被杀得胆寒的士兵。

　　裴元绍也不停留，一口气向前冲出去二十多步，竟将已经陷入混乱的敌人赶到矮墙后面去了。

　　吕布军还剩六百来人，可即便人数战绝对优势，却被这三十来人像赶鸭子一样赶得溃不成军。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不过，比起其他战场二言，这场战斗虽然血腥，但规模上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在土梁的另一面，邯郸骑和雁北骑同时加快速度开始对冲，这已是他们第二次交手，彼此都不感到陌生。

　　按照正常的战术而言，两军对垒，首先都会用骑兵对冲，分出高下，决定战场主动权的归属，然后才是主力步兵的合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