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人物

　　“兄长，怎么了？”姜叙从府衙出来时，面色还带着几分凝重，族弟姜囧如今在雄阔海手下担任亲卫营（不是骠骑营）统领之位，今日正好轮到他当职，见姜叙表情凝重，不由疑惑的上前道。

　　“没什么。”姜叙摇了摇头，看了自己这位族弟一眼，微笑道：“俸禄要涨了，好好干。”

　　“啊？”姜囧茫然的看向姜叙，俸禄要涨了，这是好事啊，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搞得人紧张兮兮的。

　　姜叙没有再说，推行法制，从姜叙到吕布麾下之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谈起，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谈的这么深入。

　　贪腐，这恐怕在历朝历代都是个很难杜绝的问题，包括吕布这次推行出来的政令，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次吕布推行的高俸养廉，无疑是开了一条新路，在用高额俸禄提高部下归属感的同时，以刑法来约束治下官员贪腐行为，而且还有专门对吕布负责，不受任何人制约的律政司负责监察，的确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遏制贪腐行为。

　　不过姜叙也发现一个重要环节。

　　律政司！

　　迄今为止，投靠吕布的豪门望族人才已经不少了，但却从没人能够被安排进入律政司之中，也就是说，吕布虽然用他们，但同时对这些豪门望族的戒心始终没有降低过，律政司，就是吕布手中遏制这些豪门望族乃至日后世家发展的一把利剑。

　　而姜叙，显然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很多时候，世家成员入仕某方诸侯，都会为自己宗族谋福利，相对而言，反倒并不是太重视俸禄，吕布提高官员俸禄的同时，也加强了严惩的手段，看起来是打击贪腐，但归根究底，还是在平衡世家与寒门，而世家，在这一政策里，明显是被打压的一方。

　　这些东西，也是姜叙在离开府衙之后，才想到的。

　　扭头看了一眼府衙的方向，姜叙苦笑一声，这样的政令，如果是在中原任何地方，都会受到极大地阻力，但在吕布这里，就得另论了，吕布手下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出自寒门，而且在吕布的各项政令下，对吕布异常拥护，他们这些豪门望族子弟，根本不具备反对吕布政令的实力和资格。

　　而待吕布日后地盘扩大，这些政令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深入人心，就算到时候加入吕布集团的世家想要反抗也反抗不了。

　　看来得尽快跟族人商议，避免贸然跟吕布的政令对抗了。

　　在这件事情上，姜叙看的很清楚，姜家乃至整个雍凉境内的所有豪门望族，都不具备对抗吕布的底气，如果强硬的想要跟吕布掰腕子，那只是自讨没趣，待日后律政司找上门来，吕布要动刀子都会得到万民拥戴，不但家族重创，甚至还会背上骂名。

　　对于姜叙，吕布之前的话语自然不无敲打的意思，这些豪门望族虽然眼下还没做出什么有损根本的事情，但这方面必须提前做好防备，也算是防微杜渐，就如同远在西域的庞统所点评的那样，现在的吕布看似强盛，但却在走一条所有诸侯都不敢走的路，错一步，都很有可能会满盘皆输，这种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斗争，实际上要比真刀真枪的战斗险恶百倍。

　　这件事情，只是一件小事，不过有是有很多大事都是从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而掀起来的。

　　冀州，邺城。

　　许攸作为袁绍的四大谋士之一，按理来说，就算不像田家那些本土士族一样受人尊敬，也不至于被怠慢了，可惜许攸虽然有才，偏偏性格贪婪，平日里没少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向人索贿，因此在袁绍麾下的四大谋士之中，许攸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个，不过许攸这人，有眼力，不能碰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去招惹的。

　　不过许攸不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去招惹许攸，袁绍当初起家，考得其实并非河北士族，当初环绕在韩馥身边的的汝颖集团放弃了韩馥而选择了袁绍，其中最典型的人物便是郭图、许攸、逢纪、荀諶、辛评，袁绍在取代韩馥之后，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在重用这些汝颖世家的同时，也重新启用如沮授、田丰、审配这些河北名士，形成两个集团相互制衡的局面，便于稳定。

　　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两大世家集团共同效力于袁绍的同时，又相互制衡，只是这制衡随着袁绍的势力不断壮大，内部的矛盾也开始激化，加上袁绍后来有些自满，任由两大集团的矛盾渐渐尖锐而未及时插手调和，这也是为何当初郭嘉说十胜十败论的时候，着重点明袁绍手下派系林立的一个原因。

　　许攸为人贪婪成性，而且又好张扬，自然也成为被河北集团诟病的焦点，偏偏许攸曾为袁绍知交好友，行事不知收敛，对于那些诟病从不予理会，而且他也的确有本事，是袁绍身边的重臣，想要搬倒他可不容易。

　　不过许攸不好弄，并不代表就没办法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么一位‘名士’作为榜样，对一个家族而言，许攸的存在不仅是家族的保护神，同时也会在无形中影响家族人的行为方式。

　　许平，许攸的一个侄子，在邺城这样名士满地走的地方，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过因为他是许攸的侄子，而且是许攸推荐进入军队的，虽然官职不高，只是一个军中司马，但手中却握有实权，袁绍大军在外，许平负责调运粮草，后来审配被袁绍派回来督运粮草之后，便在审配手下任职。

　　官不大，胆子却比许攸都肥，这一次，竟然将手伸向大军粮草。

　　这可不是许攸授意的，相反，许攸很清楚这次大战对袁绍的意义，临走时曾经千叮万嘱过，什么都可以碰，唯独军粮是禁忌，绝不容有失，碰就是死。

　　可惜，许平还是碰了，别说审配和许攸不和，就算两人有交情，这种事情上，以审配的性格也绝不可能姑息，在查到不对之后，直接让人将许平抓了起来。

　　中军大帐之中，审配面色铁青的看着被两名卫士按在地上的许平，厉声道：“军粮关乎主公数十万大军性命，更关乎主公此战成败，许平，你好大的胆子！平日里你欺行霸市，我不与你见识，但此事一犯，便是将你抄家灭族，许子远也没话说！”

　　“大人饶命，此事是奉家叔之命，非下官之责啊！”许平吓得脸色苍白，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到。

　　“闭嘴！”审配面色一冷，沉声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喏！”如狼似虎的卫士押解着痛哭流涕的许平出去，不一会儿，传来一声刺耳的惨叫声，许平已经被砍下了脑袋。

　　“此事，当上表主公才行。”审配沉着脸，他知道，这是一个扳倒许攸的好机会，但眼下的局势，袁曹决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内部绝对不能出乱，所以审配的想法，是先将此事报知袁绍，并且在书信里提醒袁绍，此时绝不能动许攸，否则很容易令内部产生乱子，有很么矛盾，待打败曹操之后，再说不迟，不过许攸，是一定要除，不过却要等到胜利之后才行。

　　怀着这样的心思，审配让人连夜快马将书信送去前线，自己则继续整点军粮。

　　此时许攸自然不知道大祸将临，他虽然贪财，不过对袁绍却是真心实意，口头上爱占袁绍的便宜，常常以表字相称，但内心中却是真的将袁绍当做主公来看的。

　　这些天，许攸从曹军的动向上，发现一丝不对，曹操似乎有些着急了，一早便带着一队亲卫在曹营四周打探，希望能够探清曹营虚实。

　　“先生，看那里！”许攸只带着十几人，自然不敢靠曹营太近，只能远远观望，正在这时，一名亲卫突然指着远处曹营的入口。

　　许攸扭头看去，却见一名家丁打扮的人骑着快马朝着这边飞奔过来。

　　“这是去许昌的路，快，将他截下来！”许攸目光一亮，连忙让人暗中拦截。

　　许攸身边的亲卫，可都是袁绍从大戟士里挑选出来的精锐，闻言利索的绕过山道，在必经之路上截住了这名骑士，许攸跟着过来，从其身上搜出一封书信。

　　“先生，上面写什么？”几名亲卫看着许攸握着书信的手不断抖动，不由好奇的问道。

　　“告急文书，这是曹阿瞒写给许昌的告急文书，曹军无粮了，我军大胜在即！”许攸大笑道：“走，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主公！”